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青年男女的率性求愛

　　——《詩經·召南·野有死麕》解析

　　北郭先生

　　詩經·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一、翻譯

　　野外有剛打死的獐子，用白茅搓成繩捆紮起來。有女子萌動春心，男子将白茅捆紮的獐子送給她，向她求愛。

　　林子裡有剛剛砍伐的橡樹枝，野外有剛打死的鹿。男子用白茅搓成繩将它們捆紮起來，送給如玉一般溫婉美麗的女子。

　　女子矜持地告誡男子：動作别粗魯，别觸碰我的佩巾，别驚得花狗汪汪叫。

　　二、字詞

　　死，命盡曰死，生氣散曰死，魂魄與形體相離曰死，故死為剛剛斷氣。

　　麕，jūn，同“麇”，獐子。

　　茅，為先秦祭祀和進獻場合常用之物。茅的作用之一是釀酒工藝中用于濾酒。古代所釀之酒渾濁，用茅濾去渣滓。作用之二是祭祀場合用于縮酒。所謂“縮酒”，就是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滲下，若神飲之。據史載，楚地出産的菁茅香氣濃郁，最宜縮酒。作用之三是祭祀場合用于鋪墊之物，其上放置犧牲。《周易·大過》：藉用白茅，無咎。《周禮》：大祭祀，羞牛牲，共茅蒩。作用之四是日常生活中用于鋪墊捆紮之物。《詩經·白華》：白華菅兮,白茅束兮。這些場合使用白茅，原因可能是白茅潔淨，清香，柔順，且随處都有，易于采集。

　　春，草春時生也。這裡指情思。

　　吉士，男子美稱。吉，善也。

　　誘，進善也。

　　樸，從“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的對偶句式看，“樸”應與“死”一樣，表示事物的某種狀态。樸，指剛剛砍伐。

　　樕，當為“槲”之誤，又稱槲樕、柞栎、橡樹。葉富含蛋白質，可飼柞蠶。種子富含澱粉。槲樕有心，能濕（耐濕），江河間以作柱，故又稱心木。

　　樕

　　槲

　　純與束同義。純的戰國文字，亦有以束為部首。

　　舒而脫脫兮。舒、脫脫，均是舒遲。“脫脫”應讀成“兌兌”。

　　無感我帨兮。帨，今讀shuì，佩巾，古代女子外出時系于腰左的拭巾。《禮記》：子生，男子設弧于門左，女子設帨于門右。感，通“㨔”。㨔，撼也。觸碰。

　　尨,máng，《說文》：犬之多毛者。彡多表示紋飾。尨應為花狗。

　　純

　　尨

　　三、押韻

　　第一章，麕、春上古音系均在文韻部，包、誘都在幽韻部。

　　第二章，樕、鹿、束、玉上古音系均在屋韻部。

　　第三章，脫、帨、吠上古音系均在祭（zhài）韻部。

　　四、主旨

　　《野有死麕》的故事發生在野外，講的是一位如玉一般溫婉美麗的女子春心萌動，有了擇偶的心思；一位俊朗的男子瞅準了時機，打來獐和鹿，還砍了一些橡樹枝作為柴火，鄭重其事地用祭祀祖先神靈時常用的白茅将它們包紮好，送給這位女子，向她求愛。女子接受了，同時囑告男子，動作要文雅一些，不要笨手笨腳，不要惹得她家的花狗汪汪亂叫。盡管古代經學家批評這對男女私定終身、亂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綱常，但這首詩所表現出來的特定曆史時期特定地域的民風民俗還是頗有趣味的。特别是“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打情罵俏，大膽率性，頗具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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