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看西遊第334期）

文/大路佬

一

《西遊記》作為一部神魔小說，雖然講的都是些神佛妖打架的故事，但有其深刻的寓意，不同的人看了肯定會有不同的收獲和感受，有人讀出哲理、有人讀出幽默、有人讀出政治、有人讀出革命。老實說，讓人感動并不是它的義務，整部《西遊記》基本上不涉及到愛情、親情、友情，師徒情原著裡講的還真不多，師兄弟情更少。本來玄奘法師堅定的信念和不畏艱險的頑強毅力是挺感人的，但是吳承恩在小說中過于戲谑玄奘，這些基本上都沒表現出來，而是把唐僧描寫成了一個軟弱無能、人妖不辨、動不動就哭哭啼啼，而且還非常啰嗦的老和尚。以至于當初楊潔導演找佛教領袖趙樸初給電視劇題詞時遭到了拒絕，原因就是《西遊記》醜化了玄奘法師，佛教界對《西遊記》不認可。沒了這些“情”，要讓感動确實比較難，所以說它并沒有讓人感動的義務。

電視劇把這段進行了改編，悟空第二次打白骨精，唐僧就要趕他走，八戒、沙僧幫着說好話才留下，後面白骨精又變成了老頭來哭訴，激怒了悟空正要打他，唐僧為防悟空再次行兇念起了金箍咒，悟空扛着頭痛最後還是把白骨精打死了。可這時候唐僧完全不聽解釋，八戒、沙僧都來勸他說大師兄打死的真是妖怪，唐僧還是不聽非要寫貶書把悟空趕走。小時候每次看到這裡都要憤怒地跟小夥伴說，這個唐僧眼睛瞎了嗎？我要是孫悟空就不保他，讓他給妖怪吃了，我回我的花果山當大王去多好！！

悟空沒辦法，走之前要再拜一拜唐僧，唐僧竟不受轉身躲開，悟空變到他面前拜了幾次才肯走，這個時候悲傷的BGM響了起來，悟空依依不舍地跟八戒和沙僧交代幾句之後騰雲而去。小時候每次看到這裡都要噓唏歎氣好一會兒，為不悟空不值，心想：他都趕你走了，你還拜他？！

三

原著中也有兩個細節讓我比較感動。

第一個是在第三十一回，三打白骨精之後悟空被趕走，唐僧被黃袍怪變作一隻老虎，寶象國國王将其鎖在牢籠之中。豬八戒聽了小白龍的勸告來請悟空去救師父，因請不動悟空就用了激将法，說妖怪謾罵猴哥，悟空這才肯去，這就是很有名的“豬八戒義激猴王”。

師兄弟二人駕雲返回，剛過了大海，悟空說要下海去洗個澡再走，八戒嫌他事多，悟空是這麼解釋的“你那裡知道，我自從回來，這幾日弄得身上有些妖精氣了，師父是個愛幹淨的，恐怕嫌我。”

這個小細節讓我感動不已，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竟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還怕師父嫌他，那畫面就像小孩子怕惹父母不高興而特意把手洗得很幹淨一樣。

其實悟空還是想回去保唐僧的，本來八戒都要走了，他還找個借口把他捉回來，問他是不是師父有難，這時候八戒才用了激将法，難道悟空看不出來嗎？隻是找個台階下而已，你看他走之前還跟猴子猴孫交代說，并不是唐僧趕我回來，他隻是放我回家玩幾天，我現在還去保他，你們要好好看守家業，等我取了經還回花果山。真要是中了激将法，直接一個筋鬥雲去把妖怪滅了再回來就完了，何須交代。而且他這樣說，不但是給自己台階下，也顧全了唐僧的面子，免得他的孩兒們恨唐僧。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悟空對唐僧還是有情有義的。

第二個是在五十七回，真假美猴王之前，悟空因殺了一夥山賊，唐僧趕他走，他卻煩惱要往哪去，在空中徘徊，你看他：

惱惱悶悶，起在空中，欲待回花果山水簾洞，恐本洞小妖見笑，笑我出乎爾反乎爾，不是個大丈夫之器；欲待要投奔夭宮，又恐天宮内不容久住；欲待要投海島，卻又羞見那三島諸仙；欲待要奔龍宮，又不伏氣求告龍王；真個是無依無倚，苦自忖量道：“罷！罷！罷！我還去見我師父，還是正果。

可憐悟空竟無去處，思來想去還得回去保唐僧，但是唐僧還是要趕他走，悟空無奈隻能到南海找菩薩訴苦，見到菩薩後的情景，原文是這樣寫的：

行者望見菩薩，倒身下拜，止不住淚如泉湧，放聲大哭。

沒想到啊，銅頭鐵臂刀槍不入的齊天大聖孫行者，竟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讀來令人唏噓不已！當初大鬧天宮被擒之時，刀砍、火燒、雷擊、丹爐煉，即便被如來壓在五行山下500年，悟空亦未曾掉一滴眼淚，這時卻放聲大哭，他心裡得多委曲啊。

想想也是，猴王一路降妖除魔、鞍前馬後，給唐僧幹了多少苦活累活，未曾現在一犯錯，就要趕他走。而且下屬犯錯領導也有責任啊，之前的文章我也分析過，唐僧自己卻推得一幹二淨，把悟空趕走了事，比臨時工還不如，你說他心裡苦不苦！！

說了那麼多片斷，但我在調查中，卻發現絕多大數人還是選擇三打白骨精那一集，因為集中體現了孫悟空的委屈、不甘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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