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王曉峰
在我印象中,沒有比木裡的五月更好的季節了。
五月的木裡像一幅尚未塗彩的油畫,天是湛藍湛藍的,雲是雪白雪白的,地上呢,是一片一片的金黃,一切都是那麼清純,那麼原始。
五月的木裡,不冷不熱,氣候宜人,陽光格外明媚,此時你走出大門,會覺得天是那樣的低,白雲就像在你頭頂飄蕩,好像你一伸手就能扯下一塊來。迎面吹來的高原的風已經沒有那種刺骨的寒,看腳下,泥土酥軟着,草地酥軟着,就像處子的肌膚,散發出一種芬芳。不遠處的布哈河蜿蜒西去,一邊是半米厚的冰淩,一邊是清澈見底的春水,半河冰淩半河春,那該是怎樣一種美麗啊。在河邊站上一會兒,頓覺心曠神怡,感覺肌膚也好像酥軟了。
下午的時候,起風了,天陰了下來,不一會兒就飄起了雪花,初下時,是星星點點的,如霧似煙,若有若無,随風飄蕩,漸漸地,雪大了起來,一片一片的,就像仙女在向地上扯着棉絮,不一會兒,礦區的草坪上、屋頂上,就連那露天的礦坑,都成白色的了,剛剛還枯黃的山坡頓時像披上了一層白紗,一時間,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一切都籠罩在這茫茫的白色中。
夜幕降臨了,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吃過晚飯,邀三五好友,端坐窗前,開一瓶青稞酒,燙一壺鐵觀音,圍爐夜話,對斟賞雪,以唐詩為媒,以莫言佐酒,前八百年,後五百年,國事家事天下事,宋詞元曲清小說,盡在其中。是誰說紅袖添香好讀書?在海拔4200多米的青藏高原,沒有紅袖,有的隻是室外飄灑的白雪和兄弟們的雅趣。
五月的天亮得格外早,不知哪個冒失鬼揉着惺忪的睡眼,掀開走廊上的門簾,原以為室外還是昨天的顔色,一不留神卻“呼哧”一下摔了個四仰八叉,擡眼四處時,整個人竟跌倒在雪地裡,像蓋了一床雪白的被子,他揉揉摔疼了的屁股,驚叫了一聲“好大的雪!”随着吱扭吱扭的開門聲,有越來越多的人走出室外,踩在及膝的雪地上,伸個懶腰,踢踢腿,突然有一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意興,想在雪地上撒點野。這時,不知從哪個開着的窗戶裡傳出了“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的古老歌謠,又不知是誰說了句:“雪下一層被,枕着馍馍睡,這樣的好雪,如果在老家,不知該有怎樣的好收成呢!”又有人接了過來:“可惜這裡不是中原,但這樣的好雪,當地的蟲草、大黃、雪蓮肯定要比往年好,這個絕對跑不了。”
快中午的時候,太陽出來了,但稀稀疏疏的雪卻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仍在飄飄灑灑着,在高原陽光的照射下,分外晶瑩,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知什麼時候,雪停了,太陽從雲層中鑽了出來,羞羞的,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小草脫去金黃柔軟的冬裝,從雪地裡偷偷鑽了出來,嫩嫩的,綠綠的,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很新奇的樣子。
這個季節,風是常有的,雪也是常有的,但這個季節的風,這個季節的雪,已經沒有了寒冬的料峭,柔柔的,綿綿的,悄悄的,就像母親的手撫摸着大地。
天晴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熟悉的号子響起來了,那鄉音,那韻味,是那樣的親切。
木裡的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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