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白鹭,相信很多人都會想起“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名句。随着近年來對自然保護的力度不斷增大,白鹭遍飛、群鳥鳴叫的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場景不再稀奇。
白鹭是長壽、幸福的象征。端麗潔白謂之貞靜,振翅于飛謂之奮厲,株守忘機謂之了禅,相栖相偕謂之笃情,淡泊節制謂之知足。自《詩經》開始,兩幹多年來,無數詩人懷着愛意,樂此不疲的描寫白鹭、贊美白鹭。
于是,白鹭從一首詩裡飛出來,又飛入另一首詩。
▲展示蓑羽的白鹭(攝影/John Sun)
◆美人:“值其鹭羽”舞翩翩
振鹭于飛,于彼西雝(yōng)。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在彼無惡,在此無斁(yì)。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這首《詩經·周頌·振鹭》是周王宴請來朝的諸侯時所奏的樂歌。先解釋一下生僻字:雝(音同“擁”),後世常寫作“雍”,水澤,亦即現在所謂“濕地”;斁(音同“亦”),厭倦,厭棄。跟“國風”中的很多詩歌一樣,此詩用了“見物起興”的表現手法,即詩人以白鹭群飛于濕地,象征嘉賓前來做客。在這裡,周王用白鹭相比于自己勤于政務、剛正不阿、擁有榮譽和美好品德的友人。可見,在古人眼裡,白鹭的純淨,是外表,更是心靈,不容一點雜質。
白鹭在當時還被認為是風姿美妙的象征,因此既可以直接用來形容人的風采,也可以用鹭羽來表達舞蹈之美。甚至,執鹭羽而舞的人,也成了觀舞者愛慕的對象。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鹭羽。
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鹭翿(dào)。
現代學者大都認為,這首《詩經·陳風·宛丘》描寫的是一位手持(或頭戴)鹭羽而舞的巫女,因為其舞姿美妙動人,而深深打動了一個男子的心,害得他得了“單相思”。詩中的“宛丘”是地名,“子”就是指跳舞的巫女。“湯”通“蕩”,形容舞姿搖擺。鹭翿(音同“道”)跟鹭羽一樣,都是舞者的道具。那麼,白鹭為什麼會被認為是風姿美妙的象征呢?當然是跟白鹭本身的形态之美有關。白鹭全身潔白、身材高挑,喜歡在水中踱步覓食,體态優雅;其振翅飛翔的時候,身姿更是輕盈動人。
▲大别山前,落霞與白鹭齊飛(攝影/木土山影)
◆美景:西塞山前白鹭飛
兩個黃鹂鳴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裡船。
這是唐代著名詩人杜甫,在經曆了安史之亂的磨砺後,經友人的資助,于城外風景清幽的成都草堂居住了下來。面對眼前生氣勃勃的景象,他情不自禁,寫下了這首即景小詩——《絕句》。
“黃鹂”“翠柳”顯現出一種活潑的氣氛,“白鹭”“青天”給人以平靜、安适的感覺。一個“鳴”字, 表現了鳥兒的怡然自得。而那個“上”字,則再現出白鹭的悠然飄逸。詩人通過“黃”“翠”“白”“青”的色澤交錯,充分地展示了春天的明媚景色,也傳達出詩人歡快自在的喜悅心情。色彩鮮明和諧,畫面動靜相間,給人以既細膩又開闊的感受。
西塞山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唐代顔真卿任湖州刺史,次年到任。好友張志和駕舟往谒,時值暮春,桃花水漲,鳜魚水美,他們即興唱和,張志和首唱,作詞五首,這首《漁歌子》是其中之一。
張志和與王維一樣,是畫家,一位詩人裡難得的畫家。他用中國傳統的“散點透視”畫法,以西塞山作為觀察點,捕捉了山前的一片景色:高處有從水田飛入上空的白鹭,低處有落英缤紛的春水綠波,以及引起人們鮮美味覺的肥嫩鳜魚。在畫面中心的,則是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的漁父。張志和的《漁歌子》為古代文人們所營造的最清淡的天地,若沒有白鹭,估計得落到花間的脂粉裡去了。
▲夕陽下孤獨的白鹭(攝影/John Sun)
◆寄情:何故水邊雙白鹭
每入秦淮口,風波更不憂。
重看後庭樹,還起舊時愁。
故老都無有,遺蹤莫可求。
何人能識意,白鹭在寒洲。
在中國古典詩詞中,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的詩文不勝枚舉,而白鹭是最常用的情感載體之一。宋代梅堯臣的這首《金陵三首其三》,白鹭之形與詩人之情融為一體,郁郁寡歡,愁緒萬千。在失落惆怅的文人眼中,白鹭的孤清成了孤傲與清譽,懷才不遇,世俗難入。
人生四十未全衰,我為愁多白發垂。
何故水邊雙白鹭,無愁頭上亦垂絲。
這是白居易名為《白鹭》的絕妙之作。不知道白鹭能不能體會詩人仕途不得志的愁苦。而在田園詩人的眼中,白鹭所在之處,充滿生機,充滿活力,也充滿閑适與愉悅。
詩人因愁多而發白,見到“白”鹭,不禁觸景生情而發問。這一問,在常人看來,顯得離奇甚至荒誕,但對于本真的詩人而言是再尋常不過了。隻因本真的詩人其詩思是率真的、通透的、靈動的,是飛揚無礙的,是與其生命本真體悟合而為一的,所以必然地沖破人為邏輯的樊籬。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lí)炊黍(shǔ)饷東菑(zī)。
漠漠水田飛白鹭,陰陰夏木啭(zhuàn)黃鹂。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争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王維是唐代著名山水田園詩人,也是有名的山水畫畫家。蘇轼譽王維詩畫“味摩诘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诘之畫,畫中有詩”。這首《積雨辋(wǎng)川莊作》是詩人寄托對田園美好生活的向往。
“漠漠”是廣闊的意思,這裡的“廣”不僅指水田的田地之廣,也有水田的水域之廣。水田廣闊但不沉寂,看那成群的白鹭圍着水田,舞動着翅膀來回飛翔。水田是充滿生機的,潔白的鹭鳥無疑成為水田上空的一道風景,讓詩人的心中産生了一絲慰藉。這裡是農人的希望之田,因為它給農人提供食糧;這裡是鳥兒的天堂,因為這裡有它們的樂園。“夏木”點明了季節,“陰陰”一詞既形容樹木之多,也是詩人心情的反照。前一句的白鹭鳥讓詩人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這一句的黃鹂鳥讓詩人的心情變得喜悅起來。
詩歌裡的白鹭,穿越古今,振翅高飛。“白鹭實在是一首詩,一首韻在骨子裡的散文詩。”也許一千個詩人眼中有一千個白鹭,無論它們去何處,何時何地都承載着詩人們的信仰、情感與志向。白鹭,是不散的精神之魂。(讀者報全媒體綜合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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