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前面幾篇《别人的事》的朋友,多少能感覺到老李是個有點性格的人了吧?
是的。
這個老李很有點性格。怎麼說呢?叫本事不大,傲氣不小。
聽聽老李是怎麼說的。
“我這個人啊,不知怎麼回事,好像把握不好分寸。有一次我接一位‘冒号’的電話,噼裡啪啦說了一大通,挂上電話,旁邊一位同事問我,‘剛才誰的電話?’我說,某某‘冒号’的”。同事吃了一驚說,‘你怎麼像是在跟下級說話的口氣?’聽了同事的話,換我吃了一驚。怎麼,我居然這樣在和‘冒号’說話?自己還不知不覺!什麼時候自己把自己慣出這樣沒大沒小的毛病來了?”
“這樣看來,有的‘冒号’不喜歡我,也在情理中了。當然,我也是有脾氣的人。‘冒号’不喜歡我,我也可以不喜歡‘冒号’,對吧?體制内,隻要既不求位也不求祿,其實‘冒号’把我也沒什麼辦法。所謂無欲則剛嘛,這就是體制的好處。聽到有說體制挺限制人的。其實,‘冒号’還不是受限制?起碼不能随便奪我的飯碗吧?”
(座中有人頻頻點頭)。
“有個新來的‘冒号’,可能是過去對下面的人發作搞習慣了。為了一件事對我拍桌子。拍一下不夠,還要連着拍。把我搞煩了。等他手再拍下來時,我冷不丁一下子把他面前的桌子拉到我懷裡。結果他拍空的一巴掌直接拍在自己腿上,拍得山呼海嘯的響。從此以後,這個‘冒号’再也不跟我發作了,總是和和氣氣的。”
大家都笑起來。老趙說,“估計你也别想得好就是了。”老孫說,“哎呀,什麼得不得好的。自己落個快活,沒人找麻煩比什麼都好。”老錢說,“我就不信‘冒号’沒有辦法治你。‘冒号’可不是白當的。”
老趙幫老李說,“也不一定。就有那号人,想方設法進入體制内,就是圖個安生鐵飯碗,也不求上進,百事不操心,啥都不想幹。還有的,根本就啥都幹不了,隻會吃飯。還挑食。”
這時,因為都是老同志在場而一直三緘其口的小譚,終于忍不住,說了聲,“不可能吧。現在體制内都是逢進必考,哪裡還能讓這樣的人混進來?”
老李冷笑道,“所以說,你還是嫩了點。你以為體制就是無縫鋼管?那不也都是人在‘制’嗎?凡是人在‘制’,哪能沒有縫?”
大家響應老李,都說小譚,“老李說得對,你不懂”。小譚隻好再緘其口。大家複又對老李說,“你繼續,你繼續。”
老李接着說,“你們可能都想不到吧?我跟這個拍桌子‘冒号’,後來關系處好了。他喜歡玩“雙升”’(一種四人撲克牌遊戲)。先開始單位裡沒幾個會的,必須找人湊角兒,就把我湊進去了。湊過幾次,人熟起來,‘冒号’跟我官腔官話就少了。我慢慢地也能理解到,他遇到的難處,隻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隻會比我大不會比我小。所以,他發脾氣拍桌子,為了公事又不是為私事,計較他甚至記恨,倒是我沒有量了。沒必要。不過,關系好了,後來他對我我對他,想發火都發不出來了。”
老孫笑起來,說,“瞧你,說着說着,說‘冒号’ ,不像說上級的口氣了不是?”
老李到底也笑了一回,“是,是,瞧我這臭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老錢問,“那再後來呢?”
老李說,“再後來?單位裡學打‘雙升’争陪‘冒号’的,越來越多,味兒變了。再後來,換來個喜歡玩兒跳棋蹦蹦跳跳的‘冒号’,害得單位裡好多人也都‘愛好’起跳棋來。把我煩都煩死了,還有什麼我的後來?”
在有人長長的一聲“哦”中,老李自述結束。
《照錄氏案》,老李者,倔角兒也。此等角兒,或未必盡皆可用之才。然其可為知己者死,則定然矣。而‘冒号’之多者,得老李者寡,失老李者衆。竟不知其于‘用’而言,損耶?益耶?
插圖選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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