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挪威最南端的海岸線上，

有一塊神秘的灰色長方體“石碑”，

是世界最大海底餐廳Under所在地。

Under由挪威著名的建築設計事務所

Snøhetta 操刀設計。

建築内底部還有一整面巨大的觀景窗，

像一個沉在水底的潛望鏡,

可以看到海底的景象。

這個海底餐廳在今年3月正式開業，

人均人民币2000元一頓，

卻早早預定爆滿。

一條團隊遠赴挪威，深入餐廳最底端，

先行體驗了一回。

撰文 殷紫 編輯 陳子文

在挪威語中，Under也有Wonder的意思，也就是奇迹。

當餐廳建成時，外界都驚歎于它簡單而怪異的外形，就像一條通向海底的隧道。

這裡是挪威最南端海岸線，兩條洋流交彙，風浪極大。什麼樣的建築，可以承受得住這經年累月的狂風暴雨和海浪拍打？

一條融入海底的混凝土“管子”

2016年，主設計師魯内（Rune Grasdal）和團隊接到項目後，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各種建築形狀，究竟應該如何讓它到達海底？在無數次的挫敗後，他突然醒悟：從A點抵達B點最簡單的方法，不就應該是一條直線嗎？

他們設想了這麼一個混凝土“管子”：整個建築體長度34米，高度海平面以上三米，以下五米。像一條隧道，把人從海平面帶向海底。

餐廳的外立面是混凝土材質，以棕黃色的橡木包裹邊框。形狀稍稍彎曲，可以緩解水壓，分解拍打上來的海浪，經受數百年大海的“愛撫”。

裸露的混凝土紋理粗糙，給藻類、貝殼等海洋生物，創造了自然攀爬的表面。建築師魯内說，“随着時間推移，它會慢慢變成一塊人造礁石，融入大自然。”

硬核的建造技術

如此極端的建築，相應的建造技術當然硬核：

半米厚的混凝土外牆、總厚度為25厘米的三層有機玻璃，嚴絲合縫地黏膠在一起，以确保沒有任何漏水機會。

主體建築運用了挪威的隧道建造技術，外牆混凝土層後留有空氣隔斷層，然後再有一層防水膜。如果有滲漏，這層膜可以将水聚集起來便于抽出。

建造過程

建築體先在附近的駁船工地上造起來，然後通過船隻和起重機，将建築從水上拖至目的地。

下水安裝這一天，風平浪靜，海床平穩，工人們把大量的水灌入建築主體，使其下沉；固定好位置後，再将内部的水抽出來。定位誤差最多不超過5厘米，稍微有點大的風浪，就得一切重來。

從外到裡的沉浸式體驗

穿過旁邊傳統的挪威木制船屋，踏過硌腳的石徑，你會來到一條通往建築的“橋”，踏上橋，走向餐廳的正式入口。

進入内部，從天花闆到地闆，到牆壁，都是木頭做的。一條寬敞的木樓梯直直地正對大門。

緩緩地順着樓梯往下，頭頂的天花闆已由橡木變成了特殊紡織品。

漸變的色彩幻化，好像海面上溫柔的落日和海底的珊瑚，由橘黃到粉紅，慢慢透顯出淺藍的水色……好像在提醒你正在從天邊逐漸往海底移動。

Under室内設計師海蒂解釋說，“我們利用色彩來完成這種從上至下的心理暗示，營造安全、溫暖的氛圍，就算有‘幽閉恐懼症’的人，也不會感到是個封閉的水底盒子。”

餐廳内部面積共485㎡，有三層，包括門廳和衣帽間，香槟吧，和底層的主餐廳。

下行後，到達中間層，是個絕佳的稍作停留的點。這裡有個香槟酒吧，以粉橘紅暖色調為主，給人一種被歡迎、被擁抱的感受。

旁邊有一扇玻璃長窗，看得見外面起伏的海平面，可以知道自己已身處海平面以下。

而透過腳下的玻璃地闆，你可以直接看到建築底端，也就是最下層的餐廳。

再緩緩走到底層，11米寬、3.5米高的巨大玻璃窗迎面展開，海底光線投射進來，夢幻極了。

Under最神奇的一個點就是光。不同氣候帶來的奇妙光線，不論是雨點打向海平面的折射，還是陽光直射到海底，在風的作用下，營造光的效果就好像水晶吊燈在晃動。

一般情況下，餐廳可容納40位客人；如果有婚慶、聚餐等，最多可容納100人。

對于夜晚的食客們來說，色彩氛圍從上層的暖色過渡到淺藍，到底層餐廳時，已變成類似于海底的深綠色。

而暖意的木制桌椅，可以抵消海水的冰冷感，“椅背好比樹枝，自然分叉。木材也都是從當地的森林裡取用，由當地工匠打造。”設計師介紹說。

三層餐廳一共有400多盞可調光的射燈，都鑲嵌在木頭或織布中，可巧妙營造室内光與色的結合。

用餐期間，展示窗外會有一些特殊燈光，适度地吸引海洋生物，讓客人們感受更多海底生趣。

斯諾赫塔的理念

設計Under的建築事務所Snøhetta（斯諾赫塔），他們的設計向來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著稱，也非常注重實地的體驗感。

Snøhetta團隊登山合影

這個建築團隊集合了建築師、藝術家、社會學家，甚至哲學家，負責室内設計的海蒂說，“每一個設計，我們都會有多個領域的人一起合作，跳出自己狹隘的觀點，讓建築與大家更接近，與環境更相融。”

奧斯陸國家歌劇院

比如離其事務所不遠的奧斯陸國家歌劇院，就有非常寬闊的外部梯台供人們随意徜徉。“就算不是人人都有錢欣賞歌劇，但是人人都可以去那裡走走逛逛，欣賞海邊的風光。”

上海大歌劇院設計效果圖

由Snøhetta設計、即将在2023年完工的上海大歌劇院，同樣有大面積的公共空間。

Under主建築師（左）魯内（Rune Grasdal）

Under室内設計師（右）海蒂（Heidi Pettersvold Nygaard）

Under雖然是個私人餐廳項目，卻無不體現Snøhetta的設計哲學。

餐廳選址原本在附近一個度假村内，建築師大膽說服業主：把它挪到海岸底端，更開放，“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進來就餐，但大家都可以到露台上來。”也讓更多人在自然環境中享受和體會建築帶來的奇妙感受。

Under餐廳不容易到達，可以先飛到奧斯陸，再飛克裡斯蒂亞桑（50分鐘左右），然後開車沿海往西80幾公裡。挪威的山路，非常漂亮。

大廚們在忙碌

盡管偏遠，Under的預定可是爆滿。預訂每提前半年開放一次，比如從今年7月1日起，開訂2020年一月份的餐位。通常一開放預定，就會被訂爆。

Under的創意北歐菜式

Under的菜單一共是7道菜，有當季時令菜，也有招牌菜。由于菜單内容會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變動，餐廳并不公開菜單，所以常有驚喜。

食客們可以從晚上六七點餐廳開門後，一直慢慢享受到午夜時分。

餐廳沒有點菜制度，整套配餐售價每人2250挪威克朗（約人民币1800元），配套葡萄酒每人1450挪威克朗（約1200元），配套果汁每人850克朗（約700元）。

主廚在附近海邊采集食材

餐廳主廚是來自丹麥的尼古萊，曾在米其林飯店工作，在高級美食界頗有名氣。他曾略表沮喪地說，人們蜂擁而至Under，多數隻是為了奇特的建築。

不過當我們采訪他時，Under已經開張三個月有餘，他十分高興：“已經有越來越多人是沖着獨特的美食而來。”

附近打撈的海鮮

主廚的料理設計，符合Under貼近自然和社區的原則：盡量在當地森林中采摘新鮮果蔬，在附近海域中尋找海鮮食材。“我們盡可能地展現挪威南部豐富的海産和食材。”

他的菜創意多多，不按常理出牌。他發現松樹的新鮮花苞味美鮮嫩，便有心在春季采了囤積起來。

主廚收集的海生藻類食材

他也經常出海，大量打撈很平常的海帶。在他的精心設計下，Under已經有了五種不同口味的、以海帶為原料的小菜，甚至還有海帶做的甜點。

他還搜尋到了一種在海帶上依附着的海生藻類，被稱為“海洋松露”，現已成為招牌菜之一。

主廚說，他特别喜歡開發這一類被人們遺忘、忽視的食材，“比如石蟹，因為個頭很小，肉沒有帝王蟹那麼多，難以清洗打理，漁民們撈上來以後都扔回海裡的。但是我們不怕麻煩，花時間來處理，其實味道是非常好的。”

“又比如一種挪威鳕魚，漁民們通常撈上來以後做魚片，就把剩下的殘骸扔回海裡了。我把這些剩料拿回來重新處理制作。我覺得這樣才是不浪費，善待大自然的饋贈。”

這棟建築不僅關于建築設計和美食，也關于海洋生物學。

海洋對挪威來說非常重要，Under也是當地海洋生物研究所的工作場地。在餐廳非營業時間，海洋生物學家們可以自由出入。

這扇巨大的海底之窗就像一個潛望鏡，讓生物學家們能近距離觀察海底動植物，而不需要潛水打擾它們。“他們還觀察到一些原以為已經滅絕了的微生物。”

可以說，它的美食，和建築設計的理念是一緻的：尊重自然，保護環境，取之有禮才能用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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