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日明/文近日，豐巢快遞櫃變更使用條款，對存放超過12小時的快遞收取超時費，引發公衆讨論。此前豐巢也曾因為誤導用戶繳費取件、模糊贊賞為收費被批評，這次公開的收費，相當多的消費者自是不滿，一些社區因豐巢收費開始停用豐巢快遞櫃。

我們先來讨論豐巢收費是否合規。一個快遞，事涉四個主體，寄件方、收件方、快遞員（及其快遞公司，下同）和豐巢快遞櫃，粗略地梳理，寄件方委托快遞員寄送快遞，快遞員委托豐巢快遞櫃存放快遞。在這個鍊條裡，豐巢快遞櫃是不直接和收件人發生關系的，是快遞員決定将快遞存放在豐巢快遞櫃，而不是收件人（快遞員可能和收件人打過電話，但豐巢無法獲得這一信息），因此，豐巢快遞櫃可以收費，但隻能向快遞員收費，而不是收件人。

豐巢的經營方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和賣家沒有“服務-收費”關系。在此之前，收件人提取快遞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提醒用戶，同意他們的新條款，并表示其服務收費标準将在征得用戶同意之後開展，未經用戶同意的情況下，将不強制收取保管費。針對多次使用快遞櫃超時領取但仍不同意保管費服務協議的用戶，豐巢将不再允許其快件投遞入櫃。

目前尚不得知豐巢這一表述的實際執行情況，會員服務條款的提醒是否醒目，也有待讨論，僅從文本上看，豐巢的收費機制和拒絕服務的做法大體上還是妥當的。

如果用戶拒絕了新條款，又多次超時領取，豐巢最終拒絕其快件投遞入櫃，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看上去，用戶的利益得到了保障，不管家裡有沒有人，快遞員都必須将親自向快遞送到家，一次不行，就投遞兩次。但從總體上看，用戶并不一定是得益的。

快遞櫃是一個很現實的需求，如果沒有家庭主婦或長輩一直在家裡，快遞員送貨和收件人收貨的時間就很難匹配。如果讓配送義務歸到快遞員身上，快遞員應該再次甚至多次配送，這種行為增加了快遞員的工作量，最終肯定會反饋到快遞費上。由于多次配送的這些快遞是不确定的，不知道哪個區域、哪棟樓的用戶會這樣，最終會導緻所有快件的實際運價一起上漲。

由此看來，隻考慮收件人權利的做法并不是好方案，因為部分收件人的特定需求，最終讓所有收件人來承擔，運價上漲，會抑制需求，對于全社會而言是有效率損失的。

将家中無人的快遞寄放在快遞櫃裡，要分攤快遞櫃的費用，也隻涉及快遞員和特定收件人，對于收件人而言，要為他們提供額外的服務，讓他們額外付費也是應當的，這不用整體提高運價，從效率上看，快遞櫃的方案，無疑更好。限時免費、超時收費的方案，加速了快件的流轉，也是一種有益的平衡。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快遞櫃應該如何收費？除了本文前面提及豐巢快遞櫃應當與收件人建立“服務-收費”的協議以外，豐巢快遞櫃還要約束快遞員。

公開報道顯示，相當多的收件人對快遞櫃收費表示憤怒的原因在于，收件人家中有人，快遞員根本沒有和收件人溝通，就将快遞入櫃，收件人要出門取快遞已經多了一層麻煩，取晚了，還要收費，心裡自然不爽。

未經收件人許可就将快件投遞入櫃不是豐巢快遞櫃的責任，郵政管理部門也認為，“快遞員未征得用戶同意就投到快遞櫃屬違法行為，用戶可向快遞企業投訴”，但要和收件人建立良好的關系，豐巢也應當參與約束快遞員，可與快遞公司建立一定的機制，約束、懲罰相關快遞員。

若視野僅着眼于此，恐怕還是不夠。為什麼有一些快遞員要私自将快件入櫃，而不是送貨上門？對于快遞員，時間就是金錢，打電話給收件人、親自送上門，都要消耗時間，會降低他們的快件投遞量。他們花4毛錢将快件放在快遞櫃裡，節約的時間可以多送1個快件，可能會多賺5毛錢。這5毛錢看起來少，對于快遞員卻很關鍵，一個月累計下來可能有小幾千，少了這些錢，這份工作對快遞員可能就沒有吸引力了。

我們梳理快遞市場可以看到，商家之間争奪消費者過于激烈，利潤壓得很低，能給出的快遞費有限，上遊快遞公司從商家拿到的快遞費高不起來，給快遞員的計件工資自然也高不起來，快遞員不得不提高投遞量以保證收入。在這一宏觀視角看，快遞員的行為和消費者趨低消費行為是聯動的，如果擴大化的要求快遞員每單必詢問收件人是否投放到快遞櫃，快遞員規模降低，實際快遞費必然上漲，最終反饋到消費者購物時的總價上。

從這一視角出發，用不用快遞櫃的決策終點在消費者，他們要權衡購物的總價與使用快遞櫃的便利性，在寄件方發快遞的時候，就應該讓消費者做選擇題。這個就是快遞市場的分層，有一些快遞公司的服務可以滿足收件人的多種需求，家裡沒人時可以放快遞櫃，家裡有人時可以上門投遞，他們的快遞費自然要貴一點。另一些快遞公司走平價，服務自然也就差一點，統一放在快遞櫃，并且收件人超時提取需要另行繳費。

目前，快遞市場的服務已經有明顯的分層，有一些快遞公司的快遞員更傾向于私自将快遞入櫃，也有快遞公司非經允許不會将快件入櫃，并且可以多次投遞。但目前的市場分層還遠不完善，尤其是相關市場還沒有準備好，比如有一些商家發貨時，無法選擇快遞公司，快遞公司之間的服務實際上有差異，但因為一些原因，用戶感知不明顯，所以會有低價低質的快遞服務有過高的期待。

過去幾年，有一些電商曾将快遞服務作為賣點，有力地推動了快遞市場的分層及服務質量的提高，但這是一個系統工程，很難在短期内完成，還需要各方不斷的磨合與努力。

（作者系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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