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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長滿大胡子的向日葵一般的笑臉
——懷念詩人馬高明
10月26日傍晚,忽然收到老同事紅孩的“高明兄下午6點多走了。”我心中立刻漫上一片悲涼。紅孩說的“高明兄”,指的是我們共同的同事馬高明。
正在驚疑之際,接着又收到了微信中的訃告《永不告别》:“馬高明者,山東籍北京人士也,生于1958年。自幼喜愛舞文弄墨,青年時精通英文,後成為報刊編輯,但其身份一直是詩人。然愈受缪斯之神青睐,便愈遭命運之神嫉妒,2022年10月26日18時零6分,距高明兄64周歲生日還有兩周,剛剛步入壯年的高明兄,就被缪斯女神匆匆收歸仙班,免卻了其在人世間的所有喜怒哀樂……”翻看他的朋友圈,也看到了他夫人發出的悲哀的文字:“我的至愛、我的先生馬高明……去了再也沒有病痛的詩酒天堂。”高明兄一生與詩相伴,與酒相伴,可惜情路坎坷。慶幸的是他在一場大病之時能有愛情相依相伴,他們溫暖又甜蜜的故事在同事們口中傳頌,大家為他祝福又為他欣慰。我相信,他去的天堂裡不僅有詩、有酒,而且更有美麗、珍貴的愛情記憶。
馬高明兄豪俠仗義,善良透明,身邊總是粉絲衆多。作為初代的朦胧詩人或曰先鋒詩人,他身上卻沒有某些所謂詩人的狂悖傲慢,總是像陽光一樣讓人感受到溫暖和燦爛。報社的同事們說到他,思緒很快就回到當年在柏林寺辦公時候的情境。
從方丈院右手的副刊部折進裡間,就是馬高明的辦公室,印象最深的首先就是他桌上一排巍峨的聽裝啤酒的隊列,陣容宏偉,場面壯觀。在單位,他常常喜歡弄一大幫人吃吃喝喝,總是他買單,為人特大方。有時候酒菜擺到桌上,還要幽默一道,用做版的“術語”問大家一聲:“今天的版式還滿意吧?”話音一落,往往就引爆一陣歡笑。
當年報社領導嚴令禁酒,卻特允詩人馬高明可以享受喝酒的特權。同事們無論什麼時候見到他,好像都是一副手擎啤酒、仰頭暢飲的形象。有時候聊着聊着天兒,他的手裡就會突然冒出一聽啤酒,真不知道他身上什麼地方能夠藏下這麼多“酒泉”。
我在詩壇行走,每逢報出單位的名字,總會有人搭茬兒:“我認識你們報社的馬高明。”他的好口碑,讓我覺得跟他做同事很有面子,很自豪也很驕傲,往往胸脯挺得老高。馬高明送過我他翻譯的《希臘詩選》和《荷蘭現代詩選》,都很經典。他自己留下的新詩佳作也很多,很有名氣。比如《小夜曲》:“孩子們睡熟了/紛紛爬上/自己夢中的樹//沒有誰/打開過窗戶//燈火/用漸漸微弱的語氣/交談……”這首詩凝練精緻,洋溢着純淨超脫的特别魅力。詩中透過燈火“漸漸微弱的語氣”,暗示出睡夢的沉靜安詳,抒寫了心中的淡定和真醇。可能很少有人知道,高明除了寫先鋒詩,還經常寫舊體詩。這位學貫中西的詩人翻譯家,對傳統文化也有着一份熱忱的體味。請看這首《辛醜仲春臨窗外眺》:“窗外春光滞,誤我老來癡;出會蒙塵友,坐撰即景詩;無暇觀葉卉,有興品蔬食;情知眼中綠,發自陳年枝。”他的詩不拘平仄,但是頗耐咀嚼。散淡随意的窗外一瞥,見到一片新綠,引發一片哲思。當時詩人已經身患重病,但是通過陳年枝上的新綠,抒寫出樂觀純粹的詩人心境。記得他因喉部手術,暫時失聲之後,曾寄給過我一首《病中抒懷》:“罹癌不棄手中杯,三五相呼燈火圍;披雪光陰敢問客,思人滋味怯看梅;韶華紅綠年年有,淡漠陰晴日日非!不知今朝風月夢,能否來歲報春歸?”詩中真實地表達了他對病痛的無奈和憂慮,同時更抒發了他對生命的熱愛和執着。我也曾寄他一首《贈馬高明》:“檀溪風雨連天起,一躍滄波信可期。暫教春雷心底歇,于無聲處待新詩。”
高明做手術之前,曾經把自己的《春天》《影子之歌》《仲夏行為》等代表詩作朗誦錄音,做成光盤,留存下了珍貴的聲音。他給世界留下的記憶,永遠是那個潇灑奔放的激情詩人。他大氣達觀,很夠朋友,同時他對人對事又愛憎特别分明。記得有一回我去他和平裡的家中看他,他剛開始練習用聲帶發聲,說話十分吃力,看得人想哭。但是他隔着口罩欣喜地說,已經又能喝啤酒了,幹脆連吃藥都用啤酒沖服。當時病成這個樣子,他還不忘照顧客人的感受,邀我看他新寫的詩,看他收藏的畫,還憤怒地和我回憶某某詩人薄情地傷害一位女孩的事情。可惜我不善飲酒,無法陪老兄暢飲,隻好陪他一起沖着窗外的空氣,痛罵了那位薄情郎一番。
高明兄得風氣之先,曾經張羅着下了一段時間的“海”。他先是在團結湖公園西門辦九月畫廊,後來又牽頭辦了一個公司,搞文化項目的策劃,研究地方文化概覽,進行文化設施巡禮。可惜激情和浪漫并非商海的通行證。他的買賣好像終究沒有多大起色。最後沉浮紅塵,累了一身重病。但是無論道路怎樣曲折,出現在大家面前的馬高明永遠是挺直脊梁,硬架不倒,真是令人佩服。我曾去參觀過他在南戴河買下的海景房。那間一居室的客房陽台直接面朝大海,可以高眺雲水蒼茫的遼闊遠方。那撲面而來的海浪翻滾奔騰,倒也恰似姓馬的詩人那不肯停歇的靈魂在日夜奔湧、奔騰,外表充滿活力而内裡也暗含着許多看不見的苦澀。他在《春曉》中寫道:“曉來無意怨早春,大夢三冬好聽琴;不戀初晴千般好,但愛晚霞一片心;連年染恙難破壁,終日啼血易斷魂;半世浮塵應無悔,白條浪裡共佳人……”從詩的最後兩句,可以想見他在曆經沉浮之後的生命感悟和對愛情的珍惜。
早就知道高明兄身患重病,但還是覺得噩耗來得實在太突然了。兩個月前參加作協的詩歌評獎活動,遇到過和馬高明一起翻譯《希臘詩選》的詩人樹才。樹才問起高明的身體狀況,我還說患病10多年了,已經穩定下來了。前些天和同事昱老師談起高明兄,她也說總覺得高明兄的身體能夠撐下來了,将來要找機會去看望他。可惜生命畢竟是脆弱的。病魔不肯停下來等人,而人等來的“将來”,卻是永遠的離别。昱老師深情回憶,當年剛來報社時,有一次版上某篇文章受到領導批評,心裡正郁悶,恰好窗外樹上傳來喜鵲歡鳴,高明就細心地過來安慰說:“以後喜鵲來了也不能信了。”一句打趣的話,就把人逗笑了。喜鵲的喳喳不能信,高明的話卻很靈驗。他用他特有的真摯、溫暖和風趣,很容易就驅散了小同事心底的陰霾。
我們工作的副刊部門,編輯隊伍中先後有馬高明、林白、紅孩也包括我,不少詩人在此相繼供職。無論相聚的時間長短,有幸留下一份真摯的詩緣,多少年之後仍然能夠回憶起彼此的一些趣事或糗事,一脈詩緣,連綿不斷,延續至今。每位詩人個性不同,但是率真的性情則是相同的。盡管命運時時做着加減法,而記憶則永遠是現在進行時,慶幸工作和生活中總有一份詩意,讓人心變得柔軟和溫暖。試想,倘若一個單位都是“插刀教”,互相之間充滿冷酷算計,這樣的相處環境将是多麼令人疲憊啊。
高明遠行了,詩還在,情還在,那長滿大胡子的向日葵一般的笑臉,也還在。(高 昌)
來源: 中國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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