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中的"老爺"主要有兩種用法:他稱和自稱。他稱主要是對他人的尊敬和指稱外公,從南宋時期開始表示對官員紳士的尊稱。後來,"老爺"對所指稱對象的要求越來越低,從最初對高級官員的稱呼到監生、捐官者的稱呼,最後演變成對有一定身份的男子的尊稱。指稱外公這一用法在元雜劇中就已經出現了。自稱就是為了擡高自己、貶低他人,常出現詈罵語中,這時“老爺”就等于罵人是常說的“老子”。
一、用于他稱
《西遊記》中的"老爺",主要用于他稱,如觀音院的僧人稱唐僧"和孫悟空為"二位老爺",敕建寶林寺的僧官本不願讓唐僧師徒留宿,後被孫悟空用金箍棒威脅後,出山門跪迎唐僧,稱唐僧為"唐老爺",孫悟空和豬八戒從碧波潭取回被偷走的舍利子佛寶,金光寺被解救的和尚稱其為"孫豬二老爺","老爺"在這裡表示尊敬。
《西遊記》配圖
"老爺",從南宋時期開始表示對官員紳士的尊稱,宋代徐夢莘的《三朝北盟會編》:"魚磨山寨軍亂,殺其統領官馬老爺。"清代李慈銘《越缦堂日記·光緒庚辰六月二十四日》中也提道:"老爺之名,實起南宋……"後來,"老爺"所指對象的範圍逐漸擴大,清代王應奎《柳南随筆》記載:"明時缙紳,惟九卿稱老爺,詞林稱老爺,外任司道以上稱老爺,餘止稱爺,稱老爹而已。乾隆時,内而九卿,外而司道以上,俱稱大老爺。自知府至知縣,亦稱大老爺。鹹、同以降,至光、宣間,知府無加銜者,以至知縣皆稱大老爺。佐戴六品以上,即大老爺。舉貢生監無不老爺。甚至市償捐六品銜亦大老爺矣。"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老爺"對所指稱對象的要求越來越低,從最初對高級官員的稱呼到監生、捐官者的稱呼。後來"老爺"就成為對有一定身份的男子的尊稱,如:
老都管道:"你們衆人不聽楊提轄的好言語,今日送了我也!"
衆人道:"老爺,今事已做出來了,且通個商量。"(《水浒傳》第十六回)
"他的态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老爺。'"(《呐喊·故鄉》)
"老爺",還有一個特殊的用法,就是對出家人的尊稱,錢玉林、黃麗麗主編的《中華傳統文化辭典》:舊時某些地區對出家人的尊稱。《儒林外史》第三十回:"杜慎卿道:'我是來拜揚州新到來老爺的。'"又第五四回:"虔婆出來看,原來是延壽庵的師姑本慧來收月米。虔婆道:'呵呀!是本老爺,兩個月不見你來了。'"那麼,《西遊記》中的"老爺"是否隻是對出家人的尊稱呢?因為《西遊記》主要是描寫唐僧師徒一路上斬妖除魔的故事,而師徒四人又都是出家人,所以,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其他人稱唐僧師徒"老爺",但是也有别的情況,例如:"郡侯老爺"。
玄奘雕塑
二、用于自稱《西遊記》中"老爺"的另一用法是:用于自稱。例如:
(1)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孫兒哩!起來起來,不要怕,我們是東土大唐來的老爺。" (第016回 觀音院僧謀寶貝 黑風山怪竊袈裟)
(2) 行者罵道:"你個作死的孽畜!甚麼個去處,敢稱仙洞!仙字是你稱的?快進去報與你那黑漢,教他快送老爺的袈裟出來,饒你一窩性命!" (第017回 孫行者大鬧黑風山 觀世音收伏熊罴怪)
(3)八戒道:"我兒子,你不認得?我是你老爺!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師父是那禦弟三藏。若在你家裡,趁早送出來,省了我釘钯築進去!" (第028回 花果山群妖聚義 黑松林三藏逢魔)
(4) 這呆子舉釘钯按住道:"我的兒,休無禮!看钯!"那怪笑道:"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八戒道:"好兒子!有些靈性!你怎麼就曉得老爺是半路出家的?"
(5) 行者罵道:"這個大膽的毛團!你能有多少的年紀,敢稱南山二字?李老君乃開天辟地之祖,尚坐于太清之右;佛如來是治世之尊,還坐于大鵬之下;孔聖人是儒教之尊,亦僅呼為夫子。你這個孽畜,敢稱甚麼南山大王,數百年之放蕩!不要走!吃你外公老爺一棒!" (第086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滅妖邪)
《西遊記》中自稱"老爺"的有三個,孫悟空使用次數最多,其次是豬八戒,還有一個是黃獅精,使用的場合多是在雙方對戰時,也有如例(1)中自擡身價、占語言便宜的情況。例(3)和例(4)中豬八戒稱對方為"我兒子""好兒子",同時又自稱"老爺",看似矛盾,實際上,這裡的"老爺"的用法相當于"老子",表示對對方的蔑視。例(2)和例(5)中的"老爺"是孫悟空怒罵"妖精"時使用的詞語,自稱"老爺",是為了擡高自己的地位,使"妖精"産生畏懼的心理。同時,也是貶低、斥罵"妖精",例(2)中孫悟空罵道"你個作死的孽畜!甚麼個去處,敢稱仙洞!仙字是你稱的?"例(5)中"你能有多少的年紀,敢稱南山二字?李老君乃開天辟地之祖,尚坐于太清之右;佛如來是治世之尊,還坐于大鵬之下;孔聖人是儒教之尊,亦僅呼為夫子。你這個孽畜,敢稱甚麼南山大王"都能體現這一含義。
孫悟空戰南山大王
三、"老爺"="外公"明代沈榜《宛署雜記》:"外甥稱母之父曰老爺",其實,稱"母之父"為"老爺"早在元雜劇中就已經出現了:你兄弟老爺老娘家姓王,改做王重義者波。(元·高文秀《黑旋風雙獻功》)明清小說中,也多見"老爺""老娘"并用,如"左右我是你老爺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來纏我?"(明·蘭陵笑笑生《金瓶梅》)"這個無妨。我二姨三姨都不是我老爺養的,原是我老娘帶了來的。"(清·曹雪芹《紅樓夢》)在《西遊記》中,也有"老爺""老娘"并用的例子:
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師父忒也不從人願!不近人情!老員外大家巨富,許下這等齋僧之願,今已圓滿,又況留得至誠,須住年把,也不妨事,隻管要去怎的?放了這等現成好齋不吃,卻往人家化募!前頭有你甚老爺、老娘家哩?" (《西遊記》第096回 寇員外喜待高僧 唐長老不貪富貴)
寇員外喜待高僧
這裡的"老爺""老娘"分别表示"母之父""母之母"。《西遊記》中還有一例,即例(5),孫悟空罵道:"吃你外公老爺一棒",有人認為這裡的"老爺"和"外公"的意思是一樣的,同義詞連用,加強氣勢。其實不然,同義詞連用的确能加強語氣,但是兩個意思相同的稱謂詞放在一起,純屬累贅,所以,這裡的"老爺"是為了說明"外公"令人尊敬的地位,重在強調自己尊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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