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依山而建的大王莊是個和平的村落。

　　雖然村子的四周經常會有泥石流或者山體滑坡，但是卻沒有一次波及到過大王莊，加之相比起附近窮山惡水更加富饒多産的土地，老一輩的村民都堅信，大王莊是被土地姥爺護佑着的。

　　平日裡村民之間都互相認識，也互相照應，鄰裡之間要有點什麼事，大家也都願意搭把手，幫個忙，村子雖小但卻頗為團結。

　　不過，事總有例外。

二

　　盧二狗是大王莊裡的異類。

　　說他是異類可能有點太過委婉了，在村民看來，他就是個瘟神。

　　這孩從小就不學好，一張碎嘴裡就沒說出過好話。

　　有人家裡老人病重，家裡人正急得火燒眉毛呢，他可好，特意到人病榻前，語重心長的來一句：“叔，你安心走吧，反正這都是些不孝的兒女子孫，死了也沒啥可念的。”

　　結果自然是被人一頓亂棍打出。

　　村裡幾家人聯合辦了個小雞場，開業那天幾乎請了全村人到場，熱熱鬧鬧辦個剪彩儀式，這席還沒開吃呢，二狗便嚷着：“過幾天這雨一停，就要鬧雞瘟啦！别開甚的雞場咯。”

　　氣的年紀稍大的幾個東家差點沒背過氣去。

　　最嚴重的一次，莫過于這孩20歲生日的時候。

　　你說人都20歲了，做事總該靠點譜了吧？他可不是。

　　生日當天，淩晨2點，二狗一路狂奔，從村口一直跑到了小山坡上，邊跑還邊喊：“山崩下來咯！山崩下來咯！快逃喲！”

　　熟睡中的村民聽着泥石流要來了，哪裡還顧得上辨别真僞？有的衣服都來不及穿便沖出了房屋，可屋外除了驚慌的人群和二狗子的喊聲外，哪裡還有别的動靜？

　　大家這就懂了，又是那個小王八蛋耍人玩呢。于是，一些怒火沖天的村民開始拿起家夥準備去找二狗算賬，這二狗也是精，看着大部分人都出了屋子，就閉了嘴，悄悄地溜進了山裡，村民們一肚子邪火沒處放，隻好憋着氣，回家繼續睡覺去。

三

　　盧二狗就是個禍事精。

　　這是自從二狗來到大王莊那天起就在村民裡傳開的說法。

　　據說盧二狗小的時候，因為身上沾着不幹不淨的東西而被父母遺棄，扔到了村門口的土地廟裡。恰好被當時還沒當上村長的老陌叔給撿到了，老陌叔沒有孩子，也就把二狗一直當兒子養着。

　　老陌叔在村裡頗具威望，加之後來成了一村之長，所以，他的這個村霸兒子雖然讨人嫌，但是卻也沒人敢去真正動他。

　　老陌叔自己對此倒也是很為難，每當村民來他這抱怨，他總是一臉歉意地給人賠不是，說自己年齡大了，兒子真的不好管，一會他回來，一定好好教訓他！

　　村民們這話聽多了，一來二去，也算是明白了，老村長壓根就管不了，或者說不想管這兒子，但是大家又都不想拆村長的台，能怎麼辦，隻好躲着呗。

　　然而，即使大家像是躲瘟神一樣躲着二狗，二狗還是會追着人家屁股後頭咬，或是詛咒或是惡語相向，村裡人隻能将所有的怒火都憋在了心裡。

四

　　時光匆匆，二狗來到28歲，和以前一樣，他還是那個一無是處讓人避之不及的村霸混混，可不一樣的是，這一年老陌叔病倒了。

　　病榻前，二狗握着老陌叔的手，難得地流下了眼淚，卻沒有看到，後面的村民一個個都投來鄙視的目光。

　　“跟你自己交好的人要死了，你是不是就不罵了？”老陌叔似乎還在拿以前的事開玩笑，“罵也沒用，對吧？”

　　二狗雙眼泛着淚光，點了點頭。

　　老陌叔笑笑，把兒子的頭抱得近了一些，用細不可聞地說道：“我要去了，按照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你可以走了……沒有我，沒人能保住你了……我這個一村之長，也算是盡職盡責了……”

　　話似乎還沒說完，人已經斷了氣。

　　二狗魔怔一樣的搖着頭，不知道是在拒絕什麼。

　　村民們拉開了二狗，準備給老村長安排後事。

　　老陌叔死後，二狗可算是消停了一段時間，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沒日沒夜地喝酒睡覺。村民們倒是覺得這樣的二狗還不錯，至少樂得耳根子清淨。

　　但是，清淨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沒幾天，二狗又開始到村子裡到處招惹是非，甚至于比之前老村長死前更加的肆無忌憚。

　　這一次，村民們沒有選擇沉默，他們決心要替老村長好好管教管教這個村霸盧二狗。

　　他們設計逮住了二狗，把二狗綁在了自家房子的大院裡，輪流毆打，試圖讓二狗服軟，發誓以後再也不胡作非為。

　　可二狗即使被幾個人輪番折磨，也沒有求饒，更沒有悔恨之意，嘴裡的辱罵越發的狠毒起來。

　　就這樣，村民們的怒火在二狗的詛咒聲中，愈發熾烈，在二狗被綁家裡的第五天，竟然活生生地被打死了。

　　死前的二狗嘴裡還念念有詞，污言穢語不斷。

　　二狗死後，村民們開始聚在了老陌叔的家裡，開始收拾東西。他們發現了一個不大的鐵箱子，上面上了好幾把鎖。

　　有人就斷定這肯定是老陌叔的積蓄，趕緊把箱子打開吧。就在大家摩拳擦掌想看看老村長藏了什麼好東西之際，就聽見村子外頭遠遠地傳來一聲叫喊：“山崩來啦！山崩來啦！快逃啊！”

　　接着就是一陣天崩地裂的震動以及震耳欲聾的巨響……

五

　　調查隊來到這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了，村子的大部分都被掩埋在了山石之下，隻有少許的建築殘骸還暴露在外面，依稀能看出這個叫大王莊的村子規模。

　　挖掘工作進行到了後期，挖出的一個鐵箱子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箱子本身上了好幾把老式的鐵芯鎖，如今已經鏽迹斑斑，而箱子邊上有幾十具遺骸匍匐在側，仿佛是在進行着某種儀式。

　　調查隊員驚疑不定地打開鐵箱，卻發現裡面隻有一套5、6歲孩童的破爛衣物，和一本老村長的日記。

　　日記老舊泛黃，應該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用過，裡面一開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鄰裡小事，唯有最後，記着一個不那麼正式的父子約定。

　　“……前些天……二狗子答應我，在我死之前，他都不會離開村子，我也答應他，會一直護着他，不讓村裡人來鬧事。”

　　調查組的人不明所以，又看了看那套爛衣服，發現裡面有一封年代更為久遠的信。

　　信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父母對于遺棄孩子的愧疚與自責，唯有一點，信裡說明了他們扔掉孩子的主要原因：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孩子，任何事，隻要他說出來，都必然不會發生！

《村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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