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圖/網絡

1

第一次見到晴兒時，我以為她會是小燕子和紫薇最大的威脅。

畢竟，這是個深宮中長大的女孩子。

自小便看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耳濡目染之下，肯定不會是個單純的傻白甜。更何況，她小小年紀便成為皇太後的心腹，必然也八面玲珑，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倒有幾分薛寶钗的感覺。

這樣的人設，難免會讓我們提心吊膽。

唯恐她會和老佛爺站在一邊，成為森嚴宮規的捍衛者。如此一來，小燕子和紫薇便會受到雙重夾擊，宮裡的日子愈發步步驚心。

這并非不可能。

因為一個人的價值觀，通常由她的成長背景與生活閱曆來決定。對自己熟悉的那套生存規則，也會不由自主地去維護、守衛。

晴兒在老佛爺身邊長大，受到的是最正統的宮廷教育，概括下來便是尊卑有别、規行矩步、談吐風雅——幾乎完全站在小燕子的對立面。

她的存在就像一面鏡子，赤裸裸地映射出兩位民間格格與皇宮的差距。

簡而言之，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既不在一個世界，便免不了摩擦、矛盾甚至敵對。

再說了，她可是對爾康産生過些淡淡情愫的呢。

雖未捅破窗戶紙，可那一夜的看星星看月亮已拉近彼此，相互都有些惺惺相惜，隻是礙于宗教禮法而不能表白，須等一個光明正大的指婚。

誰知半路殺出個夏紫薇，撩漢技能一流，戀愛談得驚天動地。

等晴兒從五台山回來，兩人已得皇帝首肯，成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

站在晴兒的角度看，憋屈郁悶都會有那麼一點點兒吧。

畢竟她是個正當妙齡的姑娘，再循規蹈矩，對“愛情”也有些隐隐約約的渴望。

2

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以上一切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回宮不久，她便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幾次危機。

第一次，小燕子說錯話，把太後惹得勃然大怒，無計可施了，便輕身一躍向外飛去，把晴兒撞了個滿懷不說，還驚動了一衆侍衛，上蹿下跳地大鬧禦花園。

結果可想而知。

太後當場就要處罰小燕子，衆人忙着磕頭求情，可太後的怒火卻遲遲沒有熄滅，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正在這時，晴兒輕聲細語地開口了。

“您呢，就當這個還珠格格，她是在别出心裁地想法兒迎接您、逗您開心，您好好地樂一樂，不好嗎？”

這番話講得特别有水平，簡直可以列入關于“說話藝術”的教科書。

她運用了類比、換位、反推等手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語氣間還含了些撒嬌的意思。太後看着這自己一手養大的姑娘，心就不知不覺地軟了一大半，怒氣也全部抛開了。

可别小瞧這種本領。

太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讨她歡心，靠的可不僅僅是親情。晴兒還必須會察言觀色、懂心理戰術，能把話準确無誤地說到她的心裡去。

後來，小燕子和紫薇又陸陸續續闖了幾次禍。

被掌嘴、被罰跪、被關小黑屋、被泡進冷水裡醒酒，而晴兒也都伸出援手，一次次救二人于水火之中。

至于原因，晴兒說了這麼一句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具體說來，是受爾康之托，忠爾康之事。

那段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情，終究還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可能不多，但真真實實存在過。

也難怪紫薇會吃醋惶恐了。

3

在晴兒面前，紫薇是有點自卑的。

那時候，她們還不十分熟悉。隻匆忙見了幾回，關于對方的許多事情，都是聽旁人随意講起。

隔着距離遠遠看去，晴兒幾乎完美無缺，能滿足人們對一位高貴格格的所有幻想。

我記得阿裡和卓朝拜時，曾命女兒獻舞一曲，伴舞的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太後不解，晴兒便微笑着解釋：“這是經過特别設計的，力和柔都是一種美，他們巧妙地把這兩種美融合在一起了：用力來陪襯，那份柔就更加凸顯了。”

當時看到此處，隻覺得晴兒學識淵博，必定博覽群書，把好看的皮囊與有趣的靈魂都占齊了。

她是格格，肉身禁锢在深宮高牆之内，但一顆心卻在天涯海角四處馳騁。那些溫柔的小女兒之态，或許隻是一層深宮生存的保護色。

情商之外，晴兒的智商亦不容忽視。

皇後拿“巫蠱之術”來陷害漱芳齋，人人亂作一團，案子查來查去，卻始終找不出有用線索。

為此，紫薇被嚴刑逼供夾手指，疼到撕心裂肺，故事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

隻有晴兒注意到了案情的關鍵證物——那個寫着皇帝生辰八字的布偶。

她抽絲剝繭，從材質細細分析，提出可疑之處，這才洗清漱芳齋的冤屈，也勉強算是紫薇的救命恩人了。

4

但也就是在那次，晴兒徹底放棄了爾康。

生離死别之下，他顧不得收斂與含蓄，所有疼惜和愛意都表達得激烈而徹底。

晴兒直直看到他的心裡去，便靜悄悄地，從回憶裡抹去那個看星星看月亮的夜晚。

更難得的是，她跪求老佛爺：“請為我積德，千萬别拆散爾康和紫薇。”

誰都知道，晴格格是太後心尖尖上的肉，但凡她想要的，老祖母必定上天入地尋了來。一個男人而已，下了懿旨和命令，還怕他敢不風風光光來迎娶？

可晴兒搖頭：“可是現在我不要他了。”

三年的時間，早就讓爾康的情感世界滄海桑田。

晴兒沒辦法在他心中謀得一席之地，也不願陷入無休止的争寵鬥法，所以幹幹脆脆地選擇了退出。

那麼，二女共侍一夫呢？畢竟那還是個三妻四妾的時代。

晴兒依然堅定地搖頭：“一個不屬于我的男人，我嫁了也不會幸福啊。”

她懂得愛情的唯一性與排他性，也守衛着自己的驕傲和自尊，甯願單身，也無意去别人的世界裡橫插一腳。

這樣的胸懷氣度、這樣的理性智慧，哪怕放在三百年後的今天亦不過時，仍能叫人生出敬佩之意來。

幾年後，一位名叫“知畫”的大家閨秀，聽從了老佛爺安排的二女共侍一夫，生了兒子、也封了王妃，可最後卻隻得到寂寞寥落的後半生。

而此時，晴兒已遇到真正的愛情——唯一的、絕對的、無需分享的那種愛情。

5

坦白講，晴兒的人生并不算一帆風順。

她有個戰死沙場的父親，一個殉情而死的母親，小小年紀便痛失至愛。當初孤零零被皇太後帶過來養育，想必也有些“林黛玉進賈府”的心情。

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走錯一步路，凡事都規規矩矩小心翼翼，唯恐被人抓住一絲錯處。

畢竟這裡是皇宮，至高無上的權力，往往會催發至暗的人性，仿佛是世間最具摧毀力的一個大染缸。血雨腥風走過來，每個人都會多多少少地被改變。

但是很幸運，晴兒初心未改，一直都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

固然少不得老佛爺的精心庇護， 可也離不開她的自我修行，将一顆心“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其實有好幾次，皇後和容嬷嬷都明示暗示，意圖激起晴兒對紫薇的仇恨，為自己的戰隊拉來一個得力助手。

畢竟于女人而言，愛而不得的痛苦足以激發戰鬥力，令她黑化為複仇女神。

但晴兒假裝聽不懂。

她看過了太多你争我奪，那些前後對比鮮明的故事，反而使她堅定了内心：旁的抛開不論，隻認真去追尋自己想要的人生。

所以，最後她放棄了皇宮，抛開“格格”身份附帶着的一切榮華富貴，在遙遠的大理采茶種地，做了一個簡單自在的農婦。

但從沒人會質疑她的幸福。

哪怕粗茶淡飯，哪怕荊钗布裙。

因為，晴兒一直都是那種能把日子過好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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