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鈎
13世紀末,意大利商人馬可•波羅來到杭州,曾驚歎展現在他面前的富庶景象,說:跟杭州相比,“他的故鄉、當時可能為歐洲城市之冠的威尼斯也不過是一個破舊的村莊”。14世紀上葉,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拔圖塔在見識了杭州的繁盛之後,也說:杭州下面的六個市鎮,“每一個都比西方任何城市大”。大約同時代的羅馬教皇使者馬黎諾裡,同樣感歎:杭州就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最大的、最富有的、人口最多的、總之是最了不起的城市”。(參見羅茲•墨菲《亞洲史》)
當馬可•波羅、伊本•拔圖塔與馬黎諾裡遊曆杭州的時候,已經是元朝,杭州最輝煌的時代其實已過去了,他們見到的隻是南宋杭州如夢繁華的餘緒而已。
在此之前的12~13世紀,作為南宋都城的杭州,不管從縱向的曆史維度,還是從橫向的世界維度來看,都處于全盛的巅峰。
今天我們要了解北宋東京的繁華,可以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與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雖然南宋的畫師未能給我們留下一幅《清明上河圖》那樣的杭城長卷,不過卻有四位南宋杭州文人仿效《東京夢華錄》,寫了四本講述杭州繁盛的筆記,那就是吳自牧的《夢粱錄》、周密的《武林舊事》、耐得翁的《都城紀勝》與西湖老人的《繁勝錄》。今天我們翻開這四本筆記,立即便可以感受到從800年前的宋朝穿透過來的繁華氣息。
宋代的城市商業非常繁榮,杭州更是四方輻辏、萬商彙聚,出現了非常多的行業與專賣店,如川廣生藥市、象牙玳瑁市、金銀市、珍珠市、絲錦市、生帛市、衣絹市、花朵市、肉市、米市、金漆桌凳行、南北豬行、青器行、麻布行、青果行、海鮮行、紙扇行、蟹行、魚行、木行、竹行、果行、筍行……按《繁勝錄》的說法,杭城内外共有“有四百十四行”。
而且各個市場都非常熱鬧,《夢粱錄》描述說:“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即無虛空之屋。每日清晨,兩街巷門,浮鋪上行,百市買賣,熱鬧至飯前,市罷而收。蓋杭城乃四方輻辏之地,即與外郡不同。所以客販往來,旁午于道,曾無虛日。”
其中,杭城五間樓以北,至官巷南街,是金融街,“兩行多是金銀鹽鈔引交易,鋪前列金銀器皿及現錢,謂之‘看垛錢’,此錢備準榷貨務算清鹽鈔引,并諸作分打爐鞴,紛纭無數”。融和坊以北,至市南坊,則是奢侈品交易中心,“如遇買賣,動以萬數”。
杭州的夜市也是喧嘩如同白晝。《夢粱錄》說:“杭城大街,買賣晝夜不絕,夜交三四鼓,遊人始稀;五鼓鐘鳴,賣早市者又開店矣。”《武林舊事》也說:“歌管歡笑之聲,每夕達旦,往往與朝天車馬相接。雖風雨暑雪,不少減也。”《都城紀勝》介紹了杭州最熱鬧的夜市地點之一:“夜市除大内前外,諸處亦然,唯中瓦前最勝,撲賣奇巧器皿百色物件,與日間無異。其餘坊巷市井,買賣關撲(賭博),酒樓歌館,直至四鼓後方靜,而五鼓朝馬将動,其有趁買早市者,複起開門。無論四時皆然。”
你别小看這夜市。在宋朝之前,官府是不允許夜市出現的,入夜便實行宵禁,市民不準無故上街溜達,唐朝的長安城雖然很是繁華,但入夜之後卻如鬼城:“六街鼓歇行人絕,九衢茫茫空有月。”夜禁的制度是在宋代被突破的,所以在南宋的杭城,才出現了燈火通明的夜市、可以24小時營業的酒店與娛樂場所。
得益于繁榮的商業、發達的市場,南宋杭州人的生活也過得很舒适。他們養寵物狗,可以從市場上買到狗糧;他們養寵物貓,可以從市場上買到貓糧;他們吃飯,可以叫飯店送餐,所以許多市民養成了家裡不做飯的習慣:“蓋經紀市井之家,往往多于店舍,旋買見成飲食,此為快便耳。”他們的日常飲食,還專挑“市肆名家有名者”,像雜貨場前的甘豆湯、戈家蜜棗兒、官巷口的光家羹、大瓦子的水果子、壽慈宮前的熟肉、錢塘門外的宋五嫂魚羹、湧金門的灌肺、中瓦前的職家羊飯,最受杭州市民歡迎。
杭城市民要在家裡辦酒席宴會,也不需要自己勞神,因為有專業的“茶酒廚子”可以雇傭,這些“茶酒廚子”會提供周到的服務:“專任飲食請客宴席之事,凡合用之物,一切賃至,不勞餘力,雖廣席盛設,亦可咄嗟辦也”。
我的本家、财經作家吳曉波先生曾說:“有雜志給我發問卷:‘如果你能穿越,最喜歡回到哪個朝代?’我想了一下說,‘宋朝吧。’”如果穿越到南宋的杭州當一名普通市民,确實可以過上跟現代人生活習慣差不多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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