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陳蕾 通訊員 支奕

位于舟山市定海區南部海域的摘箬山島，因島上長有許多被當地人用來包粽子的箬竹而得名，這座曾經交通十分不便的懸水小島，如今已摘下“草帽”，戴上“金帽”，建成全國首個科技示範島。

讓人很難聯想到的是，35年前，一艘擱淺在摘箬山島的漁船，竟是一起重大兇案的現場。船艙内有多處血迹和鈍器敲打痕迹，船上6名船員失蹤，船員攜帶的貨款下落不明。

經警方現場勘查，當時分析系一起特大搶劫殺人案，有兩名犯罪嫌疑人作案後潛逃。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公安部、省、市、區四級公安機關的聯合技術攻堅下，在幾代刑警的不懈追兇下，這起舟山曆時最久、被害人數最多的命案積案近日告破，兩名犯罪嫌疑人于9月7日被舟山警方抓獲，他們對35年前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正義終得伸張，6名被害人終可瞑目。

今天（9月16日），浙江省公安廳、舟山市公安局聯合召開偵破“1987.3.20”舟山定海摘箬山特大命案積案新聞發布會，通報案件偵辦相關情況。

慘案：一艘擱淺漁船，6名失蹤船員

時間回溯到1987年3月18日，海島倒春寒，一艘船号為“浙岱漁6141”的漁船擱淺在摘箬山島離岸20米的淺灘上。

讓島上群衆感到奇怪的是，這艘漁船停靠了兩天，都沒見人下來。

3月20日，接到群衆報警後，舟山市區兩級公安機關立即坐船趕往現場調查。經勘查，這艘漁船長約10米、寬約2.5米，鼈殼（即供船員休息的卧艙）内部狹小，進出都要彎腰，警方在鼈殼四壁發現若幹噴濺狀血迹，在船上其他位置發現多處血迹，鼈殼内有鈍器敲打的痕迹。

經反複現場勘查和提取試驗，刑事技術人員從進入鼈殼的門檔上提取到了1枚血痕迹。

當時，魚貨生意都是現金交易，而船上的人員、貨款下落不明，警方遂以特大搶劫殺人案件為方向進行偵辦。

案情重大，浙江省公安廳成立專案組，組織指導舟山、甯波警方開展專案偵查。

專案組進行了地毯式的走訪調查，了解到船隻來自岱山縣某鎮某村，6名船員是一家人，船老大一直從事販魚生意，船員是他的兩個弟弟、兒子、未婚女婿和大外甥。

3月12日，他們從岱山出發，到嵊泗縣嵊山鎮收購魚貨後，駛往甯波販賣。3月17日，船老大在甯波水産碼頭曾與本案嫌疑人交談，對方雇傭他們運輸一批魚。18日早晨他們的船出現在摘箬山，直到被島上群衆察覺異樣後報警。

當時的摘箬山島上住着134戶人家，警方走訪詢問了群衆以及往返島渡的船老大，得知3月18日早晨，有兩名來曆不明的男子曾在案發地點附近出現，後乘坐渡船離開，有重大作案嫌疑。

依靠大量紮實細緻的工作，警方對兩個嫌疑人進行了準确刻畫。限于當時的偵查條件和科技手段，雖然警方争分奪秒、晝夜不息地調查，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兩人，難度無異于大海撈針，偵查工作陷入僵局。

但是，當年舟山公安第一代刑警深入的現場調查、細緻的現場勘查、部省市公安機關各級專家會診，全面的現場分析以及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刻畫，特别是關鍵物證的提取，為最終破獲此案打下了堅實基礎。

破案：8天8夜奮戰，衆志成城攻堅

2022年8月31日晚10時，正值夏季治安打擊整治“百日行動”攻堅期間，一條消息讓舟山刑警振奮到夜不能寐：經公安部、省、市、區四級公安機關聯合技術攻堅，認定現場提取的血痕迹與甯波甯海籍男子蔣某某的痕迹同一，蔣某某有重大作案嫌疑，案件取得重大突破。

接到報告後，副省長、公安廳長王成國高度重視，聽取專案情況彙報，并對案件偵破提出具體要求。省廳黨委委員、副廳長聶展雲每日調度案件進展，并派省廳刑偵總隊主要負責人及專家組實地指導專案偵辦。舟山市副市長、公安局長趙駿全程指揮，依托情指勤輿一體化實戰化機制，逐一細化任務清單、責任分工、完成時限，按照“2小時一彙總、半天一會商”要求，争分奪秒推進各項工作。

專案組同步制定嚴密的調查、抓捕、審訊方案。

9月7日，抓捕時機成熟，在麗水、甯波兩地公安機關的大力支持下，專案組先後在麗水和甯波将犯罪嫌疑人蔣某某和薛某某抓獲。

經審訊攻堅，兩人對搶劫殺害6名船員并抛屍大海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9月7日下午，舟山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高浩孟，到舟山跨海大橋雙橋出口迎接專案組凱旋，向參與偵破、抓捕的專案民警緻以誠摯慰問。

犯罪嫌疑人蔣某某開過個人診所，被抓獲時仍裝聾作啞、百般狡辯，但在确鑿的證據和環環相扣的審訊攻勢面前，蔣某某的心理防線被突破，“想到這個事情，後悔過，但沒辦法了，對不起小孩、老婆，對不起他們（被害人）家裡人。”

另一名犯罪嫌疑人薛某某當過船老大，作案時在甯波某漁業公司上班。

被警方抓獲時，他似乎已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與老婆講“我不會回來了”，向警方承認了罪行。

蔣某某的老家與薛某某家隻隔了一條街，兩人讀小學時就認識，并都喜歡賭博，當年他倆為了還賭債，商量要搞點錢，看中了海鮮交易大量的現金，于是在碼頭蹲點物色作案對象。

期間，以販運漁獲為名，找上了被害船老大，準備了作案工具上船。船駛出後，待到後半夜，他們擇機将船上6人殘忍殺害。

事後，他們抛屍大海，本想趕緊駕船逃跑，不料船擱淺在了摘箬山島。

從8月31日晚10時技術攻堅發現線索，到9月7日将這兩個潛逃35年的犯罪嫌疑人抓獲。8天裡，舟山市公安局指揮部及專案組每名成員都處于連軸轉的狀态，他們24小時不間斷合成作戰，制定任務清單、細化責任分工。35年間，專案組為破案積累了厚厚的原始卷宗。定海區公安分局90後刑警林零一是專案組成員之一，2018年他到刑偵大隊工作時，就從老民警那裡得知了這個案件，這次參與梳理該案卷宗等工作，他深感責任重大，發誓“一定要辦成鐵案！”

信念：命案不破，專案組不撤

35年命案積案的攻破，凝聚的是幾代刑偵民警付出的無數心血和汗水。

省市區三級公安機關對這起特大命案積案的偵破工作從未放棄、從未停止。

每一年警方都要進行梳理研究和偵查情況彙總，舟山公安每一任局長都認真聽取案件情況彙報，時時關注偵辦進展。

特别是近年來，加大了技術攻堅的力度，力求在新時期新科技的助力下有新的突破。專案組成員經曆了多次人員調整、新老交替，最初的專案組成員都已退休，有的已經去世。但對案件的偵破，警方一直沒有停下，就像接力賽一棒接着一棒地奔跑。

今年88歲、頭發已花白的老刑警周兆康在當年案發時是舟山地區公安處第一任刑偵科科長，欣聞案件破獲，他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問道：“兇手是不是兩個人？”

在得到肯定答案後，他舒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激動。因為他們當時對犯罪嫌疑人的刻畫和犯罪過程的重建，與現在偵破後獲悉的實際情況幾無二緻。

周兆康對35年前的情況還記得一清二楚。“找了很久，沒能找到這兩個人，大家都很着急，心裡很難過。退休後我還常常夢到在破這個案子。”周兆康說，“現在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浙江省公安廳原副廳長徐定安在當年是舟山地區公安處刑偵科副科長，也是案件的現場勘查員。

9月1日，當他得知物證比中後，當即帶着35年前為偵辦此案記下近一整本内容的工作筆記本，馬不停蹄地趕到舟山，如錄影帶般地回顧當年案件的細節，為偵辦突破提供意見。當年徐定安和同事對船隻進行了反複勘查，“沒拿出結果來，就決不能放棄！”“就像做因式分解，每一項都要分解成最簡分子。”

在當時的偵查條件下，老一代偵查員勘查現場細、提取物證準、走訪調查深、案卷制作全，千方百計固定了關鍵證據。案子偵破後，他如釋重負，“心中一直有種隐痛，現在可以放下了。”

去年8月退休的老刑警柴海濱是當年案發時勘查現場的照相員，在退休前，他把自己偵辦過的案件膠片照片全部轉化整理成數碼，以便接下來的民警辦案查閱。他當年在案發現場拍的140餘張照片、一段26分鐘的錄像是現在案件偵辦的重要證據。

“科技的新發展是案件偵破的必備因素。”舟山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支隊長周志海說，刑事科學技術的發展，部省市區四級公安機關的聯合技術攻堅，為案件偵辦提供了堅實的技術支撐。

此外，舟山公安機關根據上級統一部署，精品化打造情指勤輿合成作戰中心偵查分中心，完成了硬件改造和軟件配套，一體化實戰化運行機制不斷成熟，提升了偵查工作實力，為案件偵辦提供了堅實的情報信息、行動指揮、合成作戰等方面的支撐保障，增強了全警攻堅克難的決心信心。

“父親的遇害，使我們家頓時陷入了困境”。“感謝舟山公安，這麼多年一直在努力偵破，這2個惡人抓到了，總算可以告慰遇害的父親了”。一名受害人的女兒得知案件偵破後向偵查員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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