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國生

戲曲獨角戲是戲曲舞台上一種非常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台上演員必須具備深厚的表演功底和綜合性的唱念做舞表現手段，才能準确地呈現出劇中角色的舞台神韻和複雜的人物思緒。

在京劇實驗“獨角戲”《禅悟》一劇中，表演者要獨自一人在60分鐘的時間内唱做念舞、傾情表演，展現出鬥戰勝佛“孫悟空”在西天靈山之上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悟。飾演“孫悟空”的演員要在演出中吸取衆多的京劇“猴戲”高難度表演技巧，運用“猴戲”誇張奇特的舞台造型和身段組合，唱念做打翻綜合運用，在長達60分鐘的綜合演繹中，将狀物、叙事、抒情融于一體，立體展現出鬥戰勝佛“孫悟空”獨具一格的舞台形象。比如，在表現“孫悟空”夢回“花果山”時的翻山越嶺、飛速回鄉之“意識流”場景，表演者要運用載歌載舞的複雜唱念，以及“連續串翻身”、“飛腳偏腿旋子”、“圈旋子360度連轉”等高難武戲技巧，用快捷、輕盈、行雲流水般的“猴性”舞蹈動作流程，向觀衆揭示出鬥戰勝佛“孫悟空”此時此刻急切回鄉的焦急心情。在舞台上，孫悟空騰挪旋翻、精彩亮眼、誇張變身、神韻彰顯，舞台上盡管獨自一人，卻形象展現出滿台猴子猴孫嬉笑雀躍、快樂團聚、其樂融融的幸福場景。

《禅悟》是戲曲實驗創作者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出新概念實驗戲曲“獨角戲”，講述了行者悟空保護唐僧西天取經修成正果，被佛祖冊封為“鬥戰勝佛”後的有趣故事，是一出相當别緻的戲曲猴戲“心理劇”。表演者要在舞台上通過獨自一人的細緻表演，将“靈山坐禅、夢回花果、與師對話、佛咒懲戒、聽佛參禅”等不同的戲劇場景和人物情趣一一細膩的呈現給觀衆。其中，節奏鮮明的詠歎獨白，充滿禅意的情景吟唱，空靈幻虛的時空虛實對話，另類前衛的實驗性舞台處理……這種種獨特的京劇“獨角戲”演劇方式和舞台處理方法，使得這出十分靈異的猴戲“獨角戲”顯得格外的與衆不同。《禅悟》将孫悟空這一神話人物所處的現實空間、夢幻空間和心理時空進行了巧妙的處理，在舞台上依次呈現出多重時空的虛實不同意境。

《禅悟》的劇作主題立意明了清晰，世上衆生萬物都有自己不同的“快樂禅境”，佛教徒的“快樂禅境”在西天靈山，唐三藏的“快樂禅境”在靈界佛宮，而“鬥戰勝佛”孫悟空所終極追求的“快樂禅境”則和唐三藏截然不同，他期盼向往的是“花果山、水簾洞”的自由天地和自在生活，“青山綠水處的任意飛翔、猴子猴孫間的歡聲笑語”才是他真正期望擁有的“快樂極境”。

西天取經成功後，唐僧四徒俱都靈山冊封為佛，悟空也被封為“鬥戰勝佛”。當悟空身居西天靈山要位，頭戴五佛法冠，每日裡念佛誦經，打坐靜思，嚴謹規範的佛界生活和靈山禁忌，完全扼殺了他原有的自由個性，使得他深陷極其不适、痛苦難熬的佛門境地。孫悟空不屑“鬥戰勝佛“的崇高封号，不屑靈山佛宮高貴的地位，不屑西天佛界至尊的享受，他想要回歸本體、回歸猴性、回歸故鄉、回歸“齊天大聖”的自由天地。

虔誠的佛教徒唐三藏察覺到徒兒的“野性複發”，嚴厲地用自身意念輪番阻止悟空的随心臆想，甚至動用意念上的“緊箍心咒”對悟空進行心靈上的阻截和懲戒。面對回歸自由生活的阻力，悟空據理抗争，苦苦期盼師父體諒，唐僧毅然不允。最後，來自如來佛祖的傾心理解和慈悲寬懷讓悟空實現了心願，他終于回到了真正屬于他自身意念的“快樂禅境———花果山”。編導者希望通過這出《禅悟》跟觀衆讨論一個極具現代意識的哲理性生命主題：“人生的快樂是什麼？人生的終極追求是什麼？人生的快樂和自由蘊涵着怎樣的禅機？”

戲曲實驗型“獨角戲”是一種充滿獨特舞台魅力的表演形式，但因其表演難度很高最近并不常見于戲劇舞台。戲曲“獨角戲”的舞台演繹由一個演員獨立完成，所有的故事、人物、情境等都要靠一個演員來形象化的細膩表現。演員有時要一趕二，甚至一趕三，而且要扮演一個人物的不同階段、不同側面，讓觀衆産生一種強烈的審美期待，因而具有很大的表演難度也有很高的觀賞價值。戲曲“獨角戲”的舞台魅力能夠讓觀衆過目難忘，一個人，演繹各種情感、各種人物；一個人，你沒有别人可以交流，隻能和近距離的現場觀衆細膩的交流。這樣的“獨角戲”非常考驗編導者和演員的創作功力和表演功夫，有的戲中一個演員設置要扮演40多個角色，還有的“獨角戲”要憑着戲曲中獨特的翎子耍舞、帽翅搖旋、水袖飛射、髯口四甩的複雜變化，來“内心外化”的展現人物複雜的心路曆程和細膩的情感糾葛，外型多變、心理多重、技巧高湛、表演精深，對“獨角戲”演員表演技術的要求非常之高，是其表演特性綜合展現的最大挑戰，也是“獨角戲”表演之所以吸引觀衆的根本所在。

戲曲“獨角戲”是一門高級的舞台藝術，是一個人精湛的生命獨白，是一個人激情的情緒宣洩。“獨角戲”沒有虛榮，沒有奢華，它樸實、精細、自由、奔放，它憑借着編導者、表演者的藝術才華和哲理思考，深入人的内心、人的靈魂和人的思想，所以“獨角戲”的獨特演繹在戲曲舞台上尤能可貴。

戲曲“獨角戲”以精彩的表演手法和深邃的人文立意經常性呈現出特殊的舞台創造性、豐富的藝術想象力和高超的演出表現力，同時也精湛的展現出中國傳統文化深厚的藝術内涵和使觀衆眼花缭亂、為之深深震撼的舞台呈現方式，并以探索、實驗的藝術精神傳承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精髓。

另外，現今高科技的舞台多媒體和數字技術，也逐漸與戲曲獨角戲的精彩演繹進行了恰如其分的融合應用，這也代表了戲曲“獨角戲”舞台藝術未來發展的最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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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錢江晚報·小時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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