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語叫“七大姑,八大姨”,極言親戚之多。親戚,即血親和姻親的總稱。有血統關系的為“親”,如父母、兄弟、子女。因婚姻聯成的關系稱為“戚”,如母親及妻子的親屬。“親”和“戚”就像經線和緯線,織成一張人際關系的大網。在這個網絡中,每個位置都有固定的稱謂,有些稱謂是全國通行的,有些稱謂是黃縣話裡獨有的。這裡就談談黃縣話裡比較獨特的一些稱謂。
家族譜系以父系為中心,近支稱“自己家嘞”,遠支稱“本家”。人們常說同姓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遇到同姓的人也常稱“本家”,有親近之意。小男孩稱為“小厮兒”,小女孩稱為“閨娘”。最小的兒子為“小老生兒”“老生兒”,最小的女兒為“老生閨娘”,統稱為“墜根兒”,帶有調侃的性質。子女稱父母為“老太兒”,此為統稱,不分男女。或稱“老家”“老兒嘞”,也可用于父母自稱,比如:當老兒嘞就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偏兒向兒。子女稱父親為“爹爹”,此為舊稱,過去有人進城裡上學,回來給爹爹叫爸爸,兄弟姐妹為之側目,嫌他“俫腮嘞帶不上牙巴兒喽”——俫指年輕男子,元雜劇中扮演兒童的角色就稱為“俫兒”,因經常要作嬌作癡的,所以黃縣話裡把撒嬌稱為“俫腮”,“腮”輕聲變韻,“ai”讀作“ei”,“煙台”“厲害”“起來”“菠菜”都這樣讀——但現在大多都稱爸爸了。對繼母面稱媽媽,背稱“後媽兒”。前妻所生子女為前屋閨娘(兒),現在的妻子所生的為後屋閨娘(兒)。也有更複雜一點的,有前妻留下來的,有随娘改嫁的,有兩個人自己生的,這就是所謂的“恁嘞俺嘞咱嘞”。伯父年輕時稱“大大”“大兒”,老了稱“大爺”,伯母稱“老媽”。關系遠一點的,不管男女隻稱“大大”或“大兒”,上年歲的則稱為“大爺”“大娘”。爺爺或奶奶不是親的,稱之為“配配爺爺(奶奶)”——“配配”就是不是原配的,兩隻鞋一樣一隻稱為“配配鞋兒”,兩隻襪子一樣一隻稱為“配配襪兒”。兄弟姐妹面稱“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背稱則有“親兄弟(姊妹)”“幹弟兄(姊妹)”“叔伯兄弟(姊妹)”“姑舅兄弟(姊妹)”“兩姨兄弟(姊妹)”之分。
妻子對丈夫的父親,面稱“爹”,背稱為了與娘家爹區分開,稱之為“公公”“公爹”。對丈夫的叔叔,面稱“叔叔”,背稱“叔公公”。
對丈夫的母親,面稱“媽媽”,背稱“婆婆”“婆兒”。對丈夫的姑姑,面稱“姑姑”,背稱“姑婆兒”。對丈夫的姨姨,面稱“姨姨”,背稱“姨婆兒”。對丈夫的哥哥,面稱“哥哥”,背稱“大伯(bāi)兒”“多伯(duóbei)”。對丈夫的弟弟,面稱“弟弟”,背稱“小叔兒”。對丈夫的姐姐,面稱“姐姐”,背稱“大姑兒姐”。對丈夫的妹妹,面稱“妹妹”,背稱“小姑兒”。對丈夫兄弟的配偶,面稱“嫂兒”“弟妹”,背稱“大妯娌”“小妯娌”。兄對弟之妻,面稱“弟妹”,背稱“兄兒媳婦”“弟媳婦兒”。女對兄弟之妻,當面稱“嫂兒”“弟妹”,出嫁後稱“娘家嫂兒”“兄兒媳婦”,對侄兒(侄娘,即侄女)稱為“娘家侄兒(侄娘)”,以示與夫家區分。
丈夫對妻子的父親,面稱“爹爹”,背稱“丈爺”或“老丈眼兒”,對妻子父親的兄弟,稱為“叔丈兒”。對妻子的母親,面稱“媽媽”,背稱“丈母娘”。對妻子的兄弟,面稱“哥哥”“弟弟”,背稱“大舅兒”“小舅兒”,統稱“舅兒頭”。這種相互關系又被稱為“姐夫郎舅”,算是很親近的關系了。對妻子的姊妹,面稱“姐姐”“妹妹”,背稱“大姨兒”“小姨兒”。對妻子姊妹的丈夫,面稱“姐夫”“妹夫”,背稱“連襟”或“連橋”。
母親之父,稱“姥爺”,母親之母,稱“姥娘”“姥姥”。小孩子發音困難,常将姥姥稱為“腦腦”,有些地方相沿成俗,稱姥姥為“腦腦”,黃縣北馬、大陳家一帶就是這麼叫的。母親的爺爺,稱“老姥爺”,母親的奶奶,稱“老姥兒”。母親的伯父叔叔,稱之為“大姥”“二姥”等。母親的兄弟之妻,稱為“妗母”。母親的同父異母的兄弟,面稱“舅舅”,背稱為“外國舅舅”“鬼兒舅舅”,以示非嫡親。父親的舅舅稱“舅爺爺”,母親的舅舅稱“舅姥爺”。父親的姨姨稱“姨奶奶”,母親的姨姨稱“姨姥兒”。父親的姑姑稱“姑奶奶”,母親的姑姑稱為“姑姥兒”。
舅舅或姨姨稱自己的姊妹的子女為“外甥”或“外甥閨娘”。姥姥姥爺稱呼女兒的子女為“外孫”“外孫閨娘”。不過在黃縣話裡外孫和外甥發音基本一樣。記得我小時候第一次給姥爺寫信,後面的署名就是“您的外甥XXX”,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替身閨娘是指已婚婦女死後,娘家人背稱其丈夫的繼室。同樣的道理,如果姑姑、姨姨死後,兩家繼續走動,則背稱續娶的為“替身姑姑”“替身姨姨”。
中國人對于稱謂,一向不厭其煩,不厭其細,不像外國人,一個“uncle”,就把伯父、叔父、舅父、姑父、姨夫一網打盡。這是因為中國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宗法社會,稱謂是用來定親疏、别遠近的标記。不同地方的方言反映着這個地方的曆史文化和風土人情,而方言中的稱謂是重要的曆史密碼,值得好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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