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苗條

來源：《品讀》2019年第6期

1999年2月10日，一款名為QQ、隻有幾百K字節的軟件悄悄上線。

20年裡，它經曆了無數次更新升級……它穿插在我們的人生故事裡，見證了我們和無數人的相遇，冷卻，分離。

20年後的2019年，QQ上線了“賬号注銷”功能，這一次，是不是它決定說再見的開端？

“你是GG還是MM？”

雖然很久沒登錄QQ了，但與它有關的一點一滴，仍舊清晰。

初代QQ的樣子，很多人都沒見過。那時候的小企鵝logo，還長着瘦長的身體。一年後，它變成我們熟悉的矮胖可愛的樣子。

剛開始的時候用戶少，聊着聊着還有可能碰到馬化騰本人。

那時的QQ像一個大的開放聊天室，當年的你也不是現在“朋友圈三天可見”的你。那時你渴望被添加好友，渴望在新奇的“網上沖浪”裡結識更多的人。

許多少男少女在屏幕前，等待着新網友發來一句：“Hi，你是GG還是MM？”

QQ成為最大的網絡用語集散地：

“我暈”“I服了You”“886”“醬紫”……

字母、數字代替漢字成為流行語，QQ開始更多地延伸到我們的生活中。日常生活中，我們也說起了隻有網蟲才能心領神會的短語。

現在看來，這些網絡梗都質樸得可愛。

那個時候，我們喜歡用QQ昵稱來表達自我。誰的好友列表裡沒有幾個愛做夢的“水晶公主”、沉迷動漫的“羽之光翼”、裝大人的“往事随風”、希望遇到痞子蔡的“輕舞飛揚”、裝深沉的“笨小孩”……

更不用說那些叫“快樂女孩”“陽光男孩”的，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周。

如今說起來，都是滿滿的不好意思。

從最開始隻有少數默認頭像可選，到後來可以自定義頭像，每換一次頭像，都是我們當下心情的一種寫照，期待着有人能讀懂。

變的是頭像，不變的是期待好友列表裡某個人的頭像從灰色變成彩色的心情。

QQ裡的“炫富”

比起在成績上你追我趕，當時更流行在QQ等級上暗暗較勁。當時如果能擁有一個太陽等級的QQ号，就跟現在的女生擁有第一個大牌包包、男生擁有第一雙限量版球鞋一樣，能極大滿足虛榮心。

很多人都有過拜托同學在上網的時候幫自己“挂機”的經曆，就為了早日升到“太陽”。所以，所有能看懂“在嗎”“不是本人”的，都已過了而立之年。

那些年，跟QQ有關的鄙視鍊有很多，空間裝扮得好不好、留言闆熱不熱鬧、QQ秀美不美、QQ寵物等級高不高、QQ農場的菜偷得多不多……

之前有段時間，微信朋友圈曾流行起“換回15年前QQ頭像”的風潮。

然而，即使換回了年代感滿滿的頭像，有些東西依舊不會再回來。比如，那些遍布QQ空間的矯情過往，那些撅嘴瞪眼、留着厚厚劉海的自拍，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說說”……

後來，很多人都把QQ空間設置成了私密狀态，宣告自己正式與這段“黑曆史”告别。

但其實，如果現在重新登入QQ空間，你會發現：我們或許已經忘了曾經的自己，這個地方還替我們好好記着。

“在嗎？”

現在不少人都患上了微信提示音恐懼症，隻要一響，就害怕是來自老闆、客戶的“突然關心”。

可當年，我們是那麼期待桌面右下角那隻小企鵝的跳動，和“咚咚咚”提示音帶來的悸動。

在QQ的年代，回信息是一種難以比拟的雀躍：“咳咳”的咳嗽聲，是有人發來了好友申請；“咚咚咚”的敲門聲，是有好友上線了；“滴滴滴”是有人想找你聊天了。

我們大概都有過為了躲避爸媽和老師的盯梢，而将狀态設為“隐身”的經曆。

但等我們全面轉移到微信時代時卻發現，我們的人生也被收回了任性消失的權利。

再也沒有“隐身”的選項了，每個人都被迫“24小時在線”。

也再也沒有“隐身對其可見”了，那是一種最能代表年少時期微妙情緒的東西。它背後的曲折心情，足以填滿整個青春期。

想問問你：

當初那個你對Ta隐身可見的人，現在娶/嫁了誰？那個你一直在等着亮起的頭像，現在還會跳動嗎？那個你設為“特别關心”的人，現在還有聯系嗎？

那時候，期待上一節微機課，雖然藍色鞋套總是忘帶，但不會忘記第一時間下載QQ，和好友大聊三百回合。

後來，QQ有了wap版、手機版，那個擁有能把手機藏在袖子裡盲聊QQ技能的同學，成了比第一名還受崇拜的存在。

正在登錄……

連接服務器中……

獲取好友列表

QQ空間留言闆裡的“踩一踩”和“記得回踩噢”，算是當代互聯網社交禮儀的開端。

而微信時代的成年人，禮貌維持着點贊之交，費心維護着分組可見，仔細咂摸着屏蔽朋友圈的那條标準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們越來越不想在公共空間袒露心聲。

曾經那個一天要發五六條空間說說的人，長成大人後，再也不願輕易展示自己的崩潰。

木心先生曾在《從前慢》中寫道：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縱使網速變快了，好友變多了，除了文字聊天還能語音、視頻了，但一切好像也變得讓人意興闌珊了。

微信變成了承載所有工作和社交關系的工具，但對于成長在互聯網時代的這一代人來說，QQ才是回憶本身。

我下了，886

從筆友到網友，通訊工具賦予人們跨空間溝通交往的可能。但如果有一天，這個工具不複存在了呢？

曾經跟QQ分庭抗禮的，是一款叫MSN的通訊軟件。但5年前，它悄然退出了中國市場，引發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那些素未謀面的網友，那些談天說地的日夜，似乎都要因為MSN的黯然離場而按下終止鍵，這無異于一場“謀殺似水年華”。

與MSN類似，專做大學生社交的人人網曾經也紅極一時。無數相互分享着學校附近美食的坐标，可惜當時怎麼吃也吃不胖的小夥，現在成了一個穩“重”的中年人……

現在，在送走了一批批大學生之後，人人網也已經轉型成了美顔直播交友平台。

這種錯位感讓它舊有的用戶難掩心酸：我們長大了，曾經的人人網也“長大”了。

這一次，輪到QQ把選擇權交到我們手裡：你想注銷一切的回憶嗎？

也許，學會告别是人生的必修課。跟MSN告别，跟偷菜的開心網告别，跟寫滿了少年心事的博客大巴告别，跟那個逛天涯的、玩4399小遊戲的自己告别。

現在，輪到跟QQ上再也不會亮起的頭像告别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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