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留存于世的《紅樓夢》版本衆多,歸納起來主要有程本和脂本兩個系統。
程本是一部相對來說比較完整的《紅樓夢》,共有一百二十回,前八十回是根據曹雪芹的原筆修訂,後四十回是高鹗的續寫。但也有人認為後四十回是由其他人所撰寫,續寫者并非高鹗。我想,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目前的程本呈現出相對的完整性,雖然續寫部分屢遭人诟病,但是目前的續寫部分已經得到大衆的普遍認可。
脂本是一部未完成的《紅樓夢》,共八十回,是曹雪芹的原著,并且其中有脂硯齋所寫的批注。原本是手抄本,現在已發現的各種手抄本原稿共有十二種。
我認為,對于程本和脂本兩種版本來說,由于受衆面和層次的差異,它們都有各自存在的合理性。對于我們讀者來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程本對《紅樓夢》在大衆文化方面,起到了一定的普世性意義。大衆文化的特點在于形象的生動和感覺的直觀,程本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滿足當前人們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從小說中獲得最基本的閱讀樂趣,提升了人們的鑒賞能力。同時,一個結構相對比較完整的程本,也符合傳統的一個閱讀心理。這就是程本存在的意義和它的價值。
但同時,如果想進一步深入的理解《紅樓夢》,以及探究小說更深層次的内涵和意義,那麼,讀者選擇脂本就成為了唯一。
如今,大部分的研究者已經非常重視脂批在解讀《紅樓夢》的重要意義,意識到作為批者的脂硯齋,無論在小說的情節内容,還是評論作者的寫作風格,都對小說文本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當然,也有人認為,脂批是後人僞造的赝品,是不是赝品,關鍵就看脂批與小說之間的關系。如果能證明脂批與小說形成一種嚴格意義上的互補關系。也就是說,脂批不僅是作為評注小說的存在,更是作為這部作品一部分的存在。那麼,這種僞造之說,我們大可不必去理會了。
在我看來,我們的研究者們,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脂批與小說之間的這種互補性關系,而這種互補性又照應了作者與批者之間的特殊關聯。
在小說第一回,有一條脂硯齋的眉批:
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本。
“一芹一脂”,正是作者曹雪芹與批者脂硯齋。“是書何本”,根據周汝昌先生的校訂本,“本”是原字;在另一個版本上卻是“幸”字。那麼到底是本還是幸呢?從字面上來看,幸字更通順意義更明,本字卻令人難以理解。因此,幸字是本字後來的更改。但是,如果從脂批與小說的關系,即一芹一脂的角度來理解:“何”字,是合一的合,如果“書”是指一芹,那麼“本”對應的是一脂,作品是書與本的合一;也就是曹雪芹的小說與脂硯齋的脂批在這部作品中是合為一體。
因此,這條脂批,既暗示了作者與批者的關系,又暗示了小說與脂批的關系。
我們通常解讀《紅樓夢》,起始點是小說的文本内容。解讀《紅樓夢》以小說文本為主,這絕對沒有錯。但是,我們卻忽略了一點,即在進入小說文本之前,還有脂硯齋撰寫的一篇序文,即《凡例》。
在我看來,《凡例》絕不僅僅隻是一篇序文那麼簡單,而是解讀《紅樓夢》真正的起始點,即把這篇《凡例》視為整部作品的一部分。
這裡我們用真與假的關系,進一步來說明這篇《凡例》與小說文本之間的關系。
我認為,《紅樓夢》的開篇,即入夢、入幻。
第一回,石頭幻化成通靈玉,算不算幻;甄士隐在夢中見到通靈玉,是不是夢。小說的開篇就已經進入了夢幻之中,呈現出夢幻實質的“假”。而作為序文的《凡例》就是進入夢幻之前的“真”。《凡例》的最後一句話,這樣提示到:
此回中凡用“夢”用“幻”等字,是提醒閱者眼目,亦是此書立意本旨。
“此回”,就是小說的第一回,“用夢用幻”,即是小說進入夢幻中的“假”。所謂“提醒閱者眼目”,即暗示讀者在進入“假”之前,首先知曉“真”的實質所在,方能不被夢幻所迷惑。
因此,我認為,解讀《紅樓夢》的工作,正是從這篇脂硯齋撰寫的《凡例》開始。我們隻有更深入的理解了《凡例》的内容,才能保持更加清晰的思維進入小說文本,這樣才可能避免陷入夢幻般的迷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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