文/胡一刀

關于“俄羅斯準備切斷與互聯網連接”的消息，這兩天在全球媒體都成了一個爆點。

特别是經過美國“商業内幕”網站和英國BBC等西方媒體報道後，不少人以為，俄羅斯試驗“斷網”，是為了打一場網絡戰而做準備。

這種觀點也轉入中國輿論場，認為在伊朗、朝鮮、俄羅斯相繼進行過“斷網”試驗後，中國也需要搞一場“斷網”。因為現在的中國很多事情都離不開網絡，如果突然一天，中國被掌握根服務器的國家切斷了網絡聯系，很可能會出現癱瘓。

一場網絡戰争，真的就要來了？

壹

這條信息的源頭，其實是俄羅斯本土媒體RBK在今年2月8日發布的一條新聞，即俄羅斯正準備進行一次網絡安全演練，演練的主要内容是在“遭遇外國攻擊”的情況下，通過暫時“切斷”網絡連接，轉而使用俄羅斯主權網絡Runet，以确保網絡安全的可行方案。

這次演練的背景是，根據此前美國頒布的《國家安全戰略》、《國家網絡安全戰略》等文件，2018年12月俄羅斯立法機構成員為準備美國将俄羅斯定義為“對手”之後，帶來的沖擊和挑戰，提交了一份法律草案。

這份草案指出，有必要做好準備，在遭遇外部網絡攻擊時使用俄羅斯主權網絡Runet來保障國家網絡安全。

所謂“斷網”演練，是為了讓俄羅斯國内各方，能夠更加全面地認識和理解各項措施的效果以及成本，以便在2019年4月進行立法讨論時更有針對性，而預期進行的一次演練。

但是在西方媒體傳播過程中，對俄羅斯的這次演練，産生了比較典型的誤讀和扭曲。

“俄羅斯正在為網絡戰做準備”，美國“商業内幕”網站13日稱，在防禦外國網絡威脅的鬥争中，俄羅斯計劃采取一項特殊措施。

美國媒體說，俄羅斯考慮測試斷開與全球互聯網的連接，以檢驗其應對外部互聯網威脅的能力。俄羅斯一直警惕，西方可能将“斷網”作為對俄制裁。美國去年在國家安全戰略中睚眦必報的威脅，似乎讓人覺得這種可能性在增加。

英國《一周》雜志網站說，俄羅斯的這一計劃是對美國2018年《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的直接回應。這份報告将美國近期遭受的網絡攻擊歸罪于俄羅斯等國。報告出爐後不久，就有俄高級官員嚴厲警告，某種形式的斷網可能“被強加于我們”。

“指鹿為馬”，這是西方媒體和一些政客使用非常娴熟的一招。

他們将俄羅斯正常的應急準備措施，扭曲為某種形式的“戰争準備”。然後，渲染的是焦慮，鼓動的是對抗。

網絡安全問題，是一個需要資源投入的新領域。從全球範圍來看，焦慮驅動，似乎是某種比較約定俗成的運行方式。在西方媒體傳播，以及各方人士的解讀中，制造并消費安全焦慮，成為了某種共識。

類似《華盛頓觀察家報》這樣的媒體，就毫不掩飾地将俄羅斯“斷網”演練，解讀成為“莫斯科正在做戰争準備”。這種方式，對熟悉冷戰時期美蘇戰略博弈套路的歐美媒體來說，是駕輕就熟的。

但是對其他國家而言，就需要認真鑒别并加以準确把握了。

貳

事實上，為維護“網絡主權”，俄羅斯已經準備多年。但對于這項計劃是否能夠真正實施，外界有很多不同看法。有分析認為，互聯網協議的複雜性和基礎設施在全球的分散性，令切斷與世界的聯系比想象中難。

但正因為如此，一些國家聯合起來在互聯網上“孤立”俄羅斯，也并不容易實現。

中國應不應該學習俄羅斯的做法？我們還需要先理清楚這場“斷網”演練的因果關系。

在西方媒體的報道中，将俄羅斯應對美國進攻性網絡安全戰略威脅的舉措，影射為“主動斷網”。

在網絡安全問題，尤其是國家網絡安全戰略領域，空穴來風的事情是極小概率的，大多數情況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俄羅斯也不是突然心血來潮就搞一場斷網演練的，他面對的是美國特朗普政府通過《國家安全戰略》、《國家網絡安全戰略》等戰略文件發出的清晰信号，以及在美俄長期戰略博弈中形成的行為模式，所以決定采取的行動。

歐美媒體在傳播過程中，通過“标題扭曲，内容平衡”的方式進行報道，而在碎片化的網絡平台傳播中，扭曲程度更高的标題獲得了比實際上更加平衡的内容更高的傳播效果，進而影響了一些人的認知。似乎是，俄羅斯突然要“自絕于全球互聯網”來一個“主動斷網”。

借着俄羅斯可能舉行的“斷網”演練，有人把這種應對潛在戰略威脅的舉措，當成是論證互聯網陰謀論的證據。

實際上，相比信息技術革命之前的國家安全問題，無論是傳統安全還是非傳統安全，網絡安全問題都具有一些特殊性：

一方面，它涉及複雜的技術術語，各種概念之間需要進行精細、準确的界定；另一方面，讨論網絡安全似乎并沒有太高的門檻，未雨綢缪做好最壞打算，這是一種善良的願望，但網絡安全這個宏大而又專業的議題，并不是誰都能把握的了。

說實話，就像現在整個國際體系一樣，盡管存在各種缺陷和不足，盡管面臨處于戰略焦慮期的美國發出威脅和挑戰，但從一個比較長的時間段來觀察，當前全球網絡安全态勢整體上的發展和方向，還是處于一個穩健的、漸進的良性化進程之中。

對維持全球網絡空間的安全、穩定和繁榮，中美俄等國家盡管在具體議題上存在顯著甚至是尖銳的分歧，但基本和總體的共識，仍在繼續維持。

所以，我們千萬不能随着西方媒體的炒作“起舞”，在網絡空間掀起對抗和一場網絡冷戰。

叁

那麼，中國該不該跟俄羅斯一樣，來一場“斷網”演練呢？

先放下這個問題，我們看一個對比。

互聯網在日本出現的時間比中國更早。上世紀80年代末，日本已經與美國NSFNET互聯，形成了互聯網的基本框架；1991年左右進行了初步的商業化推廣。

1999年當全球都苦惱于移動上網速度簡直是噩夢時，日本電信運營商推出的i-Mode模式，第一次将移動電話從“通話手機”進化為全方位的“信息手機”，那時日本幾乎成了世界互聯網的中心。

但是，後續的發展并非當初那樣。在此後十年時間裡，中國作為日本的鄰國在互聯網領域發展迅猛，很快完成了在互聯網商業領域對日本的趕超。當然，這也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導緻的。

如今，中國人與互聯網越來越密不可分，不光生活變得更加方便了，很多人有了一份工作，而且很多東西還超越了西方。比如移動支付，讓很多西方國家領導人都感覺很神奇，并自愧不如。

所以，中國從1994年全功能接入互聯網以來，一方面，享受到了把握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收益；另一方面，在有效應對網絡空間威脅和挑戰過程中，逐漸完善了相應的治理方案和能力。

就此次俄羅斯應急演練而言，各國的地理域名解析權限，其實早就已經是歸屬各國權限範圍的職能。所謂從根服務器修改解析文件來“斷網”的說法，基本上描述的是20世紀90年代部分時段存在的擔憂。

而經常被與域名解析混為一談的“互聯網接入”，尤其是涉及海底光纜租借和建設的物理式接入，運行機制和安全條件，與修改域名解析服務器配置文件，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考慮到互聯網對一個國家的特殊價值，任何物理上切斷一個大國海底光纜接入的行為所引發的反應，不僅不可能局限在網絡空間，甚至都已經超出了和平狀态下國家之間行為準則能夠容許的範圍。

說白了，如果哪個國家敢切斷中國的海底光纜，導緻中國與外界的網絡物理上切斷，那就很可能進入戰争狀态了。

而一旦進入戰争狀态，美國在奧巴馬政府時期就已通過法案，授權美國總統可以在戰時對網絡空間實施緊急狀态，“切斷”與外部網絡的連接。可見，這種戰時“斷網”也不是什麼太過新鮮的舉措，無非是一種标準化的相應措施。

随着世界各國的力量對比正在發生深刻變化，随着技術革命的不斷深入，當今世界的态勢可以說是日趨複雜，不确定性的挑戰也會越來越顯著。

但越是如此，越是需要我們保持清醒的認識和戰略的定力，準确認識和理解紛繁複雜的信息，避免因為各種碎片化信息的扭曲傳播，可能帶來的誤導。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

感謝沈逸先生對本文内容提供的支持！

（文中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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