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修勾”，年輕人沉迷蹦迪直播間

文 | 歐陽 世昕

編 | 園長

你是否嘗試過化身一隻小狗，跳進“夜店”的舞池，随着音樂舞動？

打開B站的直播頁面，搜索“修勾夜店”，每天夜裡，數萬人化身小狗“cheems”在舞池中搖擺，隻要在彈幕中發布“移動、停下、大哭”等指令，你的修勾就能做出相應的舉動，而财大氣粗的打賞玩家更能登上DJ台，一條“一起喊任意文字”指令發布，你就能體會一把“全場買單”的極緻快感。

“當狗”是有魔力的，自上線以來，修勾夜店已經吸引了無數B站用戶參與，直播間的巅峰人氣能夠達到60萬，更是吸引了王者榮耀、永劫無間等知名遊戲的青睐。随着“修勾夜店”的走紅，類似的互動直播也在各個平台上越來越多。當人們開始關注這樣的直播形式，其背後更多專業的團隊、企業也開始被人們認識。

“修勾夜店”何以走紅？年輕人為什麼樂于“線上蹦迪”？在這一趨勢背後，相關的企業又有何感受，在做什麼打算？目前的這些發展對于之後的虛拟産業建設有何經驗？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希望通過對話，獲取這些問題的解答。

五光十色的燈球和舞美讓畫面炫目，擁擠在舞池中的紙片“cheems”小狗彼此堆疊，伴随着節奏感十足的電子舞曲來回走動，配合着直播間畫面上方随着節奏變大變小的音響，整個“修勾夜店”俨然成為線上蹦迪的完美複刻。

用戶或者說觀衆們在直播間裡控制自己的小狗移動、舞動，或是刷禮物站上直播“DJ台”，讓自己的歌單成為整個舞池的背景音樂，不斷彈出的對話框讓整個畫面仿佛真的充滿了喧鬧的人聲。

每天晚上，數萬隻小狗在B站直播間裡通過彈幕控制自己的形象“蹦迪”。這間“修勾夜店”在過去幾個月中吸引了無數關注，相關的讨論也越來越多。這是元宇宙的嘗試或雛形嗎？這樣的形式是否可以複制？為什麼年輕人會喜歡這種形式的線上互動？

帶着這樣的疑問，刺猬公社找到“修勾夜店老闆”，希望能了解到他在想什麼。

大概在2021年八九月份，老闆在抖音直播間嘗試“開夜店”：“這樣類似的直播互動之前就有人做過，像Twitch包括b站上，什麼很多人一起控制玩《原神》，或者玩《口袋妖怪》那種，然後就突發奇想說自己能不能做一個類似的，它不一定是玩一個遊戲，可能就是給大家一個活動空間的這種感覺。”

在抖音開始直播的初期，“修勾夜店”的表現确實不錯，因為彈幕互動的特質，直播間的流量自然而然也得到了傾斜。但在之後的直播中，老闆接連遭遇了好幾次封号，至于原因，他也隻能猜測是與自己的直播模式有關。

幾番折騰之下，2021年11月，老闆選擇轉戰B站，繼續直播。B站本就發達的彈幕文化讓這家“修勾夜店”迅速收割了用戶們的關注，亞文化的氛圍與平台的諸多互動特質，加之B站用戶對“cheems”這一形象的熟悉程度，這家“夜店”迅速風靡站内，登上首頁banner、官方活動推廣，并逐漸在其他平台也開始産生影響力。

老闆一開始并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現在的他在每天的本職工作完成、回到家後，便會運行起“修勾夜店”的程序，打開直播，迎接自己的“客人們”，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雖然多少會帶來一些時間上的壓力，但用老闆自己的話來說，“不然也沒有什麼其他有趣的事可以做”。

“（修勾夜店）像一個空間，有那麼多粉絲在等着，我沒有開的時候他們會在評論區喊：‘開門開門’，會有一些責任感，因為你如果不開的話，粉絲就會失望。”老闆告訴刺猬公社。或者說有點類似于“深夜食堂”，在老闆看來，“修勾夜店”提供了一個平台，讓一些素不相識的人齊聚到店裡，構成一個社交、互動的場所。

然而事實上，已經成為“夜店老闆”的老闆卻沒有去真正的蹦過迪，比較常去的是LiveHouse。聊到這裡，他笑了笑：“因為我感覺‘蹦迪’讓用戶沒有什麼理解成本。”讓用戶控制小狗蹦迪、打碟，這種方式更為直觀，娛樂性也更強，在B站這樣一個年輕人群體聚集的地方，“湊熱鬧”的沖動驅使着人們湧入“狗山狗海”，哪怕是現在最為社恐的宅男們也不會拒絕一隻會跳舞的柴犬。

為什麼選擇“cheems”這樣一隻小狗的形象？這隻2017年開始在Instagram上走紅的柴犬balitze，依靠其略帶喪氣、膽怯的可愛形象，于2020年左右開始席卷中文互聯網。

選定“cheems”作為直播間的形象之前，老闆在抖音和B站上刷到了很多其相關的二創視頻，許多創作者利用這一形象講述現代社會的故事或是自己的感觸，這讓老闆覺得它已經不隻是“某個角色”，而成為了一種抽象出來的概念，能夠讓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商業方面，“修勾夜店”的表現也不賴。雖然沒有透露具體的數字，但老闆也承認了這筆額外的收入，除了直播間觀衆們刷的禮物，還有許多其他的商業合作模式，比如搭建IP主題夜店、組織相關活動等，都是商業化的主要模式。

許多文章在讨論到“修勾夜店”時會将之視為“元宇宙的雛形”，老闆對這個議題沒什麼興趣：“沒有人知道‘元宇宙’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當下更多是在蹭熱度，來蹭一下‘元宇宙’的概念。我覺得元宇宙這個東西還挺虛的，而且他可能需要一個很長時間的發展過程。我作為個人，并沒有說想一步登天。”

在家人和朋友的眼中，老闆完全不是會“開夜店”的那種性格，一番對話下來，刺猬公社也覺得老闆屬于話少的那類人。

他确實沒有告訴身邊的人自己在現在“修勾夜店老闆”的互聯網身份，也不會和直播間的觀衆們展開交流，平時都是在QQ交流群裡潛水窺屏。似乎他隻是這家“互聯網夜店”的守護者，負責每日打開舞池的大門，迎來送往，偶爾有了新的想法，便着手籌備“修勾澡堂”“修勾影院”等新鮮玩法。

“夜店”開到現在，高峰期時觀衆們幾乎隻能看着滿屏的“cheems”層層疊疊地舞動，甚至找不到自己。但可能對于這些在直播間線上蹦迪的用戶來說，來到這樣一個線上空間就是在追求賽博自我的“狂歡”，無所謂自己在哪、無所謂自己是什麼樣，随着音樂節奏舞動的，或許是年輕人們的“電子靈魂”。

一間約三十平米的空曠房間，沿牆堆滿了各種設備和管線，幾組攝像頭在房間中心包圍成圓，而在包圍圈的一側，則是一台液晶顯示器，屏幕上是一個古風十足的動漫虛拟形象。當你站在攝像頭中間做出動作，這個虛拟形象就能和你達成同步，跟随你的一舉一動或跑或跳，甚至翩翩起舞。

這是一種較為前沿的視頻動捕技術。相比于市面上大多數虛拟主播穿戴式的硬件動捕方案，這種技術無需穿戴設備，隻需要通過攝像頭就可以實時捕捉使用者的身體、手部動作以及表情，高精度的呈現在3D虛拟形象身上。相比于大多數動捕技術來說，它的技術門檻更低，隻需要一台電腦及一枚普通的RGB攝像頭，使用者就能實現虛拟形象的3D半身動捕。

這種技術的擁有者是雲舶科技，他們将其命名為"小K視頻動捕技術"，"小K"取自動畫行業專業術語"Keypoint關鍵幀"，同樣的，搭載這項技術的核心産品也被命名為"小K直播姬"。2021年11月，曆時5年研發的"小K直播姬"正式上線，作為全球首款免費3D虛拟直播産品，上線三個月，用戶數已超過三萬，成為B站、鬥魚上的許多知名虛拟主播背後的"技術支持"。

而就在2022年1月27日，小K直播姬同樣上線了"線上蹦迪"概念功能"小K轟趴館"，正式進軍"雲蹦迪"直播領域。

同一天，刺猬公社來到雲舶科技，在體驗視頻動捕技術的同時，見證了"轟趴館"的火熱：B站直播間裡滿是近千個二次元形象堆疊，時不時鏡頭還在"舞池"裡飛躍，虛拟主播本人則出現在DJ台上，整個直播間氣氛熱烈。

"其實相對來說，這（雲蹦迪直播）并沒有太大的技術難度"雲舶科技CEO梅嵩向刺猬公社表示，"但小K直播姬的雲蹦迪功能跟其他的類似産品相比還是有所不同，我們更基于主播用戶本身。"

根據梅嵩的觀察，目前市面上已有的大多數雲蹦迪直播間仍以"純挂機"模式為主，主播開直播間，用戶進入，随後一切依靠用戶自身的選擇而驅動，用戶可以體驗彈幕指令動作、打賞上dj台等幾種玩法，而主播除了切歌外和語音接入外，與用戶互動的機會相對較少。"他們更像是一種純挂機的形式，主要是由參與到直播間裡的用戶來主導。"

小K直播姬則更強調主播的作用。在"轟趴館"功能中，直播間共設置兩個DJ台，除了與其他雲蹦迪直播間打賞上DJ台的形式一樣外，另一個DJ台專屬于虛拟主播，相比于其他雲蹦迪直播，使用小K直播姬的虛拟主播可以直接出現在DJ台上，并根據動捕技術實時做出動作，将夜店的動感展現出來，直播間也能夠直觀的給出特寫鏡頭，進一步烘托氣氛。

梅嵩認為，這是虛拟主播與雲蹦迪之間的一次有機結合，這種形式也為雲蹦迪提供了更多種可能性。"用戶們喜歡的明星、主播未來也可以加入到這種雲蹦迪裡，類似的雲蹦迪夜店、迪廳會有很多，但你喜歡的虛拟主播或明星當dj的話，體驗會更不一樣。"

他多次提到了"互動"這個詞，在他看來，雲蹦迪功能的未來不僅在于提供更精良的觀衆模型、夜店場景，互動玩法的多樣化或許才是真正的關鍵。對于小K直播姬來說，"雲蹦迪"隻是衆多玩法中的一項，其被開發的根本目的仍是為主播們提供更多粉絲與互動的機會。

小K直播姬的"雲蹦迪"并非一時興起，這種玩法很早就出現在了研發團隊的計劃中。"我們一直想多做一些互動玩法的嘗試，而雲蹦迪這種形式近兩年在很多産品上都有類似的形式出現。"梅嵩表示，在小K直播姬的"雲蹦迪"起步階段，"修勾夜店"的火熱更為雲舶科技提供了信心進一步堅定了"轟趴館"功能的上線。

根據雲舶科技數據，春節期間以"雲蹦迪"為核心玩法的虛拟轟趴館、虛拟演唱會等互動直播達到1000多場。這種互動玩法對于主播來說帶來了不小的增量，刺猬公社從小K直播姬了解到，在這種虛拟互動場景下，觀衆彈幕數量同比增加4280%，更多的互動禮物及特效也吸引了更多收益，單場電池禮物的收益增加了5倍。

但"雲蹦迪"這種形式從目前的技術水平來看，仍舊難以滿足用戶的多樣需求。在小K直播姬公布雲蹦迪玩法的B站視頻下，一條評論顯示出了用戶們的期待"我還以為千人蹦迪是指一千個人用動補在一個服務器裡蹦迪。"這是一種更接近于"雲蹦迪"這一概念的設想，将目光放長遠，這甚至可能是"元宇宙"的一種雛形。

梅嵩也向刺猬公社坦言，這是一種可行的設想，"元宇宙一定是UGC的，如果觀衆都可以配備這種動捕技術，最重要的模型與交互問題被解決，隻要捏人、導入就可以。"但這需要時間與精力，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仍舊難以實現。

事實上，"雲蹦迪"這種形式仍舊不成熟，對于大多數用戶來說，"新鮮感"仍舊是決定性因素，伴随着用戶體驗的同質化，"新鮮感"也會逐漸消退，"雲蹦迪"也将重回小衆圈子。這種"周期性"是顯而易見的，無論是修勾夜店老闆還是梅嵩都曾表示"雲蹦迪"熱潮或許将逐漸消退。

對于雲舶科技來說，煥發玩法新生機的關鍵可能在于UGC内容，"無論是轟趴館的裝扮風格，還是新的玩法，用戶可以自己來搞，我們不做也做不完。"

梅嵩認為，小K直播姬發展的内在邏輯是一種"創作者經濟"，他們為用戶提供用戶和動捕技術，以及包含雲蹦迪在内的各種直播玩法，同時也會開發更多的"編輯器"功能，"剩下的交給用戶自己就好"。

那麼，問題也随之來臨："雲蹦迪"這種形式到底有何意義？

事實上，相關部門并未于近日公布涉及版号的所謂“新增”遊戲法規或政策。至于傳言中出現的内容監管、未成年人保護等要點，早已不是什麼新消息。

要讨論“雲蹦迪”的意義或是可能性，我們可以先從其最重要的形式也就是“蹦迪”展開。

互聯網時代的“蹦迪”随着信息的廣泛傳播而被“祛魅”，簡簡單單一句“857”成為了這一娛樂方式的新代号。人們對蹦迪的認識在更新，這是一個可以肆意展現、需要放開自我的場合，互動頻繁發生，環境讓社會身份也變得模糊。

而在人們向互聯網移居、疫情的背景之下，“雲蹦迪”的興起變得更加順理成章：一些能夠肆意和瘋狂的賽博空間或許正在成為數字化的緩沖地帶，承接人們的“雲想象”，後疫情的線上化潮流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人們喜歡“雲蹦迪”，除了所謂現代人的通病“社恐”，其實還是擺不脫的“熱鬧心理”。當我們成為一隻被解構，又被賜予過分豐富意涵的“狗”，出現在數字搭建的夜店時，這種“在場”已被轉譯太多次，一種模糊的興奮感刺激着觀衆們往返于直播間，沉醉于模糊了社會身份、又身處廣泛連接之中的矛盾快感。

再次回到雲蹦迪繞不開的核心議題：元宇宙。

許多媒體對于雲蹦迪報道的叙事裡，似乎最終都指向了這個炙手可熱的概念。對于觀察者來說，雲蹦迪有太多的元素足以讓人敏感：虛拟場域、多用戶實時參與、虛拟身份社交.....從某種程度上，這些詞彙刺激着整個市場的神經，也讓越來越多人将目光投向這一形式。

但無論是從具體的雲蹦迪直播間的體驗入手，還是在與實踐者的交流中，刺猬公社發現，雲蹦迪這一形式仍舊顯得過于“簡單”，其本質上仍是簡單程序構成的指令投射動畫，無論從成本、技術還是體驗感來看，都與“元宇宙”具有較大的差距，在概念仍沒有被大衆深度理解的市場中，“元宇宙夜店”的稱呼更多摻雜着一種“噱頭”性質。

所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雲蹦迪的熱潮湧起也為行業帶來了更多機會類似雲舶科技這種虛拟人技術公司的下場就是案例之一，在其UGC理念下，雲蹦迪這一玩法能夠被更多虛拟主播、創作者喜愛，越來越多的人可以借此功能創造屬于自己的虛拟互動場域，起碼在每個人的直播間裡，都能形成擁有“我的世界”。

這種能力的賦予或許擁有非凡的意義，從目前行業發展來看，他們能夠進一步讓參與虛拟世界的成本降低，而當視角轉向未來，當越來越多的用戶利用這些工具，這或許是一種意義上的“賽博平權”：每個人都擁有虛拟化的權力與能力。

雲蹦迪更像是一個切口，是虛拟世界探索中值得關注的形式。從各式虛拟夜店的技術升級，到知名IP聯動、線上live電音節，雲蹦迪沒有止步于簡單的蹦迪形式，而是不斷探索着新的可能。

或許我們對于雲蹦迪這種形态并不該抱有過于高的期待，但一個事實或許仍讓人驚喜：雖然“脫實向虛”仍舊遙遠，但雲蹦迪更像是元宇宙概念的一個試點，它驗證着大衆對于“虛拟世界”的憧憬與追逐。

至少在此刻，在直播間裡揮灑數字汗水，享受虛拟場域裡片刻的腦波碰撞，已是一些現代人精神的飄渺寄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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