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列基美
海适合電影,不适合歌。
中國的都市化進程有一條隐秘的草蛇灰線:原創流行音樂在唱什麼。早期主要唱鄉土情結和人生感懷,随後唱城市的歌越來越多,畢竟城市已經是“母體”。
但是不是經濟更好的城市,被歌唱的可能性就越大?這就未必了。
鮑家街43号樂隊的《晚安北京》,最早的城市之歌。/圖片來自網絡
首都北京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因為是文化工作者紮堆之地。光是流行音樂裡,歌唱北京的就太多了。鮑家街34号最經典的《晚安北京》,唱宏大背景下人的孤獨感。後來汪峰自己又寫了首《北京北京》,唱人在北京的掙紮和眷念。
稍小衆一點的老朋克樂隊反光鏡也寫過一首偏柔情的《晚安北京》,這是他們最流行的曲目,K房裡都有的,寫路人在北京的失落感。
眼下翻紅的老民謠樂隊野孩子,年輕時在北京寫過一首《生活在地下》,寫出了北漂民工的感受:
生活不是理想不能幻想
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事
唱過的人他不用說出來
住在地下室,是很多北漂的經曆。/圖片來自網絡
不止這些。謝天笑的土味歌詞有一種可以把北京包圍的感覺:“站在四環看五環,開着奧迪奔奧運。”
老北京人是愛寫北京的。何勇的中國搖滾樂代表作《鐘鼓樓》,寫出時代洪流淹沒北京市井氣息的那種倉惶感。宋冬野的《安河橋》俘獲了很多流量,寫的也是對老北京的追憶。
總而言之,北京各個角度的生活全在歌裡,反過來這些歌又極大豐富了北京的形象層次,渲染了北京的味道。
感謝喜歡流浪的藝術家們,很多城市漸漸跟上了“有歌”的節奏。沒有北京那麼多,但好歹有。随手數一數,低苦艾《蘭州蘭州》、鄭鈞《長安長安》、李先生《關于鄭州的記憶》《你離開了南京從此沒人跟我說話》、萬青《殺死那個石家莊人》、GAI《重慶魂》、趙雷《成都》、痛仰《西湖》。有些三四線城市都有名曲呢,《秦皇島》《安陽》《定西》……
GAI的詞,唱出了山城重慶的味道。/圖片來自網絡
然後你就發現,四大一線北上廣深,除了北京,另外三個都沒太多“主題歌”。這就奇怪了。成都“玉林路的盡頭”都能火,深南大道和廣州大道為什麼不能火?上海那些以全國各地城市名字起的路名,故事性十足,但為什麼不能火?
廣深缺歌的問題好理解。深圳缺乏人文生活沉澱,你要寥寥幾句詞把一座高速巨變中的城市裡的生活勾勒出來,太難。而且深圳夢,既現實又快節奏,你要寫到柔軟的歌裡,不容易。所有歌手和樂隊都喜歡到廣深巡演,但他們寫不出一首關于兩座城市的歌,多少有文化層面的隔閡感。身在其中的人,找不到合适的語境來叙述,所以沒有辦法。五條人寫廣州的局部,寫石牌橋,倒是有味道,但客家話創作出來的味道在流通層面自帶局限性。
五條人并沒有把廣州的城中村味道,唱至全國。/圖片來自網絡
可上海不應該啊。上海故事深厚,說風情萬種不為過,按理來說,素材和情緒是充沛的。可是沒有什麼寫上海的歌在市面上流行。我問了幾個出生于上海或後來才在上海定居的朋友,他們表示對寫上海的歌沒有印象,唯一能脫口而出的是2000年左右力波啤酒的一首廣告歌,“上海人都聽過”,名字叫《喜歡上海的理由》。
聽這名字,為啥聽出了一股貧瘠感?
那些路過的搖滾明星像不寫廣深一樣不寫上海,這就怪了。不過有明星倒是跟我說過一句:“上海這座城市,跟廣深不一樣,我總覺得我走不進去,有點尬。”
這個“尬”字,可以寫成社會學論文了,很難展開說。
李泉的《上海夢》,很多人沒有通感。/圖片來自網絡
上海流行樂壇代表歌手李泉寫過一首《城市的味道》,全篇沒有上海二字,但寫的必然是上海感受,可又完全沒有上海味兒。QQ音樂上隻有4條評論,可見太冷。滬上滾圈代表頂樓馬戲團,在世博會前後寫過一首關于上海的歌,很可能是滾圈寫當下上海寫得最好的一首,畢竟滾圈不想寫上海。
倒是香港人、台灣人,寫上海寫得起勁,但他們寫的不是新上海,是舊上海,電影裡的上海。周傑倫的《上海一九四三》是老歌了。羅大佑寫《上海之夜》是更老的歌,但沒流行起來。上海不好寫是真的,所以羅大佑隻能寫:
柔情萬種
本色難改
胭脂内的你難解的胸懷
舊上海的氣質是端着的,難有通感。也可能是上海被自己的老形象套住了,覺得一首《上海灘》就足夠了。
王家衛的新片《繁花》快上映了,胡歌的片花都出來了。電影改編自茅獎小說《繁花》,講的是上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的上海往事。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我第一感覺就是:上海這個城市,适合電影不适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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