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遊戲

 > 遊戲中動物進化叫什麼

遊戲中動物進化叫什麼

遊戲 更新时间:2024-08-26 02:15:43

  遊戲中動物進化叫什麼(沒有遊戲)(1)

  

  第一章 深戲 深: 遊戲中動物進化叫什麼(沒有遊戲)(2)

  ①最濃烈或極端的部分;②非常投入;③測量深度的距離。

  ——《美國傳統大辭典》第三版(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戲:在某個限度的時間和空間内,依序且按規則進行的活動,非屬必要,亦不合功利。遊戲的情緒是欣喜熱烈的,并且配合神聖或歡樂的場合。随行動而來的是意氣飛揚和緊張刺激。

  ——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a,荷蘭曆史學者) 《遊戲的人》(Homo Ludens)

  人人都明白什麼叫遊戲。徜徉公園之際,有小女孩邀我擲豆袋為戲,如果我遲緩笨拙,她可能就會覺得無趣——就像玩“撿回獵物”遊戲的狗因無聊而另覓玩伴去了。但究竟為什麼遊戲?人類傳奇故事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遊戲。我們經由遊戲演化,我們的文化借着遊戲繁榮,例如,求偶的過程就包括遊戲的高度的戲劇性、儀式性和禮節性;創意和點子就是心靈遊戲的回響;語言原是文字的遊戲,最後卻能代表具體的事物,表達抽象的觀念。

  動物的遊戲有許多功能,可能是成年生活的彩排,如幼小的哺乳動物玩追逐的遊戲、戰争的遊戲、社交的遊戲和運動技能遊戲。幼小的海豹在碧波間打鬥,小老虎飛撲玩伴你撕我咬,全是為了磨煉将來能救命的技巧。遊戲遠比人類的曆史還久遠,它和我們太熟稔,和我們的童年密不可分,因此我們視之為當然。但不妨想想:螞蟻并不遊戲,因為無此需要。它們天生就知道要做某些事情,自動自發,由出生開始。反複磨煉和發揮聰明才智,對它們而言毫無必要。越需要學習方能生存的動物,就越需要遊戲;它擁有的閑暇越多,就可以玩得越久。某些高等生物——如海豚和黑猩猩——之所以和我們玩,是因為它們有幸生為擁有餘暇的智慧生物,抑或是因為它們和小老虎一樣活潑好玩?就我們所知,我們所稱的“智慧”可能是靈長目獨有的特色,或許未必是生物發展的頂峰,隻是知的一種形式,是我們恰巧能掌握并且喜歡的形式。各種動物都會遊戲,因為這有助于解決問題,讓生物測試自己的極限,想出因應的策略。在千變萬化的危險世界裡,唯有靈巧活潑者方能生存,而閑散懶惰者隻有遭淘汰的份兒。或許我們以為遊戲是無關緊要的活動,其實它是演化的基礎。沒有遊戲,人類和其他許多動物就會衰亡毀滅。

  動物遊戲的部分原因,是要保持活潑,以适應環境。靈長目動物的探索遊戲讓它們得以收集關于環境和食物來源的信息,馬的奔逃遊戲讓它們随時為逃跑做好準備。社交遊戲能夠建立高下尊卑的等級,幫助求偶,必要時也促成合作。中樞神經系統需要定量的刺激,而遊戲可能使動物的官能保持清明警醒。對精力充沛的生物而言,單調沉悶是難以忍受的。幼小的動物不知道何者為輕,孰者為重,它們缺少新奇的經驗,官能急待新的刺激,又高度敏感,因此遊戲影響深遠。

  甚至連烏鴉也會遊戲。我騎車時,經常看見翼上戴着塑料标簽的烏鴉,這是附近鳥類學實驗室的學者為它們貼的。我不禁疑惑,這些色彩缤紛的标簽是否使它們在烏鴉社群中擁有特别地位?至少這使得學者們容易研究烏鴉。學者們已經發現它們其實非常合群,而且全心奉獻給家庭。五歲大的幼鳥,在繁殖期依然會在父母的巢附近幫忙,而當它們自己求偶時,也會選在靠近父母家處,和伴侶做一生一世的夫妻。它們會協助養育甥侄,也常成群出外覓食,還會玩各種各樣的遊戲。兩隻幼鴉會用樹枝玩拉扯遊戲,或者成群結隊戲弄落單的貓。烏鴉會像猴子一樣在樹枝攀上爬下,或是戲耍細樹枝——再向下疾飛銜住它。曾有學者見到烏鴉發明滾木遊戲,在塑料杯上保持身體的平衡,一路滾下小坡,它的手足見到這樣滑稽的把戲,也如法炮制。我的鄰居有一天下午也驚見烏鴉站在她家天窗的架緣上,朝玻璃抛小石頭,看石頭四散為樂。

  其他動物同樣也有玩心。貝瑞(Wendell Berry)就曾如此描述鳥兒遊戲的情況:

  一個夏夜,我正端坐着,卻見一隻大蒼鹭由山頂直降山谷,它以一種不慌不忙、從容的速度往下飛,雍容華貴一如平常,就像顯要人物下樓一般...

  對人類而言,遊戲是脫離日常生活的避難所,是心靈的聖堂,讓人免于人生的種種習慣、規律和裁判。遊戲總在神聖的場地發生——某種形式的遊樂場,通常都有清楚的界限,以便和現實的場所有所區别。這個場地或許是間教室,是座體育館,是個舞台、法庭、珊瑚礁、車庫裡的長凳、教堂或廟宇或是一塊衆人可以在新月之下攜手的場地。遊戲有時間的限制,可能是一段熱切卻稍縱即逝的時間,如棒球賽可長可短的一局,或是一節心理治療的固定時間。有時這時間的限制是預先安排好的,有時則唯有回顧才能辨識出來。遊戲讓你縱情豐富的世界,可以施詭計,可以試策略,可以任你改頭換面。在自我封閉的遊戲世界,沒有渴欲,遊戲的目的就是遊戲本身,而它也以非常令人滿意的方式達成。遊戲有它自己的禮儀規範和絕對的規則。赫伊津哈在其研究遊戲與文化的經典之作《遊戲的人》中寫道,遊戲“創造了秩序,它就是秩序本身。在不完美的世界和一片混沌的人生中,它帶來了暫時而有限度的完美。隻要有一丁點兒的偏離,就會破壞遊戲”。這是所有遊戲形式的基本規則,不過遊戲亦各有其獨特的心理。

  最重要的是,遊戲需要自由。我們是出于自由意志,自行選擇參加遊戲的。遊戲的規則或許是強制執行,但遊戲本身卻和人生其他的戲碼不同,它發生在日常生活之外,必須自由。就算是出于本能而遊戲的動物,它們也是因為能由此得到樂趣,乘興之所至自發或獲其他動物之邀加入遊戲。隻是僅僅自由未必能确保會有歡愉的結果;人雖自行選擇工作,但并非人人都有幸視工作如遊戲。遊戲者喜歡揣想虛拟世界、更美好的結果、彌補現實不足的方法,或是自我的其他面貌。假裝是遊戲的核心,也是工作的核心。讓我們假想自己可以把火箭發射到月球上。

  許多形式的遊戲都涉及以自己或他人為對手的競争,借此來測驗自己的技巧、才智或勇氣。我們甚至可以說,所有的遊戲都是某種形式的競賽,對手或許是一座山、一台會下棋的計算機,或是惡魔的化身。遊戲即冒險,冒險即遊戲。其實“争鬥”(fight)這個詞,就是源自“遊戲”(play)這個詞。中世紀騎士的馬上比賽是恪守嚴格規則的戰鬥儀式,角力、拳擊和擊劍賽亦然。暴力的儀式——在一個神聖的場地,穿着特别的服裝,遵守時間的限制,依循規則,舉行典禮,動作緊張刺激,而結果未知——是遊戲的元素。

  但若我們再朝更深處溯源,就會發現遊戲的原義其實截然不同,是更急切而更抽象的活動。在印歐語系,“plegan”意思是冒險、嘗試、孤注一擲。誓約(pledge)是遊戲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就如危險(peril、plight是同根詞)一樣。遊戲原始的目的,是冒個人生命危險向某人或某物立誓約。究竟某人是誰,或某物是什麼呢?答案有各種可能,可能是某位親人,是部族領袖、神明,或是擁有如榮譽、勇氣等道德特性的人物。“plegan”基本上與道德或宗教價值密不可分,也包含了緊緊地束縛或深深地投入這樣的想法。後來“plegan”就和進行神聖的行為或主持正義相關,而且經常出現在典禮之中。稍後我會再談這些典禮的重要性。

  不過并非所有和道德相關的遊戲都需要冒險或賭運氣。例如我認識的一位小學教師通過小區服務的方式教道德,啟發學童們由行善中獲得樂趣。十月底的一個陰天,她帶了上百名學童及其父母到當地的救濟院栽種球莖植物。先前孩子們已經知道救濟院是什麼樣的機構,也談論過這些花朵對救濟院中的住客會有多大的意義,這可能是這些住客有生之年最後見到的花朵,因此孩子們明白自己行為的價值。他們歡歡喜喜地拔除了經霜枯死的大波斯菊和其他一年生草本植物,挖了2000個洞,耙梳土壤,種下光澤的球莖,還驅逐偶爾探出頭來的土撥鼠。孩子們和泥土,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禮物?在那次栽培植物的計劃中,老師和學生掌握的是plegan這個詞較溫和的含義。類似的機構,如人道之家,由善心人士擔任義工為窮人建造房舍,同時享受戶外辛勤工作和社交的樂趣,意義是相同的。

  在各種語言中,最常和遊戲相關的詞語,往往和性愛有關。梵文中描述男女之歡的詞是kridaratnam,翻譯過來就是“遊戲之寶”。而在德文中,Spielkind(字義為“遊戲的孩子”)乃是私生子之意。英文也有用計吸引(make a play for)、試圖引起他人注意以博取其好感(play up to)及沉迷于愛的遊戲(indulge in love)等說法。英文詞lechery(淫蕩)源自leik這個詞,是play一詞的詞根。在美洲原住民黑足族人中,koani這個詞既代表兒童遊戲,也意味着地下情。和play相關的詞常會衍生出描述調情、戰争或宗教儀式的詞[如feast(宴樂)和festival(節慶),其詞源都和“play”相關]。這些活動究竟有哪些共同處?它們全都需要膽大心細,甘冒風險,能夠容忍不确定的後果,願意遵從遊戲規則,并且擁有超越平凡的欲望。這些活動的參與者都擁有神聖遊戲的精神,不論兒童、詩人,還是野蠻人。

  有時候我們正渴盼要做野蠻人——靠着聰明才智和直接的情感,配合大自然,保持官能的警覺,避開危險,因挑戰而興奮。馬丁(Peter Martin)曾在《共同演化季刊》(Coevolution Quarterly)中寫道:“有人說,托爾斯泰曾與哥薩克人共同生活,在赤貧如洗、艱困不堪的環境中,學習生命原始的力量。他們的生存嚴峻得如此純粹,啟發他的感官,而無疑地,在他稍後的生命中,當他想要抛卻一切道德束縛之際,也有相同的成分在起作用。道德力量和面對生死之間,有一定的關聯。”

  面對試煉而戰勝是必要的,尤其是在善和惡的力量相抗衡之際。在這樣高賭注的賭局中,運氣當然舉足輕重。許多神話都叙述神以人的性命為賭注,如梵文叙事詩《摩诃婆羅多》(Mahabharata,印度兩大史詩之一,意即“偉大的婆羅多王後裔”,描寫兩族争奪王位的鬥争)中,代表四時的人類借着擲金銀色子來決定世界的氣候和五谷的收成,但在運氣或諸神的偏愛之外,人依然能夠憑着自己的才智獲勝。人為了獲得贊美,為了争取他人肯定自己的價值而走的極端,實在教人驚異。弗洛伊德派的學者可以在此找到許多研讨的題目,演化心理學者亦然。究竟是什麼使得我們産生公開接受贊美和表揚的需要?倘若這樣的欲望是出于貪婪,牽涉到整個國家呢?名聲威望是變幻莫測的,戰士必須不斷以勇武的行為證明自己的骁勇。如今不論戰場是辦公室或拳擊擂台都無關緊要。毫無光彩榮耀地度過一天,就會令人坐立難安,因為地位可能不保,顔面可能盡失,資源可能消減,而意中人也可能卻步。就算是表面明顯的利他行為,都可能和功績及榮譽相關。曾有一名飛行員把失控的飛機駛入山林而捐軀,雖然他原可幸運地降落在公路上而求生,但可能造成無辜的傷亡。于是人們贊美道:“他多麼無私無我!”然而無疑地,他的動機之一是要表現出高尚的情操,因為若造成無辜傷亡,他将無顔苟活。若有人為他人而犧牲,我們或許會說他是舍己為人,但他真正的動機或許不如我們想象的那般無私;他或許隻是很在意自己是否勇敢,也憂慮自己給人的觀感。體魄的強健與否一直是測試個人是否高尚的标準,其他的準繩還包括勇氣或财富。12世紀的佛羅倫薩,上流社會競相築高塔,一座比一座華美。這些美輪美奂的建築表面上是作防禦之用,後來被稱為“吹噓之塔”。不過在過去以及在許多文化中,競賽通常包括知識和才智測驗。古代的英雄必須解開神聖的謎題,答案錯誤,就意味着死亡。戰士以侮辱和誇耀的言辭侮蔑對方,一如當今的街頭頑童。在中國甚至舉行禮貌比賽,誰能比對手更有禮貌就獲勝。在法庭上,對手也常展開論戰。O. J. 辛普森涉嫌謀殺案的審訊過程,已讓無數的電視觀衆明白,要在法庭上勝訴其實與公理正義無關,而是取決于律師如何掌控這場比賽。所有的競争者都要經受的磨煉,獲得技巧皆與參與遊戲相關。赫伊津哈說:

  戰争的法則,高尚生活的習慣,全都是依遊戲的模式建立的,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文明在早期的階段,是遊戲塑造的,并不是如胎兒脫離子宮那般突然地發生,而是以遊戲始,且本身就是遊戲,并從未擺脫遊戲本質。……就一公平遊戲而言,過程中展現的誠實是最重要的,因此欺騙或擾亂遊戲進行者就摧毀了文明本身。

  我想他是對的。我們追緝且懲罰違法者,并不隻是為了要防範他們再度犯法,而是因為他們在更基本的層面威脅我們。

  我們總把遊戲想成自我放縱,不負責任。“不要再玩鬧了,認真一點!”總有人會這樣說,仿佛這兩者是相互沖突似的,然而遊戲卻是再認真不過的事了。在古羅馬,所謂的“競技”除了有嗜血的群衆之外,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它們有時候起于古怪難測的念頭,例如讓我們看看如果把人和熊或鳄魚關在一起會怎麼樣。兒童對于遊戲可能非常認真,他們的遊戲雖然“有趣”,卻未必是愚蠢或笑聲不斷的。

  遊戲的樂趣在于它本身的活動,是我們頭腦最喜愛的學習和演練方式。由于我們把遊戲視為認真嚴肅的對比,因此忽略了它其實掌控了社會的大半——政治遊戲、婚姻遊戲、金錢遊戲、愛情遊戲和廣告遊戲,這隻不過是一些常見遊戲巧計的例子。遊戲的長處或各不相同,未必全都是充滿奧秘、教人神魂颠倒,但就算是它最不教人心醉神迷的形式,依然能提供滿足,讓你全心投入。它擁有自己的規則和生命,同時賜你絕佳的挑戰。遊戲讓我們有磨煉自己的機會,和我們密不可分,就像呼吸本能一般。人類生活中有許多部分,都是以遊戲的面貌呈現的。

  * * *

  本書探讨的是人類傳奇中讓我着迷已久的一個成分:卓越的遊戲(transcendent play),不隻是如孩童那般遊戲——因為天真爛漫而歡喜、團結合作,或是演練追求和社會的規則——而且是成人遊戲中一個特别的層面,極度的人性化。當然,成人遊戲的方式和原因經常和兒童相同:為求趣味而裝瘋賣傻;他們遊戲以便交際,這也包括戰勝對手,或是發展友誼。但還有更深層形式的遊戲,讓你心醉神馳、神魂颠倒,使人不獨喜愛欣賞,而且感受到圓滿(whole)。

  感受圓滿,這倒是個有趣的想法。人被束縛在皮膚之下,别無分身(除非是同卵雙胞胎),如果他身體的甲胄被刺穿,五髒六腑就會流失。他既是自給自足的整體,又怎麼會覺得不圓滿?柏拉圖的解釋是,我們每一個人天生就隻是半個人,因此必須要找到摯愛的另一半,才能圓滿。不完整的感覺是自古就有的錯覺,同樣古老的是借着飲酒、嗑藥、性、祈禱、符咒、運動、危險,和其他我們能想到的任何事物,暫時把頭腦裡絮絮叨叨的音量轉低。借着摒除心靈的噪音,讓我們同時感受到自由、安适和興奮。

  深戲正是達到狂喜的遊戲形式,其間所有遊戲的要素都清晰可見,而且臻至強烈和超越的高峰。因此深戲其實應以情緒而非活動來定義,它驗證的是某事如何發生,而非發生了什麼事。遊戲未必能保證達到深戲的境界,但某些活動卻很容易達到這樣的境界:藝術、宗教、冒險,和某些運動——尤其是發生在較遠、較安靜和飄浮的環境,如水肺潛水、跳傘、滑翔、爬山等。

  深戲常和神聖或宗教息息相關,有時隐身在最不可能發生或是最貧瘠的地點——在高聳入雲的懸崖之上,蜷伏在室内昏暗燈光照映的書籍上,滑行在人造草皮上,附着在椰殼面具上。我們窮畢生之力,追求這種變化發生的時刻。澳大利亞原住民在荒野的旅途上追尋它,部族中的年輕男子獨自步入人煙稀少、危險重重的内陸,求取力量和智慧。佛教的僧人和印度教的聖人也都幾近全裸地旅行,在冰川高原的頂點祈禱。不同文化的人都曾到荒野中作性靈之旅,讓危險、饑餓、痛苦、疲乏甚至自我折磨啟發自己的視見。年輕的馬塞族男子赴他們世界的神聖的中心——乞力馬紮羅山上朝聖,這是他們入會儀式的一環。美洲原住民也經常以賽跑的儀式來衡量心靈的高度:霍皮族人每年都舉行多次這樣的比賽,包括化妝、齋戒和祈禱。克勞族人跑到精疲力竭,向神明證明他們值得被賦予好運。祖尼族人邊踢聖棒邊跑20至40英裡。這些考驗,表面上的目的或許是宗教,但生理上的目标是驅使入門者在必須靠才智和膽識方能生存的環境下,讓自覺意識更上一層樓,啟發他的心靈,開拓他的視野。

  巫師和頂尖的運動員全都以近乎瘋狂的感官狂熱來追求深戲的狀态:創造力、心理治療和感官的淋漓盡緻——這些全都是深戲最理想的遊樂場。最近我在騎自行車之時,也常體驗到這樣的時刻,但過去我卻往往得在騎馬、駕駛輕型飛機、水肺潛水、在曠野中研究動物和赴極地探險時,才能有如此的體會。這些點點滴滴增強了我的夢想和渴望,啟發了我寫作的靈感,也構成我性靈的基礎。下面我會稍稍引用橫跨約十年的日記的内容,雖然當時我還不知曉深戲的觀念,但卻常常經曆到它,而且不知不覺記下它的種種特色及其多種變化。深戲使得我的生命如此多姿多彩,也讓這麼多人的生活充滿了活力。如今這些記錄都可以在我探讨深戲的心靈栖息地時派上用場。

  約有五年的時間,我很少旅行,也似乎罕有深戲的機會,不過當時我正從事心理治療工作,如今回顧起來,那段經驗也滿足了我的一些需要。心理治療怎麼能和深戲扯上關系?所有的遊戲都發生在特殊的心靈地點,有時間的限制和規則,超脫日常生活之外,它包含了變幻無常、幻覺、假裝或绮想、容許人冒險,或探索新的角色。畢生以兒童研究為職志的精神分析學者溫尼科特(D. W. Winnicott)就明白心理治療這種獨特遊戲的價值:

  心理治療發生在兩個遊戲領域的交集中,一個是病人的,一個是心理治療師的。心理治療是兩個人一起遊戲……精神分析已經發展為高度專門的遊戲形式,用來作為自我和他人的溝通。

  我也是“生命線”的義工,這個工作充滿了私密而緊張的戲劇。因此就幾個方面來看,我的生命其實在平靜的日常生活之外,還有另一層的現實,強烈而專注,充滿了冒險以及對其他事物的沉醉——這些全都是深戲最關鍵的要素。英國心理治療師史基納(Robin Skynner)就發現,他在工作上體會到困難重重的興奮,和“二戰”時他駕駛蚊式轟炸機的經驗不相上下,有時他可以由精神治療的工作中,辨識到“絕對專注、全神投入的感受,和當年要擲炸彈時相仿。兩種情況下,我都面對着充滿爆炸性的事物。在治療時,我的目标是拆卸炸藥的雷管,而不是逃避或被炸死。這非常危險,也非常有趣”。我懷疑他對每一個病人做治療時,都會有如此強烈的危險情緒,但就專業的報酬而言,治療的确讓他有深戲的機會。

  古人曾描寫并歌詠深戲的要素,為深戲的某些情緒創造出描繪的名詞。拜他們之賜,我們知道英文中的rapture(歡天喜地)或是ecstasy(心醉神迷),以及其他我曾在體會深戲經驗時所用的用語。Rapture和ecstasy本身并非深戲,但它們确是深戲的要素。

  就字面上來看,rapture意即“被力量攫獲”,就像被捉的獵物。一旦被超凡狂喜的力量抓住,人就如同遭攫,飛升到不由得心悸的高處。古希臘人覺得,這種感受通常預示着兇兆和危險——同樣掬飲狂喜源頭的詞包括rapacious(強奪)、rabid(猛烈的)、ravenous(狼吞虎咽的)、ravage(破壞)、rape(掠奪強暴)、usurp(篡奪)、surreptitious(暗中的)。常由空中直沖而下捕食獵物的鳥類,被稱為raptors(猛禽)。被這樣強大粗暴的力量攫住者,往往身不由己,隻能任憑這股力量帶他們高飛至終極。

  ecstasy也意味着被熱情攫住,但角度略有不同:rapture是垂直的,ecstasy則是平面的;前者是高高飛舞,後者則發生在平地上。不知為了什麼,古希臘人對站立的象征非常着迷,以這個形象塑造了無數的觀念、感覺和物體,因此今天有許多英文詞都是表現事物站立的方法與姿态:stanchion(支柱)、status(地位)、stare(凝視)、staunch(堅強)、steadfast(堅定)、statute(雕像)和constant(持久不變)。另外還有上百種出乎意料的詞,如stank(靜止的水)、stallion(站在馬廄裡)、star(矗立在天空上)、restaurant(讓流浪者得以站立歇腳的地方)、prostate(立于膀胱之前)等。在古希臘人眼裡,ecstasy意即立于己身之外。這怎麼辦得到呢?透過存在的機巧(existential engineering)。阿基米德在公元前3世紀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就可以撬動地球。”借着ecstasy的杠杆,人便能躍出自己的心靈,擺脫平常的自我,立于另一地,矗立在身體、社會和理性的限制之上,注視着已知的世界逐漸朝遠處縮小。在夢中飛翔的陶醉,或是在海洋裡和海豚同遊的渴盼,讓我們心中充滿了rapture。人能否同時感受到ecstasy和rapture?安普森在一首詩中思索在愛情中并存的限制和宏偉,“矗立的核心,就在于你不能飛翔”。這是逃離俗世的兩種途徑,兩種赴深戲的途徑,同樣能解你之渴,同樣神秘,其間隻有微妙的差異。所有的路的确都通往羅馬,但一條可能經過山林,另一條卻可能行過沼地。

  17世紀法國流行的情色文學,常有歡喜若狂到“欲仙欲死”、“靈魂出竅”的描述——這種如急症發作般狂亂的熱情,雖有些許亵渎意味,卻更讓靈魂戰栗。其實這樣的詞語原先是用來形容神秘主義者或極虔誠的教徒着迷宗教到脫離現世的地步。不管是狂熱銷魂也好,靈魂出竅也罷,如今都被視為可喜、渴盼甚至值得欽羨的狀态。

  不論用什麼樣的詞語形容,欣喜若狂、心醉神迷都是“深戲”觀念的基本要素,超驗、冒險、着迷、喜悅、迷亂、超越時間和神聖的感覺亦然。多年來已經有不少作家描述人類和“深戲”相關的種種重要層面。20世紀之初,塗爾幹(Emile Durkheim,法國實證主義社會學者,認為勞動分工為社會團結之基礎,集體意志對社會有決定作用)曾提出過“集體歡騰”的觀念,這是典禮儀式中以群體形式出現的“深戲”;透納(Victor Turner)也描述過暫停扮演日常角色時産生的類似情緒;弗洛伊德提到嬰兒渴望“汪洋般的感覺”,讓自己能和所愛的人或環境融合。溫尼科特把遊戲當作擺脫日常生活的創作狀态,布裡尼(D. E. Berlyne)則認為生物并不追求完全的平和安靜,反而需要最大的刺激才會覺得健康。齊克森米哈利(Mihalyi Csikszentmihalyi)寫到“心流”(flow),他的實驗對象常用這個詞來描述自在享受的情緒。葛魯斯(Karl Groos)和墨菲(G. Murphy)則提到把自己的身體和官能發揮到淋漓盡緻時的歡愉感受。薩特、赫拉克利特、柏拉圖和尼采全都強調遊戲時掌控和自由的魅力。荷蘭人類學者赫伊津哈關于遊戲和社會的文章多有啟發,馬斯洛則寫道,“狂喜、心醉、極樂……的巅峰體驗”;這種超驗的經驗還包括“敬畏、神秘、盡善盡美、謙遜、臣服和崇拜”。健全(自我實現)的人往往在發現自己的能力和極限時,感受到這些與生俱來的滿足。

  “深戲”的精神不但是每一個人生活的重心,對社會也有深遠的影響,啟發了視覺、音樂和語言藝術,驅使我們探險和發現,導緻戰争,産生法律和其他種種我們珍愛(或畏懼)的文化層面。陶醉在遊戲最深沉狀态中的人不但身心安定,創造力豐富,也能夠集中心神。“深戲”是人類最讓人着迷的印記;說明了我們必須尋覓某種特别的超驗經驗,懷抱追求刺激、發揮創造力和虔誠信教的熱情。或許在表面上,宗教和遊戲扯不上邊,但若仔細觀察宗教儀式和節慶,就可以發現所有遊戲的要素和熱烈的情感盡在其間。宗教儀式通常包括舞蹈、禮拜、音樂和裝飾,它們吞沒了時間,讓人手舞足蹈、全心投入,也讓人返老還童。祈禱(prayer)一詞源自拉丁文precarius,含有不确定和冒險的意思。我們的懇求會得到應許嗎?生死可能就在這一線間。既然舉世皆有犧牲祈禱的儀式,赫伊津哈于是得出結論:

  這種習俗必然根源于人類心靈非常基本、原始的層面……遊戲的觀念很自然地和神聖觀念融合……因此原始的儀式就是神聖的遊戲,是社群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充滿宇宙性的洞見,攸關社會的進步發展,但也總是依據柏拉圖的定義進行——是超越日常生活必要與嚴肅之外、自成一體的行動。

  本書可以說是依據赫伊津哈的主題而衍生的幻想曲,把他的觀念想法加以變化發展,追索它們的影響和細微巧妙的差異。不過“深戲”一詞則源出“功利主義之父”邊沁,他認為“深戲”是一種“賭注很高的活動,很少人願意參與其間,因為即使赢,其邊際效益也根本及不上萬一輸所造成的不安和痛苦”。這種說法的确不假,在我們讀報紙時,往往因某處某人不計後果無論如何都要完成某事而驚訝莫名,剝開平淡無奇生活的外衣,你或許會見到對越野滑雪幾近瘋狂的熱愛,或是如苦行僧般虔誠投入的集郵收藏,這一切都因為它包含了如基督徒追求聖徒遺物般的熱忱。

  邊沁不以深戲為然的原因,恰是我和許多人熱愛深戲的緣故。攀岩家安東尼(Mo Anthoine)曾說,他每年總得喂食心裡的“老鼠”幾次。他的意思是不停齧噬他心靈的“老鼠”要他面對挑戰,參與結合了冒險、趣味、神奇、風險和考驗的旅程。雖然我并不會攀岩,但深知這種心癢難搔的感受,也認為再也沒有何事如深戲這般。冒險會刺激浪漫精神,而深戲正是靠着生命中的浪漫精神而存在。源源不絕的創意正是深戲的一種形式。心理學者葛林奈克(Phyllis Greenacre)多年來對兒童做臨床研究,認為有藝術家傾向的孩子往往和照顧者未能建立依賴關系,而和世界“發展出情愛”。這種看法對深戲的觀念有所啟發。我赴南極洲時,曾在日志上寫道:

  今晚看不見月亮,就連黑暗也幾乎消失。我們用家庭、例行公事和報紙架構起來的已知世界飄浮到地平線之外。到陌生的新景物中旅遊就是一種浪漫,你強烈地感知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但同時卻也把其他的世界抛諸腦後。就像愛一樣,旅遊使你再度天真爛漫。多少天來,我聽到的唯一消息是大自然的訊息。明日,正當我們漂過格拉契海峽的冰山花園之時,我會開始工作——寫散文。我的心靈将成為内在警醒的旋風,所有的細節會一個一個緩緩地呈現。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在“大自然”和“寫作”時自己心中的感覺——那是一種欣喜若狂的經曆,它經常發生,教我有所期盼。

  我正站在偉大冒險的門檻之前,期待着明日一大早即将發生的欣喜之感,心知那将是内心極度警醒的旋風,等待我的是幾近驚恐的狀态,我将完全存在于緊張的眼前瞬間,體驗到生命的精華。

  這段日志說明了深戲的許多要素。我們進入了擁有獨特規則、價值和期待的另一個現實,展開銷魂體驗的全新生活,而擺脫了自己的文化及其附帶無數規則和道德的要求。我們總把“洗腦”想成負面的含義,認為是戰争中擄走并隔離囚犯時所施的奇特伎倆,切斷囚犯所有過去的關系,迫使他發展出一種不同的心理狀态,和他先前所認同的價值觀完全相反,因而可為敵人所利用。然而還有一種正面的“洗腦”,讓我們能夠擺脫先入為主的成見和陳腐老套的觀念,刻意抹淨心闆,以明鏡般的天真心靈面對整個世界,一如我們童稚時般。如果人因年齡增長,就會憤世嫉俗,那麼随着這種情緒而來的,就是對天真的渴望。對兒童而言,天堂就是能夠長大成人;而對成人而言,天堂就是重回童真。

  情侶決定結為一對時,就熱切期待甩脫世俗擾攘,隻活在兩人獨自的小世界裡,其實正是逃到愛情的神聖王國,在這個私密的世界中,自有其風俗、語言、價值和規則。愛是一種自願投入的神秘主義,是兩個人所建立的教派。情侶常互以娃娃語相稱,用父母溺愛子女時所用的親昵語詞,他們往往一起嬉遊,結為玩伴。情人就像起乩的巫師,在恍惚中能窺見戀人的心和靈魂。如果其中一人抛棄另一人,那麼他們的私密世界瓦解了,現實粉碎了,負心的一方就像孩童嬉戲時破壞全局的罪魁禍首,拒絕認可遊戲的現實、本質和吸引力,否定這些幻覺,遊戲就隻好結束。不去理睬流氓,他就喪失威脅的力量;忽視女妖,她就失去魅惑人的能力。“幻覺”這個詞其實就意味着魔力,當愛的遊戲停止,我們說“魔力消失了”,幻覺破滅了,我們再度回到俗世凡塵。

  這種狀态非僅情侶為然。舉凡獨自置身于緊張、戲劇化情況,諸如戰争、探險、啟蒙儀式、海上巡遊、俱樂部等地點的人,都可能擺脫現實,置身浪漫而曼妙的世界裡。有時候他們隐身面具、制服或服飾之後,有時候他們使用私密的語言,有時候他們共享神聖的秘密。王爾德說,浪漫的本質就是不确定,而還有什麼會比危險更不确定的?許多學者發現,人往往在離家或面臨生死關頭,或兼具兩者之時,會墜入愛河。危險把你的焦點移得更近更深,愛亦然,祈禱也是。當世界縮小為明亮狹小的空間之際,每一個念頭和動作都關系着個人的救贖,于是四散的精力突然有了重心,唯有此刻,我們的官能開始警覺,所有的知覺都舉足輕重,在此同時,其他的世界都淡出,我們暫時擺脫了人生的枷鎖——家庭、工作和我們加諸己身的責任負擔。我在1980年的飛行日志中寫道:

  并不是我覺得危險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是因為我非得尋求廉價的刺激以纾解日常生活的煩悶,而是因為我喜愛緊随危險和某些運動而來的渾然忘我的時刻。在那一刻,你為求安全,必須靈活動作,唯有臨機應變,而無從分析推測。你擺脫多少世紀的包袱,發覺自己隻剩下生物的一面。當然,你必須掃視、評估,不時做出快速的決定,但這和你平時以邏輯的方式來思考并不相同,取而代之的是掌握所有訊息的直覺。對愛思考的人來說,能夠保持警覺,卻擺脫所有的思想,就是一種欣喜……還有一種狀态,是當知覺不再起作用,意識消失,而你也擺脫所有身心的限制,如此突然,讓你根本不覺得自己自由自在,隻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沒有評斷、曆史或情感。這種超脫時空的感覺在許多運動中都是精華的一刻,在危險行為中往往也會經曆到它,甚至上瘾。

  在後來的歲月,赴特殊地點探險之際,我發現自己能夠深入大自然的殿堂,讓時間以新的方式顫動。短短一刻可能匍匐數小時之久,也可能倏然即逝,落入一張又一張獨立分别的照片,或是堆在一起,或是像美麗的龍卷風一般不停回轉。陷入深戲狀态的人,時間感不再起于己身,這種時間感的變幻經常發生在和野生動物同處的人身上,尤其當他們出發去探索未知世界之時。

  曾有一次,我赴遙遠的日本小島,尋覓最後幾隻殘存在世上的短尾信天翁,結果不小心摔落懸崖,跌斷三根肋骨,自此之後,旅程變得非常危險。在黃昏時刻,我們像僧侶一般結束沉默的觀察,收起背包,思索要如何攀爬。我的左側身體就像束着痛苦的緊身衣般,一動也不能動,但我們卻又得回頭爬上四百英尺的懸崖,再徒步越過火山,才能到達位于廢棄駐軍要塞的基地營,再設法找路離開島上求醫。

  “雖然艱苦,但卻是美好的一天,”當時我這麼告訴同伴,而且的确心有所感,“若能由源頭掬水而飲,又有誰會用杯子呢?”

  這段故事強調的是深戲的另一面。我們希望實實在在地體驗生活,把生命發揮得淋漓盡緻,希望由源頭掬飲。在深戲的寶貴時刻中,我們擺脫自我意識,讓時間的流動中止,忽視苦痛,隻靜靜地坐在絕對的現實中,凝視着宇宙間平凡的奇迹。心靈和智慧都停止作用,不再分析或解釋,不再質疑邏輯,沒有承諾,沒有目标,沒有人際關系,不再憂慮,完全敞開胸懷,準備接納即将到來的各種戲碼。我們帶着天真的期待,思索人生的形形色色及其背景。我們感受到的是對整個創造大業情感洋溢的好奇心,不論造成這種情緒的是什麼——是凝視信天翁求偶,或是壯麗翻騰的日落。當它發生之際,我們隻覺得到啟示和感謝,不需要多想,也毋庸多說,這樣的凝視就是一種祈禱的形式。

  這種深戲的時刻并非突如其來,可能有十數種路徑引導你到那兒,“正常的”時間環繞着它。在發生之前往往有界限或門檻。這樣的界限可以稱為“沿岸時刻”,因為它們就像海岸上薄薄一層細沙,連接堅實的土地和流動的水波。在這邊緣時刻中,你可以有種種的選擇,或許找個戀人,或許不;或許陷入自我懷疑,或許不;或許一頭栽進不同的文化,或許不;或許揚帆朝向未知而去,或許不;或許步上舞台,或許不。僅僅有那麼一瞬你的未來架在深淵之上,這裡就是十字路口。在那看不見的十字路口上,刻有下面這句話:赴此路者,必得放開執着。

  放棄我獨特的意志、自我——心甘情願,仿佛聖徒一般虔誠,自有其吸引力。就好像把我的感官知覺借給别人一樣,讓他通過它說話,用和諧的語言分享他們的視界。我似乎化身為譯者,努力想把所感所見形諸筆墨,表達出動物和風光景緻的生命力,為它們代言。我細細回味大自然和人性華美豐富的細節,這和奉獻一生在一本重要經書上的和尚又有什麼不同?

  一般的遊戲和深戲究竟差别在哪裡?一般的遊戲有多種形式、多種目的,但隻是為遊戲而遊戲;如果遊戲成為你生命的重心,為你帶來欣喜若狂的感受,那麼它就成了深戲。生物演練面臨強敵時的本能,如變色或逃跑,就是最基本的遊戲,各種生物可以不假思索地做出形形色色的反應,而且充滿了風險。動物練習長大後所需要的技巧,或是歡騰雀躍以保持頭腦和肌肉的靈敏,是另一種形式的遊戲,但卻不是深戲。為了義務或威脅而做的反應亦非深戲。為了艱苦的工作而長時專心并非深戲。為了名利而奮力參加某種運動亦非深戲。複誦老掉牙的禱詞或聖歌并非深戲。深戲未必總是正面,幫派分子有時也會說他們的暴行讓自己也深感痛快。但在深戲時,你的心靈往往會覺得清明,受啟發,接納自我并有其他肯定生命的感受。

  深戲中,總有讓你覺得自己無敵、不朽,成為理想人物的時刻。籃球女運動員尼爾(Patsy Neal)曾描述比賽時登峰造極的體驗,“她站在奇迹的門檻上,那一刻的力量使她的表現更添了宗教意味,不妨稱之為恩典的狀态、信心的行為,或是神迹。這個人被卷入她周遭的行動之中——幾乎飄浮在這些表現裡,汲取她先前從未感受過的體驗。而在這些純然狂喜的寶貴時刻中,我們又跑又跳,經曆這全然遊戲的過程,充滿歡欣、喜悅、快樂和笑聲;在這珍貴時刻中,我們領略到自己是唯一、是整體,甚至連痛苦都能忍受”。若以唱福音或繪畫來取代尼爾描述的籃球體驗,就會發現它們也同樣真實。

  探險家一次又一次地描述提高感官知覺和無所不能的綜合感受。山友舒爾海茲(Rob Schultheis)在《骨戲》(Bone Games)書中,回想自己在摔得半死之後下山的感受,“我在那山上成了從沒有過的好人,成了我原該做的模範生。沒有遺憾,沒有猶疑,沒有虛僞。我相信自己可以用松針一下刺中蚊子,絕對不會失手,因為沒有所謂的失手”。林白(Charles Lindberg)寫到他有鬼魂為伴,橫渡大西洋,而且賜他“日常生活中得不到的重要訊息”,讓他成為名聞遐迩的人物。瑞士地質學者海姆(Albert von St. Gallen Heim)在1982年的專題論文《緻命墜落斯言》(Remarks on Fatal Falls)中,訪問了許多登山失足者,發現他們都有相似的經驗:

  沒有焦慮,沒有絕望,沒有痛苦……心靈活動無限龐大,速度和強度都加快百倍。他們能夠清明客觀地看出因果,同時又以迅疾如電的速度行動。

  舒爾海茲把超驗的經驗歸因于“因焦慮引發的狂喜”,這正是人們追求的啟發,也是巫師追求的境界。痛苦、疲乏、饑餓、壓力、隔絕、冒險——這些都是巫師、追求極限的運動員、聖人等鞭策自己身體以達超我境界的手段。

  神聖的遊戲場或如大峽谷一般宏偉,或如海豚優遊其間的海洋那般流動,或如喧鬧的俱樂部那般擁擠,或如網絡上的網絡教會那般無形。深戲最極端的事例可能包括生死關頭,而在其間的人隻覺得平靜。摩托車賽車手史密斯(Malcolm Smith)說:“你覺得全身非常平靜,雖然你的神智明白自己正在災難邊緣。”挑戰、發現、探索、新奇、超越極限、在行動中失去自我——這些深戲的要素在史密斯賽車時,都在他身上發生過。然而并非所有騎摩托車的人都能體驗到同樣的熱忱。在有些人看來,賽車是工作;對另一些人而言,賽車是遊戲;而在史密斯身上,賽車是深戲。

  本書并非結論,而是一種探索,邀請你仔細觀察人類傳奇,思索它和遊戲有多麼密切的關聯。基本的遊戲,講究的遊戲,原始的遊戲,世故的遊戲,暴力的遊戲,輕松的遊戲。大多數的動物都遊戲,演化本身就和“生物形式”遊戲;整個文化随習俗、觀念、信仰體系與時尚同戲。然而唯有特别的遊戲——深戲,才能帶引我們到達超驗、創造力和神聖感的境界。正是深戲的熱情,才使得我們成為如此讓人迷惑奧妙的生物。巧的是,本書正是其主題的例證。它的寫作包括了許多遊戲的時光,其中有些比一般的更純粹、更超驗。我任這些時光翺翔,因為這超脫時間之外的一刻正是深戲的源起。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遊戲资讯推荐

热门遊戲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