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零首付購車”“1成首付買車”的廣告，你的購車之心是否蠢蠢欲動？但這到底是租車還是買車?其中有什麼“貓膩”和風險？同樣是分期付款，融資租賃和借款買車究竟如何區分？大部分消費者卻搞不清楚。

近日，靜安區人民法院梳理近5年來審理的涉汽車融資租賃金融案件并發布審判白皮書，揭露其中的行業現狀，并給出司法導标。

當融資租賃從“大宗物品”走到“民間”，走近老百姓，如何既保護好消費者合法權益，又更好引導行業有序健康發展？值得深思。

消費者李先生看中了一輛近10萬元的品牌轎車，全額付款有些吃力。這時，汽車銷售人員給了他一個“完美”解決方案：首付3成，剩餘款項3年内分期付款，借款年利率6.7%。

李先生很快接受了銷售人員的建議，并簽署了相關購車合同等。

然而，李先生在随後按月還款時卻發現，自己的還款并不是還給銀行，而是還給了滬上一家融資租賃公司，還款僅由銀行代扣。

自己的購車還款，為何會與融資租賃公司相關？李先生找到汽車銷售方和銀行，得到的答複竟然是：當初自己簽訂的并不是貸款合同，而是融資租賃合同。

明明是借款分期購車，怎麼就成了“融資租賃”了？李先生因此拒絕繼續還款。随後，融資租賃公司訴至法院，要求李先生按約支付租金及留購價款、滞納金等，款項支付完畢後車輛歸李先生所有。

“融資租賃合同上的字不是我簽的。我跟融資租賃公司沒有關系。”庭審中，李先生認為，因合同上簽字不真實，合同無效。

法院依法委托司法筆迹鑒定，結果顯示，上述融資租賃合同上的簽字确實并非李先生所簽署，而是由汽車銷售人員代簽。

法庭上，李先生對借款購車的借貸關系認可，但否認融資租賃關系。

因原告未提供證據證明李先生與其成立融資租賃合同關系的意思表示，為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近日，法院認定原被告雙方為借款合同關系，李先生違約，雙方合同解除；李先生支付融資租賃公司相應本金及利息等。

李先生這樣的案例并非個案。

記者從靜安法院獲悉，2014年至2019年期間，靜安法院審理的融資租賃合同案件數量增長迅速，共審結4721件。其中絕大多數是涉車輛融資租賃合同案件，占比高達97.6%，年複合增長率達123.45%。

“尤其是2018年以來，車輛融資租賃交易出現井噴，我們受理的案件激增，涉訴的融資租賃公司主體也逐步增多。”靜安法院金融審判庭庭長陸曉峰告訴記者，僅今年1至11月，靜安法院就已受理車輛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案件5151件，是去年全年總量的3倍多，超過過去5年案件總量，居全市基層法院前列。

案件量大增的情況下，如何提高審判質效？送達是其中重要一環。靜安法院自2013年開始在全國率先探索約定送達制度。數據顯示，因公告送達适用普通程序的案件比例已從最高時的32.87%，逐漸下降至1.68%，平均審理天數下降近90天。

記者了解到，車輛融資租賃分為傳統直租模式和售後回租兩種。在靜安法院審理的相關案件中，售後回租模式居多，是傳統直租模式的6.94倍。

“目前車輛融資租賃市場，售後回租模式被廣泛運用，更涉及新車。今年涉訴案件中，新車融資租賃案件占比達81%。”靜安法院金融審判庭法官錢佳妹介紹，也就是消費者在向汽車銷售商購置新車的同時，與融資租賃公司簽訂售後回租合同，将車輛的買賣與購車款的支付相互融合。

說白了，就是消費者向融資租賃公司買車再回租，消費者按期支付每期租金，獲得車輛的使用權。期滿之後，消費者既可以選擇退回車輛，也可以選擇付清尾款，獲得車輛的所有權。

“但是，部分消費者往往分不清楚，将融資租賃誤解為金融借款，引發争議。”靜安法院在白皮書中披露，在車輛融資租賃業務鍊中，除了融資租賃公司和消費者外，往往還涉及車輛銷售方、中間渠道商等關聯主體。

“實際業務中，一些渠道商或銷售方為賺取利差，促成交易，進行誇大宣傳。”比如，在存在首期租金的情況下宣稱“零首付”，向承租人宣稱是免息貸款、對合同條款進行虛假解讀等等。甚至還有部分中間渠道商員工私下向信用評審不過關的潛在客戶表示，通過額外支付一筆費用可以進行金融包裝，騙取信用評審資格，或者誘使潛在客戶借用其他人的身份證簽訂融資租賃合同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消費者使用車輛的便利，雙方大都約定直接将車輛登記在消費者名下。不少消費者因此誤以為自己是新車所有權人。“實際上，新車售後回租模式下，消費者所購買新車的所有權為融資租賃公司（出租人）所有。”陸曉峰提醒。

除了宣傳具有“迷惑性”，不少融資租賃合同還“打悶包”。“我們審理的案件中，作為被告的消費者往往抗辯，說不清楚是融資租賃，不知道什麼是售後回租，隻是借款。合同簽署時并沒有履行提示說明義務。”白皮書進一步指出，互聯網融資租賃業務中，在線網簽流程有待進一步規範。

白皮書進一步指出，涉車輛融資租賃還存在刑事犯罪法律風險。

有的涉車輛融資租賃糾紛中，還涉嫌合同詐騙犯罪。彭女士就遇到外省某網絡科技公司推出的APP“買币送車陷阱”，陷入“套路租”。

2018年，彭女士通過朋友介紹下載了某科技公司旗下的APP。當時，該公司承諾，隻要通過APP購買30萬虛拟天使币，并支付3萬元首付款，就能獲得一輛道奇汽車，購買的30萬天使币亦可在18個月内退還。

彭女士信以為真。直至該公司“暴雷”後，才知道其獲得使用權的車輛為融資租賃，每個月有7400餘元的汽車租賃費用。最終，涉案公司因涉嫌合同詐騙罪被立案。

“在審判實踐中還發現，部分融資租賃公司并沒有發放貸款許可證，但極少數卻直接與客戶簽訂個人汽車抵押貸款合同，存在涉嫌非法經營犯罪的重大法律風險。”白皮書披露。

此外，2019年，靜安法院審理的數起融資租賃合同案件中，還有融資租賃企業因異地第三方機構涉嫌騷擾催收而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

據介紹，融資租賃公司開展業務的地域範圍較廣，最終若需收回涉案融資租賃車輛，通常會委托所在地第三方機構完成。而部分第三方機構為了能獲取相應費用，在收回涉案融資租賃車輛時操作極為不規範。在未通知承租人拖車事宜的情況下，徑行趁承租人不留意将車輛開走，甚至對承租人實施暴力威脅，脅迫其轉移車輛，危及承租人的人身安全，産生較大社會不穩定因素。

“車輛融資租賃合同是普通民事合同，因車輛融資租賃合同引發的争議，應由雙方當事人通過合法途徑妥善解決，堅決杜絕騷擾催收行為。”白皮書明确。

靜安法院審理的涉汽車融資租賃案件隻是個縮影。

近年來，汽車融資租賃業務備受關注，發展迅速，逐漸成為消費者購車新潮流。保守估計，目前上海1/3融資租賃企業涉及車輛融資租賃業務。以靜安區為例，目前共有涉汽車融資租賃業務企業10餘家。

“汽車融資租賃不同于其他融資租賃業務，因涉及消費者個人，其投訴量一直較高，引發糾紛較多。”在靜安法院近日召開的優化融資租賃行業營商環境座談會上，上海市租賃行業協會秘書長孫榮華坦言，“部分在宣傳上确實存在引人誤解的宣傳，這也為後期産生糾紛埋下禍根。”

如何既保護好消費者合法權益，又更好引導行業有序健康發展？

今年5月，上海市租賃行業協會在全國率先發布《汽車融資租賃業務自律公約》，對行業亂象進行規範。要求杜絕在融資租賃合同、産品宣傳資料、APP平台等出現“貸”“貸款”等帶有誤導性質的語言表述。

“建議在合同中使用加黑加粗字體等方式作出‘特别提示’，明确告知消費者為融資租賃合同，杜絕‘打悶包’。”與會專家提出建議。靜安法院在白皮書中亦建議，加強合同文本格式規範，确保線上簽約全程留痕。同時嚴控潛在客戶征信審核，推進關聯行業信息共享。

除了加強行業自律、規範外，白皮書還建議，要加深融資租賃行業監管，規範關聯行業業務操作。

對此，座談會上，上海市地方金融監管部門相關負責人透露，監管部門拟出台《上海市融資租賃公司、商業保理公司涉個人客戶相關業務規範指引（征求意見稿）》，針對營銷宣傳等方面都将作出具體規範要求，拟要求本市開展涉個人客戶相關業務的融資租賃公司建立建全個人客戶權益保護事前審查、事中管控、事後監督的全流程管控機制。目前該指引正在征求意見中。同時，針對“惡意逃貸”等現象，還将與司法部門聯合探索形成“黑名單”制度。

即将實施的《民法典》對融資租賃合同設立專門章節，對融資租賃中一些亟待解決的法律争議給予了立法頂層設計。

靜安法院在白皮書中表示，将嚴格依照法律法規開展融資租賃業務，依法解決融資租賃業務創新過程中存在的争議，引導融資租賃行業有序、健康發展。

看清合同名稱 關注”所有權“等關鍵詞

作為普通消費者，在購買車輛簽署合同時，如何才能區分借款購車和融資租賃？資深法官給你“劃重點”。

1、簽署合同時，要注意看清合同名稱，究竟是“金融借款合同”，還是“融資租賃合同”。

2、融資租賃合同中，大多會注有“車輛所有權歸出租人所有”、“租賃期滿，消費者支付相應錢款，車輛所有權轉至消費者所有。”等内容。仔細留意合同内容，一旦出現“所有權”等關鍵詞，基本能判定為融資租賃合同。借貸合同中更多出現的則是“抵押”等關鍵詞。

3、注意查看合同中約定還款方式，如果最後一筆還款，出現1元或其他數額不等的“期末購買價”，則為典型的融資租賃合同。

4、從法律上來說，車輛登記在消費者名下，不代表車輛所有權歸消費者所有。融資租賃合同中通常約定，隻有消費者支付“期末購買價”後，車輛所有權才會從出租人手中轉至消費者。

法治報記者 | 胡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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