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内政策的限制下,一些高齡、高收入、高教育背景的獨立女性将目光投向了海外,在美國、俄羅斯等國開啟了漂洋過海的選精生子之旅。她們要面對家人、社會的不解甚至質疑。如何向孩子解釋爸爸是誰,也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選擇孩子的父親前,張薇(化名)做了一張Excel表。她詳細列出十餘名捐精人的學曆、長相、職業、愛好、族裔等信息,請親朋好友幫忙投票。
張薇是某科技公司的CFO,大齡,單身,準備到美國選精生子。與她對接的美國某輔助生殖診所駐中國辦事處負責人侯鲲說,張薇對事務很有掌控力,“連孩子都是自己完美定制的。”
2019年2月13日,一則“北京開放非婚生子女随母上戶口”的微博在網上廣為流傳,高學曆、高收入女性是否可以出國購買優質基因生子的話題引發了各種讨論。
在中國,相關機構不能為單身女性提供凍卵、試管嬰兒和代孕等輔助生殖服務。2003年,原衛生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明确規定,“禁止給不符合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法規和條例規定的夫婦和單身婦女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女性要使用冷凍卵子,需持結婚證、準生證。而代孕,在中國尚未合法化。
限制之下,一些經濟條件好的女性将目光投向了海外,在美國、俄羅斯等國開啟了漂洋過海的選精生子之旅。
2018年1月,小滾珠在美國取卵後,于祖瑪海灘的留影。受訪者供圖
據侯鲲介紹,近年來到該機構完成輔助生殖的人群中,單身女性大約占到總人次的10%。“女性在美國買精後通過試管懷孕生子,至少需要50萬元。如果代孕,費用至少上百萬元。”侯鲲說,由于費用高昂,目前隻有少數高收入人群這麼做。“這些女性大多獨立,有着開放的思想,以金融和互聯網等行業的女高管居多。”
選擇了這種新興的生育方式,意味着這些單身女性要面對來自家人、社會不解、甚至質疑的目光。如何向孩子解釋爸爸是誰,也是她們無法回避的問題。
“我不能保證過幾年還能生”
34歲的天欣(化名)是一家世界500強公司的女高管。大約從30歲起,她感受到了身體機能的下降。
過去,她每天早上6點半起床,晚上12點睡覺,現在晚上10點必須休息。前幾年,她頻繁飛往世界各地,到美國、加拿大、歐洲各國出差,從不倒時差,下了飛機就能工作。但從30歲起,不倒時差便撐不住了,需要好幾天來調整。
“而且體檢的時候,婦科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問題。囊腫、息肉、子宮肌瘤什麼的,總是檢查出這種東西。”天欣說,一位在美國從事輔助生殖行業的好朋友告訴她,如果你想生孩子,過了35歲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35歲之後,女性的卵子數量會斷崖式減少,卵子的畸形率也會大大增加。
兩年前,某知名互聯網公司高級白領小滾珠(化名)在一年内測了3次AMH值。那是評測女性卵巢儲備功能的指标,數值越高卵子的存量就越豐沛,當一名女性的AMH值低于0.7ng/ml時,想要受孕就很難了。
那年小滾珠36歲。春節前後第一次檢測時,她的AMH值還有3.72,六七月時變成了2.26,年底下降到了1.3。
雖然還沒結婚,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對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個孩子,“我不能保證過幾年我還能生,如果現在不生,以後可能會追悔莫及。”
希望擁有一個孩子的想法,在小滾珠的腦海裡徘徊了多年。十多年前,她讀了英國演化生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她深受此書影響,認為基因是追求永生的,人類隻是載運基因的生存機器。“所以我覺得必須要把我的基因傳給後代。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的DNA就沒死,隻是我的殼死了。”
更多女性選擇單身生子是出于精神需要。美國某輔助生殖醫院的創始人鄧絮陽曾接觸過一名事業成功的女設計師,40多歲。這位女士談過一段10年的戀愛,但一直沒有結婚。她和伴侶都曾是追求丁克的不婚主義者,戀愛時還經曆過意外流産。
分手後,這位女士抑郁了兩年,有時需要安眠藥才能入睡,擁有一個孩子成了填補孤獨生活的救命稻草。她對鄧絮陽說,與年輕時相比,自己的心态發生了很大變化,需要一個孩子讓生活重新開始。
洛杉矶時間2月23日,小滾珠摸着女兒的腳丫。受訪者供圖
“對于這些女性,花這麼大代價獲得一個孩子,一定是在精神上特别需要。她不是為了道德或倫理層面的需求,而是精神層面。”侯鲲說自己的此類客戶中沒有一個是為了養兒防老生孩子,而是希望付出一份愛,或者有個陪伴。
小滾珠從沒想過要有個孩子為自己養老送終,在這一點上,母親和她的想法一緻。不久前的一天,母親在手機上翻閱社會新聞時看到了養老問題,笑着說,“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和一群人看着你死,能有多大差别嗎?”
“我想也是這樣。一群人圍着你死難道就很幸福嗎?”小滾珠反問,“所以我不會從傳統觀念來考慮這個問題。”
“三高女性”
在外人眼裡,選精生子的單身媽媽是典型的“三高女性”:高齡、高收入、高教育背景。
38歲的小滾珠一頭長發,身材苗條,戴着框架眼鏡的臉上幾乎看不到皺紋。她是工科女,本科畢業于一所985大學,碩士畢業于清華大學,之後又在美國某名牌大學讀了MBA。朋友說她是百科全書式的人物,她說自己是“傻白甜”的對立面——“聰黑苦”。
幾年前,她和一位有好感的男士吃飯時,對方提到了《百家講壇》裡的明史知識,講袁崇煥為什麼會被崇祯皇帝殺死。曆史是小滾珠喜歡的領域,十多年前她就看過許多有關袁崇煥的史料,她滔滔不絕地将對方講述的每一個細節做了糾正和延展。事後,她覺察到了那名男士對自己的反感——“懂得太多”。
“幾年前,我在網上做過一次測驗。當時的結果就是,我的特質都是西方男性喜歡的,是中國男性喜歡的反面。”小滾珠說,她沒有大多數中國男人喜歡的小鳥依人、任勞任怨、一輩子做家務成全對方的事業,“所以最後人家看不上我,我也沒辦法。”
與小滾珠不同,讓天欣困惑的是在工作和愛情這杆天平上,砝碼該往哪一側傾斜。
2月18日,天欣在洛杉矶的一處公寓内休息,幾天前她才做完取卵手術。當地時間晚6點,她正準備接受新京報記者的采訪。但剛一打開郵箱,40多封工作郵件就像雪花一樣飄了進來,她決定臨時召開電話會,一開就是4個小時。
天欣的個人奮鬥史,就像一部勵志版的“北京女子圖鑒”。她22歲從加拿大留學歸國,進入一家知名上市公司,從最底層的辦公室文員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公司高管。
她至今記得七八年前被一名女上司請到家中做客時的情景。當時,女上司住在北京國貿三期一套200多平米的超大公寓裡,那是北京城裡最高的建築,可以俯瞰整個CBD。彼時的天欣畢業三四年,和人擠在月租800元左右的合租房裡。“她才比我大9歲。那時候就感到了巨大的差距,覺得别人有的,我也可以有。”
為了将工作做到最好,8年中,天欣保持着每天6點半起床,晚上12點睡覺的嚴苛作息,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在開會、約客戶。出差最密集的一兩年,她在世界各地做空中飛人,早上醒來時,時常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她和一名男士談過5年戀愛,但兩人見面的時間總共不超過5個月。
2019年2月,小滾珠在美國待産。受訪者供圖
漸漸地,她從一名普通職員做到了部門經理,又做到了區域經理,錢不再是問題。她過着公司有助理、出入有司機、家中有保姆的日子,在北京郊區擁有一套獨棟别墅,隔了一個院子的鄰居是一位知名演員,離家不遠就是國際學校。
但她依然沒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誠實地講,我每天都在接觸高端人群,社會上大多數男性我都看不上。很多我欣賞的人又已經有家庭了,那你讓我怎麼做?”
消費觀念、消費實力的差距,也是戀愛中的一條鴻溝。幾年前,天欣在商場看中一款60萬的沙發,眼睛都不眨便買回了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我這樣花錢會直接躲開。他們會不會想,我負擔不了她的消費?”
她曾和一名正在交往的男士一起出行,自己習慣性地買了商務艙,經濟條件沒她好的男友卻買了經濟艙。為了不出現“我坐前面你坐後面”的尴尬,天欣隻好掏錢幫男友升了艙。
在中國,婚戀問題困擾的不僅是天欣這樣的精英人群,在各個階層,數目龐大的單身者正書寫着平行叙事。據《中國新聞周刊》2015年報道,民政部數據顯示,中國單身男女人數已近2億,曾引發過媒體和公衆對中國第四次單身潮的讨論。
但能夠下決心選精生子的單身女性,大多集中在35-40歲,有過海外留學、工作的經曆,性格獨立,經濟條件良好。“她們都不是突發奇想來做這件事,基本都是經過理性考慮的。”侯鲲說。
沖破藩籬
多年前,小滾珠聽朋友講過某風險投資業女高管“自己造了個孩子”的故事。生了孩子後,女高管和董事長在辦公室讨論工作,保姆就帶着小baby在桌上爬。
那時的小滾珠還是實習生,覺得很新鮮,禁不住問“孩子能上戶口嗎?”沒想到多年後,她也走上了這條路。
幾年前,小滾珠第一次告訴母親想要選精生子時,便獲得了母親的支持。但母親試探父親的态度時,父親怒不可遏,“他說沒有爹的都是野種,鄰裡鄰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天欣第一次和家人提出選精生子時30歲,母親不置可否,父親強烈反對。他說他們一家子都是本分人,“我的女兒這麼優秀,怎麼會找不到人結婚生孩子,淪落到去買别人的精子?”
為了說服家人,天欣給父母做了三年思想工作,在洛杉矶某知名生殖服務機構工作的好友Nana也被她請到家中吃飯。Nana給老人放了一段視頻,詳細講解了選精生子的全過程和相關案例,他們的顧慮終于打消了。
但說服小滾珠的父親,遠沒這麼容易。從第一次表示買精生子,到咨詢中介、去美國手術,兩年裡,小滾珠和母親一直瞞着父親。後來母親陪她到美國取卵、做胚胎移植,仍然沒敢說實話,隻說兩人一起到美國旅遊。
因為父親的态度,小滾珠動搖過,怕孩子生下來父親不認,甚至做出過激行為。但她最終堅持了自己的想法,生了孩子。
2019年赴美待産前,母親終于對父親交了底。父親說,自己早就猜到了幾分,事到如今隻好認了。他開始期待即将出世的外孫女,出門打麻将都容光煥發。
2018年7月,小滾珠的診斷報告。肚子裡的孩子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人形。受訪者供圖
“我們客戶中的單身女性,尤其是40歲以下的,很多是父母陪着一起來。老人主要是為孩子把關,怕被中介機構騙了。”侯鲲說,能走到咨詢機構這一步的,基本已經解決了家庭内部的倫理争議。這些女性的父母大多有着很高的教育背景,思想開明,尊重孩子的選擇。
侯鲲接觸過一對年邁的高知父母,女兒已經40多歲了,離異。這對老夫婦知道女兒很難再次走進婚姻,他們擔心自己百年之後,再沒有人能夠陪伴女兒。
有了父母的認可,小滾珠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我是近視眼,人家給我眼色我看不到。而且你工作上的同事、周圍的街坊鄰居,誰真的過得春風得意嗎?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雞毛,自己都顧不過來,他們會天天盯着你,給你眼色?”
量身定制
2017年,小滾珠正式決定到海外選精生子。醫生說,要先在國内完成與生育能力相關的體檢,包括AMH值檢測、子宮情況等。
“這是一道門檻,許多年過四十的女性在第一關就被判了死刑。”鄧絮陽說,有些人的卵泡已經不多了,去美國取卵,很可能是白跑一趟。
當時36歲的小滾珠闖過了第一關,接下來便是在美國的精子銀行網站挑選精子。這是一個和淘寶購物差不多的過程,女性可以根據族裔、學曆、長相、身高等信息“量身定制”匹配的捐精人,甚至可以看到一名常青藤盟校學生的績點成績。
挑選精子時,小滾珠曾在兩個候選人中糾結許久。一位長相酷似迪拜王子哈曼丹,頭發烏黑,鼻梁高挺,目光深邃;一位是美國前海軍陸戰隊成員,擁有MBA、法學博士學位。
“哈曼丹王子”陽光健康,熱愛運動,簡介的第一句話是“這是一個充滿快樂的人”。小滾珠被這句話打動了。因為原生家庭關系不睦,自己性格壓抑嚴肅,她希望女兒是一個輕松快樂的人。
“而且‘哈曼丹王子’的顔值要比海軍陸戰隊員略勝一籌,所以最後選了他做爸爸。”小滾珠說。
葉海洋精心挑選了一枚精子,生下了五國混血寶寶Doris。受訪者供圖
事實上,在國外的精子銀行挑選精子并非百分之百安全。近年來,聲稱嚴格把關的美國精子庫不時爆出醜聞。據新華網報道,美國佐治亞州一名男子捐獻的精子曾孕育出36個後代。但精子庫無意間洩露的一封郵件顯示,這位自稱受過良好教育的“成功人士”,真實身份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有過大學肄業、偷竊坐牢等不良記錄。
“但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小滾珠認為,中國取消強制婚檢後,普通夫妻的生育并非全無風險。“國内也有隐瞞艾滋病、漸凍症等疾病的案例。我之前的一個男朋友,認識了很久才告訴我他是色盲。”
2018年1月,選好精子的小滾珠到洛杉矶取卵,9枚卵子形成了4顆囊胚。5月底,她再次飛到美國将胚胎植入子宮。“我覺得胚胎是在回國的飛機上着床的,當時正好是中國傳統節氣芒種。我媽覺得是個好兆頭,芒種适合播種嘛。”
“你是媽媽精心挑選的”
柔軟,是這些女強人有了孩子後的共同變化。
洛杉矶時間2月15日上午9點,小滾珠的女兒在加州橙縣的一間社區醫院裡呱呱墜地,重7.31斤,剖宮産。那是連日陰雨後意外放晴的一天,陽光照在醫院門口的綠植上,分外蒼翠。
第一次聽到女兒的啼哭,小滾珠覺得有些奇妙:前幾天還在她肚子裡蹬腿的小肉球,變成了有手有腳的嬰兒。助産士把女兒抱到她面前,看着皺巴巴的小臉,她輕聲說了一句,“我是你媽媽。”
侯鲲記得,一名選擇海外代孕的女士是帶着月嫂到美國接孩子的,本打算讓月嫂在回國的飛機上抱孩子,自己睡覺。不想見到孩子後,這位母親便喜歡得一分鐘都舍不得放手,11個小時的航程裡,她始終把他抱在懷裡,月嫂在旁邊睡了一路。
小女孩Doris剛滿1歲,長着圓圓的大眼睛,棕色的頭發,雪白的肌膚,是一名五國混血兒。她的媽媽葉海洋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董事長,至今未婚,爸爸是美國某精子銀行的捐精人。
有了女兒的這一年,葉海洋走到哪裡,心都被Doris緊緊牽着。一次,她有事離家一個月,開車回家時,女兒在地下車庫裡等她,遠遠地便張開小手等着媽媽抱。
葉海洋脾氣急,一次女兒淘氣删光了她所有的電腦文件,氣得她哭笑不得。可女兒轉過頭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她馬上就感覺得到了小天使的吻,“就是一種痛并快樂着的體驗。”
平日裡,Doris主要由姥姥照料。一次,葉海洋帶着女兒一同到澳門出差。晚上,她拿了一個李子給女兒囫囵個兒地咬。姥姥隔着視頻一下子急了,她說Doris在家吃水果時,都要先用勺子刮成泥才喂。葉海洋這才知道嬰兒不能直接吞食水果,所幸那次女兒沒被噎到。
2018年12月,葉海洋30歲生日時與母親、女兒合影。受訪者供圖
“大多數單身人士選精生子時,已經做好了理性規劃。”侯鲲說,一名高管媽媽告訴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未來三年的工作規劃,要暫時退居二線做企業顧問,因為孩子0-3歲時最需要陪伴。但三年後,她會重回職場,為孩子樹立榜樣。
“他們很注重科學的撫養方式。有的客戶因為孩子的吃飯問題犯愁,可以直接請來育兒專家在家住幾天,順利解決了問題。”侯鲲說。
不過,特殊的家庭結構也會帶來特殊的問題。
一名業内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她接待過一名單身選精生子的客戶,從做出這個決定開始,便擔心孩子在國内成長可能受到歧視。
天欣挑選精子時,也想過生個混血寶寶。但Nana提醒她,不要覺得洋娃娃漂亮,就生個藍眼睛、金頭發的孩子。“(學校裡)孩子都是黑頭發黑眼珠,就你兒子一個是藍眼睛,他就會被孤立。即使上國際學校也是這樣。”
考慮了兩周,天欣還是聽從了Nana的建議,選了一名亞裔男性的精子。
早在2016年,國務院便印發了《關于解決無戶口人員登記戶口問題的意見》,明确非婚生育的子女,可以随父或随母自願落戶。但有的客戶孩子3歲了,依然沒上戶口。那名客戶最近又跑來咨詢,想了解帶孩子出國生活、學習的問題。
去年夏天,葉海洋帶着家人到泰國度假。一天早上下雨,她和Doris坐在窗台上發呆。看着那個小小的臉龐,她忽然有些難過,覺得女兒有點可憐。她在微博上寫了一封家書,裡面寫道:女兒,對不起,我沒能給你一個父親,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也沒有經過你的允許。
“如果孩子長大以後問爸爸是誰,你打算怎麼說?”小滾珠說,不少人問過她這個問題。最近有一天,她逗弄睡夢中的女兒,寶寶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對着媽媽咧嘴笑。
“國外一些被領養的小朋友會對養父母的親生子女說,你們是偶然被制造出來的,我是被選擇的。我也會告訴女兒,你是被媽媽精心挑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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