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歡迎繼續閱讀。
這裡或許有個文藝片,這裡或許有個恐怖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着,還是吓得更睡不着。
湯姆·福特繼《單身男子》(A Single Man)七年後執導的第二部電影《夜行動物》(Nocturnal Animals)裡有四個世界。
《夜行動物》海報
第一個世界:女主角蘇珊(艾米·亞當斯 飾)身處的世界。她經營一家高端畫廊,住在洛杉矶一所玻璃房子裡(冷感、現代、幾乎不能觸碰),商人丈夫的事業搖搖欲墜,夫妻感情走到盡頭。蘇珊罹患嚴重的失眠症,失去感知能力。一次酒會上,朋友勸她:“好好享受我們這個荒謬的世界。相信我,我們的世界遠沒有現實生活那麼痛苦。”
艾米·亞當斯飾演的蘇珊
第二個世界:蘇珊收到前夫愛德華(傑克·吉倫哈爾 飾)寄來的小說稿。她拿出巨框Gucci眼鏡開始閱讀,德州深夜公路上的一樁慘案拉開序幕。小說的主人公叫托尼(傑克·吉倫哈爾 飾),攜妻女穿越德州腹地時遇到一夥流氓騷擾,情況最終失控。
第三個世界:蘇珊和前夫愛德華的往事浮出水面。他們在德州一起長大,在紐約闖蕩并結婚。蘇珊讀藝術史,愛德華立志要做小說家。二人最終在現實和理想的路上分道揚镳,以離婚收場。
第四個世界就是“我們”,觀影人所處的現實世界。
湯姆·福特把自己熟悉的世界都放進了這部影片——他出生和成長的德州,洛杉矶上流社會,以及視覺沖擊強烈、不分善惡的極端形象/角色。
然而,不要以為這個世界是和“現實世界”割裂的。身處第四個世界的我們隔着屏幕看其他三個世界流轉,投射在我們心裡的不僅有浮華和恐懼,還有其背後的自省和悔恨。恰恰是這些觸動了觀影人的心弦。
《夜行動物》的故事不複雜,寓意也不新鮮,它是類似《呼嘯山莊》和《德州電鋸殺人狂》等驚悚片的結合。現實中的蘇珊和愛德華真心相愛,但是蘇珊放棄了愛德華,轉而追尋更安逸富裕、更有社會地位的生活,結果落入虛空。小說中的男主角托尼是個中産階級的善良男人。惡人面前,他的怯懦導緻了嚴重的後果,仇恨也沒能給他帶來果決的勇氣。複仇,最後依靠的是德州老警察不顧後果的搏命一擊。
出賣本心帶來的狂亂在《呼嘯山莊》中已經展現到了極緻。現代生活中,人們早已失去狂亂和自我毀滅的能量。不敢叛逆,隻能像蘇珊一樣在沉默中走向沒有痛感的無盡的空。
現實中長久被遺忘的悔恨和無處不在的壓抑,在愛德華的小說《夜行動物》中卻像野獸一樣張牙舞爪。
虛構小說的部分可以單獨成篇。即使不與其他世界互文,它本身也足夠精彩。
這是一次完全随機的事件,惡意沒有緣由,僅僅來自壞運氣和惡人雷(亞倫·泰勒-約翰遜 飾)的“不容觸犯”。其中的恐懼和沖擊堪比不久前發生的“面店砍人事件”,全然來自不可預測、不可預防以及完全随機。
這個故事迫使觀衆重新審視自己。我們都是城市動物,熟知規則。然而一旦置身荒野,法律和正義缺席,失去動物本能的我們該如何應對?
湯姆·福特借這幾個世界提出問題,這些問題普遍适用于現代文明社會。
更好的生活和真愛你選哪個?文明和獸性的博弈,秩序和暴力,孰對孰錯?孰優孰劣?法律和正義無法兩全的時候,誰應該被打破?藝術對生活究竟能有多大的影響?藝術表現的是創作者本人,還是更大的世界?
大概隻有最後兩個問題,福特的心裡有明确的答案。
他用幾乎誇張的手法表現了蘇珊在閱讀愛德華小說時強烈的情緒波動(看起來像是很久沒讀過小說的樣子)。書中有個我,我待他/她如我。
一件藝術品/文學作品的價值,在于觀看者能夠投入其中的程度。在愛德華的小說中,他的懦弱、悔恨,世界的無序和殘暴均以最慘烈的形式呈現。閱讀者蘇珊完全沉浸其中,十九年後第一次進入愛德華的内心世界。
因此,愛德華創作的這個德州世界不僅是他内心的投射,也包括了蘇珊。又因為狀況的普遍性,所以将所有觀影人囊括其中。
和愛德華的小說一樣,福特的這部影片同樣是非常私人的作品。作為德州人,他把原著小說裡的場景從中西部搬到德州,“因為德州腹地的某些區域真的沒有手機信号”。他捕捉到了壯美的晚霞和晨曦,向抽煙很兇、即将死去的彪悍老警察緻敬。惡人雷和老警察,構成美國西部的經典組合。
這兩個角色生于荒野,身上有全然不同于城市人的氣息。盡管一善一惡,但是男性氣息爆表。他們對自己有絕對的掌控和行動力,是壓抑和空虛的現代城市生活的反面。
這是福特的記憶,也是他對自己常年時尚界生涯和現代文明的反思。
作為時尚大師,他為我們創造了兩個難以忘記的場景/角色。它們巧妙地賦予影片不真實感,成為福特提出的上述幾個問題之外隐匿的核心。
影片開場,衆肥女幾乎全裸地在大屏幕上慢舞。她們是美國“垃圾文化”的具化,但是并非全然地醜陋。即使沒有“戀肥癖”的人,也會發現她們脂肪的褶皺如此攝人心魄。其魅力在于,醜和美沒有絕對的界線。你借以諷刺的東西,也許比你本人更“美”。
影片中的惡人雷是純粹的惡的化身,身體裡除了惡沒有其他的了。他沒有故事,沒有令人同情之處。感謝演員的出色表演,使這個角色成為撒旦的化身,直接穿過理性,觸到原始的動物意識。
這兩個場景/角色看似是為劇情的存在而存在,細想之下卻有更深的涵義。他們的善惡/美醜無法定義,是常态社會外的遊離因素。好比一塊踏闆,讓我們得以在離開地面的位置重新看待這個故事,滋味便會有所不同。
所以,盡管《夜行動物》中有衆多熟悉元素的影子,它依然稱得上獨特。還有貢獻了精準演技的吉倫哈爾和亞當斯,這兩位非常敏感的演員,把自己的敏感發揮得恰到好處。對的演員和對的劇本發生的化學效應當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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