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西雙版納,留不住我的爸爸,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這是為什麼?”
這首《哪有我的家》,是1995年在上海電視台播出的《孽債》的主題曲,歌詞裡展現的,是尋親的知青子女,看到父母有了新的家庭之後的無盡辛酸。
在那個年代,幾十萬的熱血知識青年,響應國家的号召奔赴雲南的邊疆,他們的足迹踏遍了那裡的紅土地、流沙河和橡膠林,也在那裡感受了愛情的美好,孕育了愛情的結晶。
十年一夢,大返潮的洶湧狂潮将他們卷回了城市,曾經的熱血回憶和孩子,統統被留在了邊疆。
幾十年歲月如梭,那些被遺棄的孩子長大了,懂事了,隐隐約約地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一些人很想知道當年被遺棄的真相,他們成群結伴,瞞着自己的養父母踏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車。
他們想看一看,生育了自己又抛棄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今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可是當他們來到繁華的上海,卻發現他們的親生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兒女……
這是電視劇的刻畫,而這些尋親之人的故事,也并非空穴來風,而是那個時代一角的縮影,在幾十年前,這樣的故事是真實發生的,比如我們本篇文章的主人公就是如此,隻不過電視劇裡的千裡尋父,變成了千裡尋女。
未婚女知青為了能夠返回上海,狠心地抛棄了剛出生的女兒,而自己卻後悔了38年,在這38年裡,她一直在尋找女兒,她對抛棄孩子的行為非常後悔,甚至後來成家後都沒要孩子,2014年已成為富婆的女知青,為了尋找女兒上了電視台,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知青下鄉,未婚生女這位女知青叫顧榮華。1951年,顧榮華在繁華的上海出生,本來她可以像千千萬萬的上海市民那樣,過上幸福安逸的生活,但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在她出生後不久,她的父母就去世了,可憐的顧榮華,變成了一個孤兒。
好在隔壁有一戶好心的老人家,他們看顧榮華可憐便收養了她,從那之後,顧榮華則親切地稱他們為外公外婆。
在外公外婆的照顧下,顧榮華被養得很好,雖然知道自己是孤兒,但她從來不會因為這樣的身份而自卑,反而是刻苦學習,希望未來能夠過上更好地生活,報答外公外婆對她的養育之恩。
時間很快來到六十年代,那時,國家大力提倡上山下鄉,一是為減輕城市負擔,二是為建設農村貢獻力量。
年輕而優秀的顧榮華滿腔熱血,積極響應國家的号召去了江西農村,她身上沒有大城市姑娘的嬌氣,她認為,在淳樸的鄉下,在農村的勞動中,她可以學到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滿腔熱血的顧榮華,成了千萬知青中的一員,她孤身一人從繁華的上海,來到了僻靜的農村,那裡不再有款式多樣的衣服,也不再有各式各樣的菜品,每天等着她的隻有數不清的農活。
面對這樣的簡陋條件,面對從城市到農村的巨大落差,顧榮華沒有抱怨,反而積極努力地去适應農村的生活,很快,她就成了一個幹活的好手,每天割草喂牛、插秧收稻,她什麼農活都幹。
雖然工作比較辛苦,但積極樂觀的态度,讓她每天都生活得很快樂,洋溢着青春的氣息也感染了周圍無數的人,趙根生就是其中之一。
同為知識青年的趙根生,被顧榮華開朗的性格深深地吸引了,因為工作的關系,兩個人平時有很多交集,一來二去便産生了情愫,很快确定了男女朋友關系。
不過,二人都有自己的顧慮,顧榮華是由外公外婆養大的,如今,外公外婆年事已高,結束之前的工作後,她一定會回到上海。
趙根生也有年幼的父母要照顧,在戀愛的一開始,兩個人就跟對方說明,如今隻談戀愛,暫時不結婚。
他們都隻不過是20歲的青年男女,從來沒有感受過愛情的美好,第一次步入熱戀期,對未來的擔憂,又怎麼能阻擋住他們對彼此的熱情呢。很快,曾經隻談戀愛而不私定終生的約定就被打破了,兩個人在一個旖旎的夜晚,偷嘗了禁果。
起初,雙方對這樣的事情并沒有多想,但随着時間的推移,顧榮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臃腫,這下二人才反應過來,顧榮華是懷孕了。
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哪怕在現在這個時代,未婚先孕也不是很容易被人接受,更何況是在當時那個年代,未婚先孕代表的是一個人的作風問題,正常兩口子結婚,還需要得到組織批準的,更何況是未婚先孕這種事,會毀掉事業和發展前途的。
這就意味着,如果顧榮華被發現懷孕了,顧榮華很可能回不了上海,無法再見到外公外婆,趙根生也難以再見到自己的父母,這讓二人瞬間慌了神。
情急之下,兩個人也想過打掉這個孩子,但在六七十年代的農村,醫療水平極其有限,打胎是很難的,如果要去正規的醫院拿掉孩子,那就必須要登記,一登記就會被組織發現,可如果使用什麼偏方,那又極有可能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後無奈之下,顧榮華隻能将這個孩子生下來。
就這樣,這個見不得光的孩子出生了。那是顧榮華第一次成為母親,母愛的光輝籠罩着她,讓她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幸福,也讓她無比慶幸自己當初要生下孩子的決定,她為女孩取名為琦琦,日日抱在懷裡。
被人舉報,狠心逃離為了隐瞞自己未婚生女的消息,趙根生和顧榮華遠走他鄉,他們投奔了江蘇省南通市海門市的一個親戚,在陌生的農村,沒有人知道他們不是夫妻,兩個人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女兒外出走動,可以大大方方地見人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琦琦漸漸地長大了,可以自己走路了,到了咿呀學語的年紀,她最喜歡眨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着父親和母親笑,每每看到女兒的笑容,顧榮華的心就會被溫暖包裹着,她對女兒愛不釋手,希望能永遠這樣陪着女兒長大。
為了避免女兒被人發現,夫妻兩人無論是找工作、還是租房子都非常小心,每天除了上下班也很少與其他人接觸,總是窩在出租屋裡陪女兒一起玩,一家三口就這樣幸福又平淡地生活着。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安穩地過下去,可是紙總是包不住火的,顧榮華與趙根生未婚生女的事情,還是被人懷疑了。
1976年4月8日,趙根生被人舉報,有人懷疑他的生活作風有問題,沒結婚就有了孩子,而單位的領導得知這一情況,要在明天到他的家裡來核實。
一旦情況屬實,兩個人就會被打上作風有問題的标簽,不僅會失去工作,還有可能會永遠留在農村。兩人留在農村,目前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以後呢?
且不說,農村戶口與城市戶口有着很大的差異,況且,雙方都有老人需要贍養,如果以後也沒有工作,那上有老下有小,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裡,夫妻二人一陣沉默,但生活還要繼續,現在的他們面臨的大概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把孩子偷偷地送人,讓人抓不到把柄。
1976年4月9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城市被籠罩在一片薄霧當中,顧榮華和趙根生抱着自己的女兒,來到了附近的一所軍區大院。
顧榮華把女兒放在了氣派的軍區大樓前的台階上,轉身想要離開,年幼的琦琦并不知道,母親這個行為意味着什麼,還以為父親和母親是在跟自己玩遊戲,一如既往地對母親笑。
看着如此可愛的女兒,顧榮華的心越來越痛,她知道,如果再看女兒一眼,她一定舍不得丢下女兒,于是她再也不看女兒,狠心地轉頭離開。
太陽升起來了,單位的領導如約而至,并沒有發現舉報中的問題,出租屋裡根本沒有什麼孩子,領導走後,顧榮華開始後悔,女兒可愛的面容在她心裡揮之不去,對女兒的思念如洪水一般湧來,她開始痛恨自己竟然為了一己私欲将女兒抛下了,她又怎麼配做一個母親呢?
為了讓自己能更安心,她還說服自己把女兒放在軍區大院,是為了給女兒更好的出路,這讓顧榮華越來越看不起自己。她想着女兒送走還不到一天,是不是自己現在回去,就可以把女兒找回來呢?
想到這裡,顧榮華不顧趙根生的勸阻,也顧不上什麼作風問題,立刻飛奔到了軍區大院,她現在隻想把自己的女兒找回來,可是當她來到軍區大院時,冰冷的台階上什麼都沒有。
為了找到女兒,顧榮華不停地詢問路邊的人,到了最後,她甚至失心瘋一般抓着路人的衣袖,不讓人家離開,硬是讓人家告訴她女兒的下落,可沒有人知道,她的女兒去了哪裡,她隻能跌坐在冰涼的台階上,不停地後悔。
失去女兒之後,顧榮華再也沒有以前那樣樂觀開朗了,與趙根生的矛盾也越來越大,後來,兩人因諸多原因而分道揚镳。
顧榮華繼續回到江西農村下鄉,想用時間和工作來撫平自己心中的傷痕,但她對女兒的思念卻與日俱增,每每有空,她都會去江蘇的軍區大院尋找女兒。
後來,軍區大院再也沒有人居住,顧榮華唯一的線索也就這樣消失了。
幾年之後,返城熱潮興起,顧榮華如願以償地返城了,她離開江西農村回到了上海,一邊照顧外公外婆,一邊尋找自己的女兒,那時,她隻要一閑下來,腦海裡就滿是女兒的身影,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顧榮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也因此積累了一筆不菲的财富,成為名副其實的富婆。
漫長等待,艱難尋親就這樣,顧榮華一邊掙錢,一邊打聽女兒的消息,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成家走入了婚姻的殿堂,但即便已是他人的妻子,顧榮華卻覺得一個曾經遺棄過孩子的人,不配再做母親。雖然有了家室,是合法夫妻了,但她不願意再生孩子。
她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尋找女兒身上,可是十幾年過去了,她依舊沒有女兒的消息。
事情是2012年6月份迎來的轉機。
那天,顧榮華無意間得知趙根生的母親,曾經在派出所見過一個女孩,其各項特征都與琦琦非常吻合,這讓她覺得,趙根生的母親,很有可能知道琦琦被送到了哪個福利院。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顧榮華早已經跟趙根生斷了聯系。況且她對這個消息也不敢太過相信,畢竟琦琦也是趙根生的女兒,如果他的母親真的見過琦琦,曾經的那些日子裡,趙根生為什麼會閉口不提呢?
但實在沒辦法了,顧華榮已經尋找女兒幾十年了,她不願意放下任何一條線索,即便是持有懷疑的,不确定的線索,她還是盡百分百的努力,她花費了九個月才找到趙根生。
那時,趙根生已經結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沒想到,他距離顧榮華那麼遙遠,顧榮華還能找得到他。
當再見到顧榮華的那一刻,趙根生脫口而出:“我搬走這麼遠,你還能找到我”。
趙根生這樣的态度讓顧榮華很心寒,但這也讓顧榮華相信,他的母親很可能真的見過琦琦。如果不是為了女兒,顧榮華是不願意來打擾趙根生的,但現在,趙根生的母親很可能知道琦琦的下落,她不能再對這個人避而不見,她說:
“女兒是我的唯一,我才不得不來打擾你”。
面對顧榮華執着的态度,趙根生掏出了她保存已久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她的女兒琦琦,他把照片交給了顧榮華。
趙根生的兒子,在得知父親這段經曆之後,也感到無比的唏噓,表示願意幫助顧榮華尋找同父異母的姐姐。
有了女兒的照片,顧榮華的直覺告訴她,距離見到女兒的時間,已經不會太遙遠了。
2014年,在趙根生兒子的幫助下,他們在網上發布了尋人啟事,趙根生的兒子親自執筆,寫下了一篇名為《38年孤獨等待》的長文,希望網友能夠幫助可憐的母親尋找女兒。
同時又帶着照片參加了電視台的尋親節目《等着你》,大衆的力量總是龐大的,在網絡和電視台的配合下,很快,顧榮華便尋找到了三個比較符合條件的人。
三個人中,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讓顧榮華感到無比的親切,顧榮華說,她的女兒右腳踝處有一塊小小的胎記,左手掌心處有一個清晰看見的橫紋。隻要讓她看一眼,她就可以确定是不是她的女兒?
為了保險起見,專家還是建議她們做親子鑒定,在征得了三人的同意之後,親子鑒定正式開始。
在親子鑒定的結果即将出來的那一刻,顧榮華緊張地抓住了主持人的手,她已經38年沒有見到女兒了,這或許是最有希望的一次,如果這一次還找不到女兒,那麼她可能窮盡一生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她無比希望,讓她無比親切的女子就是她愧對的親生女兒。
好在鑒定的結果沒有讓顧榮華失望,她的感覺沒有錯,那名四十多歲的女子正是她的女兒。
通過女兒的叙述,顧榮華得知,當時,年幼的琦琦确實運氣非常好,被一位工程師和醫生收養,那對夫妻非常疼愛琦琦,為了能更好地照顧琦琦,他們甚至沒有生自己的孩子。
為了避免琦琦對自己的身世感到難過,琦琦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養來的,直到幾年前的一次偶然,琦琦才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不過,那個時候她快要四十歲了,對待這些事情也已經能夠很好地釋然。
如今,她不僅已經成為别人的妻子,為人母,也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推拿師,顧榮華的小外孫也已經13歲了。
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琦琦表示她願意原諒母親,聽到這話顧榮華松了一口氣,她38年來的思念終于落下了帷幕,曾經的一次錯誤終于還有時間彌補。
故事的最後,顧榮華抱住自己的女兒說“帶媽媽回你家吧”!而看着已經蒼老的母親,琦琦也溫暖地回應道:“好,我帶你回家”。
知識青年下鄉是時代的産物,知識青年為發展農村,穩定邊疆,減輕城鎮負擔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此過程中,知識青年也為國家、為集體、為社會貢獻出了自己的青春。
他們是奉獻的一代,但同時也不免地出現一些問題,顧榮華抛棄女兒也是無奈之舉。
好在,血濃于水,女兒也理解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下,是父母的無奈之舉。
已經成為富婆的顧榮華,面對當初抛棄的女兒有着無限的懊悔,返城結婚後終生未育,不要孩子。在她38年來的尋親之路上,更彰顯了一個母愛。
好在終于有了一個好的結果,也為自己曾經所犯下的錯誤,為自己的良心贖罪,也為心靈找到了慰藉。
女兒琦琦不計前嫌,能認親父母,将來能孝敬父母,這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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