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生活

 > 中年人失業後處境

中年人失業後處境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29 01:26:15

中年人失業後處境(當中年人失業時)1

經濟觀察報 記者 田進 2020年8月26日,當舞台燈光再次亮起,張慶平理順熟悉的層層戲服,清了清唱了22年婺劇的嗓子,緩步踏上闊别了7個月的舞台,台下可容納五千人的文化禮堂坐的滿滿當當,連過道走廊都站滿了觀衆。那一刻,他感覺一切都回來了,那段持續3個月的外賣生涯似乎隻是一場噩夢。

隻是在過去的兩年半時間,“噩夢”反複來襲,重回舞台的日子遙遙無期。疫情前,張慶平每年的演出場次近600次,而今年以來演出場次為0。

中年人的失業帶着血淋淋的痛感,他們不得不闊别自己積累多年的技能經驗、熟悉的環境和預期穩定的生活,腳步卻絲毫不容緩滞,房貸、子女教育費、父母撫養費催促着他們提心吊膽地踏上充滿未知的職業路徑。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2年一季度,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逐月走高,3月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已達5.8%,突破5.5%的全年目标阈值上限。4月18日,智聯招聘發布的2022年第一季度《中國就業市場景氣報告》也顯示,第一季度求職申請人數增加34.64%,招聘需求人數則增加5.68%,就業市場景氣指數降幅明顯。

在脈脈的“失業樹洞”話題裡,600餘位運營、程序員、财務人員,因失業而彙集于此,他們上千字的長文訴說自己的再就業過程。裁員、焦慮、工作沒着落成為其中的高頻詞,帖子下的評論中,零星出現着房屋中介、網約車司機等招聘信息;在58同城的“發現”中,被辭退的流水線普工、火鍋店服務員、化妝品櫃姐以自拍加日記的形式訴說着短期失業後的生活日常,他們将每月生活費精打細算至一包煙、一罐奶粉。

他們的故事紛繁複雜,但出奇一緻的是,回憶起職業生涯轉變真正到來那一刻,他們語氣沒有多少波動起伏,就像和朋友訴說着上一頓吃的什麼,味道如何。

“外賣員終究不是我的歸屬,舞台才是我的人生歸宿”

張慶平仍清晰的記得最開始加入劇團唱戲的那一天。1998年農曆9月17日下午,年僅16歲的他從家出發,期間搭乘一輛農用車後,在離演出地點還有五六裡路時下車,此時已将近晚上6點,緊接着徒步到劇團,然後開始跟着劇團拜師學藝、走南闖北。

婺劇是浙江省地方戲曲劇種之一,是金華、麗水等地群衆喜聞樂見的民俗文化之一。張慶平所在的劇團也主要在生日宴、廟會、節日慶典等場景下受邀演出。

那是一段辛苦卻充滿榮譽感的日子。張慶平表示:“我們幾乎都是下鄉演出。剛入行那幾年。睡覺就是在村裡找一塊空地,找老鄉借幾把稻草鋪在地上,再蓋上一層彩色塑料布,就這樣對付一晚上。後來環境好一點,可以撐帳篷、鋪泡沫墊,再蓋上一層自帶被褥。我們演出環境不比室内劇院,經曆嚴寒酷暑已是家常便飯。”

疫情前每年近600場演出也讓張慶平基本不能着家,兩個孩子一直由妻子撫養長大,家裡大小事隻能通過電話溝通。過年期間,也隻在大年29、大年30放假兩天。為了趕場,劇團經常在演出結束後,立刻連夜驅車趕往其他鄉鎮,有時兩地之間路途遠,大巴車的座椅便是床鋪。

辛苦的另一面是,演出收入支撐着他成家立業。“因為我們是民營劇團,相比當地體制内劇團,會缺少一些後續保障,但整體工資要高一點,月工資也肯定比流水線裡的技術工人高。2019年12月,自己在也鎮上貸款買了房,房價9100多元每平方米,價格并不便宜”,張慶平表示。

4月28日,楊麗萍宣布時隔19年再次解散《雲南映象》團隊揭開了演出行業在疫情沖擊下的殘酷一面。

2020年疫情至今,張慶平的劇團也經曆了四次解散重聚——2019年農曆大年29(2020年1月23日),村裡開始封閉式管理,所有的新年演出計劃全部取消,7個月後,劇團才組織四散各地的演員開始演出,這一次演出持續了四個月。此後,2021年的3月-5月、7月整月、9月-12月是所有被允許演出的日子。

他說:“下鄉演出都是開放式的,人流量大,疫情防控舉措不比固定場所的劇院。因此一旦出現疫情,我們這類演出會被立刻叫停,上一次演出還是在2022年1月7日。劇團四十幾個人,現在都隻能四散謀生。即使接下來被允許演出,可能有一些人就回不來了。有些演員進入工廠做臨時工、擺攤賣糯米飯團、賣水果等。

演出斷了,收入不能斷。“我剛好在疫情發生前半個月買的房。如果能在劇團正常演出,一個月收入足以覆蓋房貸、兩個小孩子學費以及一家人生活費。當時計劃和妻子再攢兩年錢,就能完成新房裝修并在2020年12月入住。但疫情打破了所有計劃,裝修資金沒了來源,新房的裝修隻能一點一點的湊,昨天才剛買了衛生間的潔具。”

在劇團的反複解散中,38歲的張慶平也走到職業生涯十字路口。因并不具備任何其他行業的技術經驗,他隻能選擇成為幾乎沒行業門檻的外賣員。

在做外賣員的日子裡,張慶平每天從早上8點跑到晚上12點,在餐桌上吃飯成為一種奢侈,基本用饅頭、面包、八寶粥對付每頓餐食。“送餐高峰期餓了,就拿在手裡邊騎車邊吃。遇上雨雪天氣或夏季暴曬,會更辛苦。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抱怨騎手橫沖直撞,我們也不想那樣,一出事,全家人生計都沒着落。碰上送單高峰期或商家生意忙來不及出餐,我們就很容易超時。一單就賺幾塊錢,沒有及時送到,就很可能被差評、投訴甚至罰款。”

過去十幾年,因為忙于劇團演出顧不上家裡大小事,一直是張慶平感到遺憾的地方。可即使回到老家浙江麗水市壺鎮當外賣員,他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也少的可憐。“每天六點半,我和大兒子起床刷牙洗臉,然後一起到家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緊接着騎車把他送到學校,之後就馬上上線跑單。下午孩子放學時,基本處于送單高峰期,幾乎沒時間接小孩。等晚上跑單結束回家,妻子和倆小孩都已經睡覺了。每天早上那一個小時是和大兒子、小女兒唯一的聊天時間”,張慶平表示。

張慶平所處的壺鎮是傳統工業重鎮,擁有工業企業1100多家,主導産業為縫紉機、帶鋸床、工刃具等,被稱為全國最大的帶鋸床生産基地,縫紉機行業産值占全國10%以上。在密集工人流量下,當地外賣行業頗為紅火。

去年,壺鎮工業區人流量都還特别高。今年以來,受疫情影響很明顯,很多工廠、私人企業都裁員或者放假,外賣單也就銳減。之前一天上線12個小時,平均可以跑80多單,近期就隻能跑40幾單,月收入也從八九千滑落到四五千。

雖然不知今年何時還能再次重返舞台,但張慶平還在通過其他渠道繼續着自己的婺劇生涯。“在送外賣之餘,我會拍拍婺劇中各類角色的抖音視頻,也算以另外一種方式去傳承婺劇。其實,對于我這個20來年都生活在舞台上的人來說,外賣行業真的不那麼适應,隔行如隔山。為了生活,總是要去找一條屬于自己另外的出路。”

在他的設想中,如果未來演出行業恢複如初,自己仍将第五次回歸劇團演出,“外賣員終究不是我的歸屬,舞台才是我的人生歸宿。”

“52歲的年紀就去做保安,是會被村裡人笑話的”

4月26日,因為找不到工作,陳祖華與妻子再次争吵起來。妻子對他的抱怨是“在家一躺就是半天,不做飯也不去找工作”,而他的想法是“妻子就是嫌棄自己不掙錢了。”

2009年,39歲陳祖華跟随同鄉人前往浙江甯波的服裝廠開始外出打工之旅,那時他的兩個孩子均在上初中。“家裡就三畝地,光靠種西瓜、稻谷等根本負擔不起兩個孩子學費、生活費。那時工廠裡一個月1500元的工資都比種地劃算。雖然很舍不得把孩子丢給父母帶,但不出去工作,孩子以後的高中、大學學費都可能沒着落。”

2011年,陳祖華在服裝廠工作三年後,跳槽至當地一家地闆磚加工廠,從學徒開始做起,工資一路上漲至2021年的6500元/月。每天,他的生活軌迹幾乎一成不變——早晨6點半從僅能容納一張床、一個煤氣竈和一條過道的出租屋起床,吃完早餐後用保溫盒打包妻子剛做完的飯菜當做午飯。早上8點抵達工廠開始工作,下午6點工廠下班後立刻返回出租屋。每年僅在過年期間回家20天左右。

6500元的工資并不好拿。年紀大了,手腳不可避免比年輕人慢,陳祖華就隻能靠經驗和在休息時間比别人多幹點,也不去抱怨加班多、工作辛苦。每天回到家,吃完飯基本就累的不想動了。陳祖華想到兩個孩子雖已經有自己的工作,但都還沒結婚買房,所以累但也堅持了下來。

13年打工生活,他供一兒一女完成學業,并在老家蓋了一棟兩層的樓房,家裡存款也有近20萬。

2022年初,過完正月十五,陳祖華再次與妻子信心滿滿的前往浙江甯波。過年前,地闆磚加工廠老闆承諾給他的月工資加到7000元,加上妻子的3000多元,這樣的家庭收入在湖北老家幾乎“隻有政府單位或者做生意才能達到。”

隻是,陳祖華發現地闆磚加工廠的生意一月不如一月。“其實去年生意就沒那麼好了。前幾年基本每周都會有一兩天加班,靠加班費還掙了不少。去年一年加班天數就十天左右。今年有時候一上午就一個加工訂單過來,工廠十幾個工人都能閑着聊天。每天進出地闆磚加工片區的車輛都少很多。”

4月20日下午,工廠老闆突然宣布将陳祖華與另外兩位老員工辭掉,此前沒有任何征兆。那天,陳祖華更多的是生氣:“之前和工廠老闆很聊得來,過年期間會互相送禮,生病住院時,他也多次看望送錢。可即使這樣,他竟然還是辭退了我。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後,結算工資回到家,發現他已把我微信拉黑。真的想不通。”

他的所有生活節奏就這樣被全部打亂。連續給自己放假兩天調整情緒後,妻子的言語動作從理解變為催促找工作。他開始去各個熟悉的地闆磚加工廠詢問,因為年紀大,即使有十幾年的技術經驗在身,他仍将目的薪資降低到5000元。

第一天,無功而返;第二天,一家工廠試工了半天後再次婉拒了他。那天中午,他一個人沿着陌生的街道漫無目的的一直走一直走,妻子、子女的電話他也選擇拒接。他說:“心裡很亂,感覺自己很沒用。”

第三天,妻子特意請假陪着他去應聘電子廠、加工廠等。但招聘人員聽到陳祖華年齡在50歲以上,基本就不往下問,更多推薦去應聘搬運工、保安之類的工作。電話詢問同鄉人所在的紐扣廠、服裝廠,得到的回複也都是“不推薦去,工廠都在裁員。今年基本都是幹四天、休三天。”

4月28日,綜合考慮父母養老、工作等因素後,陳祖華決定與妻子重回湖北老家找工作。

疫情等因素影響下,農民工回流的趨勢越加明顯。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21年外出農民工比上年增加213萬人,增長1.3%;本地農民工比上年增加478萬人,增長4.1%。本地農民工增量和增幅已經連續兩年高于外出農民工數。

闊别家鄉就業市場13年後,在妻子很快找到茶館服務員的工作同時,陳祖華找了一周仍一無所獲。

5月6日,他選擇再次回歸苦力生活,跟随村裡的包工頭做各種項目,180元一天,年底統一結算工資。他劃算着:“一個月如果能工作20天,也能掙3600元。當保安一個月也能掙2500元左右,并且還輕松一點,但自己實在看不起。52歲的年紀就去做保安,是會被村裡人笑話的。以前,50多歲的人還能挑100多斤的稻谷在梯田間行走自如。”

5月10日,完成5天的挖水渠工作後,包工頭通知放假,有新的項目後會再通知繼續集合。而這也将成為陳祖華之後的工作日常。

他常安慰自己說:“之前總想着要在子女買房時多幫襯一點,現在就想着别拖累他們就行。今年年初隔壁村有去廣州服裝廠、上海造船廠的,因為疫情導緻工廠停工,最後還需要家裡人寄錢去做生活費。”

“哪裡需要人,哪裡就有導遊”

“Hello,大家好,我是導遊領隊張泉源。”

這句自我介紹語,張泉源說了18年。職業生涯前13年,他在湖南張家界旅遊景區做導遊,主要負責接待港澳台遊客以及東南亞等地區的海外華人;此後五年,主要帶私人訂制旅遊團前往東南亞等地旅遊。現在,他的身份是廣州一名網約車司機。

2002年,從一所職業院校的旅遊專業畢業後,張泉源進入張家界旅遊景區開始導遊生涯。“畢業後順其自然進入這一行。其實從語言到實操,大部分職業經驗都是在社會上學的。做導遊基本沒有什麼技術性,說的不好聽全靠口才。”

一直以來,旅遊業承載着大量就業人口。2019年中國旅遊研究院發布數據顯示,旅遊直接就業2825萬人,旅遊直接和間接就業7987萬人,占全國就業總人口的10.31%,對GDP的綜合貢獻為10.94萬億元,占GDP總量的11.05%。

2020年,當疫情到來那一刻,從泰國回國半年的張泉源失業了。

他說:“疫情發生後,出境遊基本不可能,以前負責澳大利亞、歐洲、非洲肯尼亞等地帶團遊的同事,都隻能轉行做網約車司機、保安、泥水匠,隔離酒店服務員等等。我們經常在微信群裡調侃,哪裡需要人,哪裡就有導遊。從事了十幾年的旅遊,38歲被迫失業重新找工作,壓力可想而知。迷茫過,也失落過,那種落差當時很難一下子接受和調整過來。”

這是一場全面沖擊,大量和張泉源一樣的旅遊從業者在過去兩年被迫轉型。文化和旅遊部每年發布的全國旅行社統計調查報告顯示,2019年-2021年,全國旅行社從業人員由約41.6萬人縮減33%至27.9萬人,簽訂勞動合同的導遊人數由超12萬人降至不足9.5萬人。

2020年下半年,旅遊行業曾迎來短暫複蘇,但當年年底再起的疫情讓行業增長曲線再次調轉向下。“疫情反複幾次,讓我們措手不及。疫情期間一位女導遊在護送遊客離開張家界時失聲痛哭讓我們非常感觸,不禁悲從中來。當導遊沒了遊客,一家人的生活費、房貸、車貸、學雜費從何而來,未來的出路又在哪裡?”張泉源表示。

從2020年至2021年底,張泉源嘗試過銷售、流水線普通等工作,隻是一直沒辦法堅持下去。

從數據來看,中年人再就業并不容易,而這種現象在疫情期間更加普遍。2021年1月智聯招聘發布《中高齡求職者就業問題研究報告》顯示,新冠肺炎疫情使更多中高齡求職者進入再就業市場。2020年2-9月,在智聯平台投遞簡曆的35-49歲中高齡求職者同比增長13.5%,50歲及以上中高齡求職者同比增長32.4%。年齡限制、家庭流動性低阻礙異地再就業等因素影響者中高齡就業者的再就業。

他說:“因為年紀、學曆、行業經驗等限制因素,想找一份像導遊那樣光鮮亮麗、高收入的工作,幾乎不可能,最終高不成低不就,長時間處于失落中。而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每月的開銷都很大,每天都要為生活費發愁。”

2022年年初,他在廣州租了一台純電車做網約車司機。前兩個月,他對這份工作還很看好。“導遊習慣了自由,而滴滴司機既能讓我們有份穩定的收入,同時又符合自由職業者的特性。剛開始跑車時,客流量基本不愁,隻要人勤快,還是能掙到足夠的生活費。雖然累,但是能省下很多小錢,生活還是能夠繼續下去。”

每天,他的跑車時間基本從早上7點持續至晚上11點,租車成本加上充電費用,睜眼就是170元流失出去,好的時候每天流水能達六七百。但進入3月,廣州起伏的疫情讓他的訂單量起伏嚴重,最低時每天流水僅有兩三百。

張泉源說:“網約車司機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行業,可能還需要一個心理适應期。現在收入隻有做導遊時期的四分之一左右,心裡一直會有落差感,這種情緒隻能自己去調節。錢真的難賺,網約車司機終究隻是過渡性行業,隻希望能挺過最艱難的這幾年,等到旅遊業恢複、春天再次到來。”

談話最後,他說他很懷念在泰國的工作時光。遇到願意聊天的乘客,他會主動給乘客介紹張家界和泰國的旅遊景點、人文風情;他也更注重自己退休後的保障——2019年,他開始給自己繳納社保。他說:“疫情沖擊下,各行各業都沒辦法獨善其身,我個人能做的就是給自己多一層保障。”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生活资讯推荐

热门生活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