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建成(化名)，42歲，男，個體老闆

　　建成是一個典型的東北大漢，一米八幾的個頭，高大而魁梧，他的膚色稍暗，但五官非常方正。當他發現我在觀察他時，他不無驕傲地告訴我，别人都說他長得像電影演員濮存昕。我仔細看來，發現他們眉眼之間确實很相像。我一直以為隻有女人喜歡被别人稱贊美麗，原來，男人同樣也在意自己的外貌。建成的爽朗讓氣氛非常輕松，隻是一觸及到情感話題，他的面色不由地凝重起來——

　　我粗犷的外表下是一顆多情而善感的心

　　我出生在一座遙遠的東北城市。我不知道是否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命運便賦予了我與衆不同的性格，我敏感，且多情。雖然生為男人，但似乎花開花落、月圓月缺，都能觸動我敏感的神經，讓我的心髒一陣陣抽緊。另外，我還是一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從開始有記憶起，我對生活的要求與感受似乎便與衆不同。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力求做到最好。而在生活細節上，我更是一點不能勉強自己。比如說吃東西，我絕對是那種“甯吃好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的人；穿衣服，我喜歡那種式樣簡單、純棉質地的衣服，顔色則永遠是灰與藍兩種，如果某件衣服讓我感覺不舒服，即使價錢再貴，我都不會穿上身。對待感情，我的要求同樣很純粹，我喜歡單純、善良、溫柔的女孩子。或許讀過太多的文學作品，我對愛情的想像充滿了戲劇化：在飄雨的午後，逢着一個丁香花一樣的姑娘；或是在野花遍地盛開的郊外，不經意間推開一扇虛掩的農家小門，于是，看見了一張燦若桃花的笑臉……

　　可是平淡是生活的本質。19歲那年，我高考落榜後，整天呆在家裡，心情非常郁悶，經常借機發脾氣。父母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便開始為我張羅婚姻大事。不久，媒人便上門提起了小玉。小玉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學，六年中，她留給我的印象非常好。她不僅面容姣好，而且性格非常溫淑，是我喜歡的那種清純型的女孩子。或許剛剛走出校門，内心都比較空虛，我和小玉談起了戀愛。由于彼此知根知底，而且互有好感，我和小玉的感情進展得沒有任何懸念。幾個月後，在雙方家人的操持下，我們結了婚。

　　婚後，我和小玉的感情非常好。第二年，小玉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們全家人都高興得不得了。如果說以前，我還有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那麼，兒子的降生則讓我有了更多的家庭責任感，我知道我必須給小玉和兒子一份好的生活。以後，我和小玉開始做生意。由于我們倆非常能幹，生意一步步走上了正軌。

　　十年前，為了有更好的發展，我和小玉來到了徐州。經過十年的打拼，我和小玉終于有了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我們有了自己的店面、房子與廠房，而且事業的發展前景一片光明。隻是回首十年間所經曆的坎坷與不易，我常常百感交集。我應該感謝小玉，在我最困難時不離不棄，應該講，沒有小玉的支持，也就不會有我今天的成功。

　　40年平靜的生活被打破

　　因為生意的關系，我結交了很多老闆，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吃飯，但飯後，我從不涉足那些色情場所，一來，我不能對不起小玉，二來，我是一個有着身體潔癖與精神潔癖的人，我不願意讓龌龊的東西來玷污自己的清白。

　　周圍的朋友經常在小玉面前念叨，你老公長得又帥，又有錢，你可要把他看緊點。小玉常常抿嘴一笑，從不作答。小玉一直是相信我的，相信我們的感情，也相信我的人品。她知道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夢中情人”，那便是台灣影星林青霞。很多年前，當我第一次看過她的作品《窗外》後，她的明眸皓齒，她的清靈飄逸，她的超凡脫俗，都讓我深深地着了迷。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林青霞忠實的“fans”，她是我心中的女神。或許我對女人的審美太理想化了，以緻小玉也常常打趣道，你的“林妹妹”隻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能找到。所以，小玉是放心着的。我是同意小玉的觀點的，在工作中、生活中，我也經常接觸到許多女性，可是她們的美不是太空洞，缺少一種靈氣，就是有着太多的世故，讓她們的雙眸不再清澈。我一直認為女人美在一個純字。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前行着。我每天在外忙着生意，小玉在家裡為我做好後援工作，我們配合得非常默契。隻要沒有什麼應酬，每天下午店面打烊後，我都會準時回到家中。我們的兒子已經大學畢業，在外地工作了。我知道我應該知足，事業有成，妻賢子孝。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常常感到一種刻骨的孤獨。當路邊的迎春花重新抽出金黃的花朵，當玉蘭花瓣在細雨中飄然落下，當我深夜獨自一人在書房裡看碟……一種難言的孤獨常常襲滿我的心頭，讓我的心淡淡地痛。年過四十，似乎不應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年齡，可是我依然那樣善感，在我的内心深處，有着那麼多熱切的渴望，有着那麼的不滿足……雖然我并不能明确我究竟想要什麼，但我依然感到了我内心深處隐隐的騷動。

　　一個夏日的午後，我和一位女客戶去一家商場洽談業務。商場大廳内，人群熙熙攘攘。我們向電梯處走去，當我的目光不經意間劃過人群時，那一瞬間，我呆住了。一個女孩子正亭亭玉立于人群之中。她的雙眸如兩潭清泉，幽深而不見底；她的鼻子挺而直，嘴唇紅嘟嘟的，閃着誘人的光澤；她的身材高而綽約，一條棉布長裙讓她周身彌漫着清純之氣。那一刻，她美麗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純純的愛》中的林青霞，那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正當我被這個女孩子所吸引的時候，我的女客戶卻對女孩身上那條式樣别緻的長裙感起了興趣，因為她是做服裝生意的。出于一種職業敏感，女客戶決定去研究一下這個女孩子的裙子。

　　我們向那個女孩子走去，我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裡卻一片空白，我似乎被命運牽引着，來到了這個女孩子的面前。我的女客戶向她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沒想到，那個女孩子表現得非常大方，她表示願意為我的女客戶打樣。那天，我們一起去了女客戶的店裡。在打樣的過程中，我的話一直不多，隻是臨結束時，我鼓起勇氣問女孩要手機号碼，她似乎感到有點突然，但依然在一張紙片上，寫下了她的号碼。

　　那晚，回到家中，我失眠了，腦子裡滿是這個叫小美的女孩子的樣子，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讓我的心扯着痛，這不應是一個四十多歲男人的所為，可是我始終無法遏制住這種心靈的悸動。小美給了我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我仿佛已經在夢裡見了她無數次，而我這麼多年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出現。我不得不承認，小美的出現擾亂了我四十年平靜的心緒，從此，我的心被她所牽。

　　我任性地燃燒了我們彼此

　　那幾天，我一遍遍翻看着那張寫有小美号碼的紙片，我矛盾着，猶豫着，我知道我的年齡與身份讓我沒有任何借口與小美來往。可是有一天，我還是任性地撥通了小美的手機，當電話那端傳來她好聽的聲音時，我的心竟微微顫栗。我以感謝小美那天為我女客戶打樣為由，請小美吃飯。小美答應了。

　　那晚，我和小美在一家小餐館見了面。小美依然是素面朝天，青春且可愛。在交談中，我得知小美的家在外地，她大專畢業後，獨自一人在徐州打拼。那天，小美給我說起很多事情，她的大學生活以及生活中的種種趣事，像一個寂寞了很久的孩子，小美在拼命地表達着。我坐在小美對面，靜靜地傾聽着，不時地為她布着菜，我心裡充滿了萬般憐惜，此時，她就像我的女兒。

　　自那晚之後，我和小美相熟起來。以後，我們常常相約出來吃飯。在交往中，我對小美的喜愛越發地蓬勃起來。小美非常單純，她的眼神總是那樣清澈，不含一絲雜念；她如小兔般善良，善待着她生命中的一切。我在商場摸爬滾打許多年，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見過了太多的世故與功利，可是在和小美的相處中，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小美如同冰塊般透明，讓你不忍去傷害她，讓你隻想呵護她。而我的穩重、豁達讓小美無比地信任我，她願意告訴我她所有開心與不開心的事情。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和小美漸漸地依賴上了對方。我們從彼此的眼神裡，都感覺到了什麼。每次分手時，她眼睛裡的不舍，還有隐隐的淚光，都讓我心如刀割。我很想将她攬入懷中，可是我用理智控制着自己的渴望，我對自己說，她還是一個孩子，我不能放任我的情感。無數個深夜，我一遍遍地問自己，我對小美的感情，究竟是出自一種父愛，還是男女之愛，我沒有答案。我隻知道每次挨近她的時候，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讓我心跳加速、渾身發熱。

　　我拼命壓抑着我對小美的渴望，可是愛情與欲望依然在某個特定時刻噴薄而出。一個深秋的晚上，我和小美一起去吃飯。飯後，我們去散步。那晚，風很大，我和小美都穿得很單薄，于是，我提議送小美回家。到了小美家樓下，我們靜靜地站着，風吹亂了小美的頭發，我輕輕地為她撫平。我們沉默着，小美突然對我說，“上樓來坐坐吧。”我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我跟小美上了樓。

　　小美的房間布置得非常雅氣，處處透着女主人的品位。第一次進到女孩子的房間，我有着很多的拘束，而小美似乎也很緊張。當她為我倒好水後，我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我們的話題。在尴尬間，小美說，我們看電視吧。小美俯身去插電視機的插座，因為西裝外套過于短小，她露出了她腰際間的肌膚。那一瞬間，那片雪白的肌膚把我全身的血都點燃了。我不顧一切地将小美拉入了我的懷中。我親吻着她的臉頰，她的脖子，她的嘴唇，我聽到她輕微卻急促的喘息聲。她的身體向後微縮着，她一直在顫抖，但我還是以不容置疑的力量剝去了她的衣服。在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刹那，她慘叫了一聲，大粒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裡滾落，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但旋即，我被欲望淹沒了……那天，小美溫潤柔軟的身體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愉悅，我感到我這個人

　　從未這樣完滿過。

　　我不知如何安放這份愛

　　那天，從欲望中醒來，我看到了床單上的一抹紅色，紅得刺眼，紅得讓人心驚，我知道我攫取了小美最寶貴的童貞，那一刻，愧疚感、犯罪感從我的内心泛溢起來。我哭了，我緊緊抱住小美，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小美像小貓一樣溫順地躺在我的懷裡，她用小手溫柔地撫去我的淚水，她說，“你不要有負疚感，我愛你，我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小美越這麼說，我越是無地自容，因為她和我兒子一般大。

　　我知道“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麼，但那晚，我無法留在小美的身邊，給她以撫慰，因為我從未有過夜不歸宿的經曆。那晚，我回到了家中，久久不能入睡。小玉在我的身邊發出輕微的鼾聲，望着小玉已不再年輕的臉龐，想到這麼多年相濡以沫的日子，我心中的愧疚已非語言所能形容。我背叛了我對婚姻的誓言，也辜負了小玉長久以來的信任。我更不知道當身邊的朋友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如何看待我，因為在他們心裡，我一直是一個自律的好男人，而今，我也成了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與我的複雜所不同的是，小美有着她的簡單，她隻知道去愛，卻沒有去考慮太多的後果。小美是那樣善解人意，她對我沒有任何要求，相反，她總是用她微薄的薪水給我買這買那，她有意制造着各種小驚喜，隻是為了讓我開心。望着她天真無邪的臉龐，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将她擁入我的懷中。我愛她，可是我們的年齡，我的過往經曆，都讓我無法給她一個未來。我知道我們的愛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我想趕在事情沒有暴露前，早早地結束它，因為我不能讓世俗的風霜雪雨來傷害小美。

　　我開始有意冷落小美，希望能冷卻我們心中的愛火。可是小美依然任性地找到我，她的眸子裡有淚光，還有着深深的痛。我告訴小美，我不能給她一個未來，小美卻任性地說，她不要結果，她隻要去愛，哪怕隻是一天、兩天……其實，在我内心深處，又何曾能放棄這段感情。

　　雖然理智告訴我，應該早點了斷和小美的這段錯愛，可是感情永遠是非理智的，小美的青春、小美的美麗一遍遍誘惑着我，讓我一次次趕到那間小屋，與她瘋狂做愛。我擁着她洗澡，我從背後緊緊地擁着她消瘦、薄弱的肩膀，我的淚水緩緩落下，她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我沒有給小美任何承諾，甚至沒有說過我愛你。我們都知道，愛上彼此是我們的不幸，也是我們的劫難。可是我們卻不能不愛。

　　在小美的那間小屋裡，我們的眼中隻有彼此，我們常常忘記了整個世界。可是走出那間小屋，無數的現實如大山般向我壓來，讓我喘不過氣來。天地之大，卻無處可以安放這份愛。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和小美告别，在以後的歲月裡，我隻能在每一個飄雨的日子，或無眠的午夜，默默懷念這個名喚小美的女子。因為我們的愛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永遠，隻有無盡的懷念和絕望……

　　建成說這段感情給了他最大的幸福，也給了他最大的痛苦，因為這段婚外感情讓他承受着無法言說的思想壓力，他不敢想像，當小玉知道這件事情後，會怎樣。他說，他現在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需要别人的指點。我隻想對建成說，任何事情都是有結果的，或許過去發生的事情已無法改變，但現在，他确實要作出某種選擇，以對自己和别人的未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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