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間,直隸磁州城南關有一家茂昌恒氈帽店,專門制售各式氈帽,店主姓高名進,年已五十多歲。因他經營有方,小店生意十分興隆。
高進有一愛女,名喚桂鈴。桂鈴長得明眸皓齒,面若桃花,誰見了誰誇她長得秀氣。不少大戶人家的公子暗地裡乞求媒人說合,欲與桂鈴締結百年之好。但桂鈴對媒婆介紹的這些纨绔子弟統統嗤之以鼻。因此,桂鈴長到一十八歲尚未許聘。高進夫妻二人眼看着女兒一天天長大,不由得對女兒的婚事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然而,當爹媽的哪知女兒的心事。原來,桂鈴早就有了意中人了,隻是不好意思在爹娘面前張揚。桂鈴愛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店内幫工許秀生。許秀生今年二十一歲,臨清人。小夥子長得眉清目秀,氣宇軒昂。隻因家中連連遭災,食不果腹,他辭别年邁父母,隻身一人來磁州尋親。誰料世态炎涼,勢利作祟,親戚将他拒之門外,不肯相認。為了謀生糊口,許秀生來到茂昌恒做起了幫工。許秀生人長得老實厚道,對生意也是精明能幹,常常把帽店禮理得井井有條,高進和其妻秦氏對此贊不絕口,十分賞識。
一日,秀生和桂鈴在鋪面擺弄貨物。秀生擡箱弄櫃,爬上爬下,不一會,累得滿頭大汗,顧不得擦拭。桂鈴見狀,急忙掏出手角替他揩去額上汗珠,秀生眼望着桂鈴悲厚地笑了笑,不知說啥才好。桂鈴的舉動,恰巧被來到鋪面的秦氏看見,羞得桂鈴急身轉進了内屋。秦氏對柱鈴的舉動佯裝不知,随便問了秀生幾句便離開了鋪面。
晚上,秦氏把目睹的事情告訴了高進。秦氏言道:“夫君呀,常言說得好,閨女大了不可留,留來留去丢了醜。我看秀生這後生長得不錯,與咱家桂鈴倒挺般配,我想找個人說合一下,不知老爺意下如何?”
秦氏此言正中高進下懷,高進諾諾稱好:“好,好!”
這天,秦氏把隔壁鄰居呂榮請到家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昌榮。呂榮聽罷,高興地說道:“既然老嫂子高興這門親事,小弟當個月下佬便是了!”
呂榮當即把許秀生叫到自己家裡,直言不諱地對他說:“秀生呀,你從十八九歲來到高老闆店裡,如今仍然子身一人,高老闆想招你為婿,把桂鈴許配給你,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秀生一聽,心中暗自高興。轉念一想,自己背井離鄉,既無錢财又無房屋,拿什麼作聘禮?想到此,秀生面帶歉意地說:“多謝大叔作合,隻是……隻是小侄家中一貧如洗,連件像樣的聘禮也拿不出呀!”
呂榮見秀生答應了此事,忙說:“無妨!無妨!我實話告訴高老闆就是了!”
旋即,呂榮來到高進店裡,把情況說給了高進和秦氏。
高進一聽,心中甚是高興:“他在我這裡幫工已掙下二十兩銀子,仍記在賬上,我讓他取十兩給桂鈴打些首飾便是了!”
秦氏喚出桂鈴,将事情告訴了她。桂鈴一聽,心中自是歡喜,眉開眼笑地說:“二老既然看着合适,全憑二老操辦就是了!”
高進夫婦見女兒答應了婚事,遂選定了良辰吉日,置辦了酒席,邀請四鄰八舍、三親六眷,與女兒、女婿合卺交杯,共同慶賀。婚後,許秀生住在高進家裡,秀生、桂鈴相敬如賓,與鄰裡和睦相處,侍奉二老如同親生兒子一般。高家的生意更加興隆,買賣越做越紅火,四鄰八舍對此羨慕不已。
婚後3年,許秀生喜得貴子,高進夫婦喜得更是合不攏嘴。一家三代,歡聲笑語,生活十分美滿幸福。
這天,許秀生接到臨清老家一封書信,信中言稱父母病重,要他帶妻兒同歸,相見公婆一面。接到書信,想起家中年邁的二老,許秀生不禁潸然淚下。許秀生拿着書信,讓嶽父過目。
高進展開一看,十分同情。看罷,高進和顔悅色地說:“賢婿呀,你來磁州六年有餘,也該回家看看我那沒見面的二老親家了!”言畢,高進從櫃上拿了些許銀兩交給秀生,又從碼頭租了隻小船,讓秀生帶着桂鈴和孩子一塊順水路趕回臨清。
船到碼頭鎮,許秀生讓船靠岸,獨自一人上岸,從集市上買了些特産好帶回家中孝敬二老爹娘。這時,一個身背卦兜、手拿竹闆的算命先生走到船邊,想搭船前往天津衛。這算命先生長得大嘴尖腮,顔骨橫突,留着兩撇稀疏的黃胡子。艄公見他一人,經不住他死纏硬磨,便準許他搭船前往。許秀生見他一人,也未加阻擋。算命的上了船,一路上與許秀生海闊天空地神聊起來。秀生見他能掐會算,在船上閑來無事,便報上嶽丈和妻子的生辰八字,讓他推算。算命的扳着指頭子醜寅卯地胡聊了一通,爾後又詭谲地問秀生:“請問你嶽丈和内人尊姓大名?”
秀生乃本分之人,随口将嶽丈和妻子的姓名一一告訴了他。當着桂鈴的面,算命先生有闆有眼地說了一些誇贊的話,桂鈴也不介意,一邊聽他神聊,一邊敞開胸脯給孩子喂奶。
半響時辰,小船行至廣平府南關,算命的大聲喊道:“靠岸!靠岸!我要下船!”
艄公不知何故,急忙停船靠岸。船未停穩,算命的抱起桂鈴懷中的孩子,拉着桂鈴就要上岸。秀生急忙攔住:“你為何拉我娘子上岸?”
此時,算命的兇相畢露:“你的娘子?她是我的老婆!你哄弄她變了心腸,是何道理?”
二人随即在船上吵嚷起來。
不一會兒,岸上便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群。二人在船上你推我搡,逐漸厮打起來。此事驚動了地保,地保一問,這個說高氏是他妻子,那個說高氏是他的原配,弄得地保心中無措,便将二人帶往廣平府審問。
來到廣平府,府尹老爺細問根由,算命的惡人先告狀:“禀老爺,小人徐寅乃天津薊縣人氏,本人靠算命謀生,江湖上人稱‘徐神算’。手藝人浪迹天涯,四海為家。我在磁州算命三年有餘,遂取高氏為妻,生育一子名喚醜兒。誰料這許秀生也在磁州做生意,與小人同住一個客棧,一來二去便與賤人勾搭上了。小人攜高氏欲回天津老家,許秀生也要搭船回臨清,妻子被他哄好,不認我為夫,二人想一同私奔,小人的愛妻愛子被憑空騙去,情理何在?請老爺替小民做主!”
府尹一聽,“啪”地一拍驚堂木:“大膽許秀生,高氏乃有夫之婦,你為何蒙騙于她?”
許秀生見他颠倒黑白,無中生有,據理争辯道:“老爺,小民冤枉呀!高氏乃我結發之妻,怎能是他妻子呢?”
審了半天,案子也沒問出個眉目來。府尹忽而一想:憑他兩個說怎能斷清這官司?何不把高氏叫來問明情況,爾後再做計較?遂即差人去傳高氏。
桂鈴來到堂前,府尹疾聲問道:“呔!大膽淫婦,你一人如何尋找二夫?快與我從實招來!”
桂鈴一聽,淚如雨下。她戰戰兢兢地跪在堂前,悲憤地哭訴道:“小女子憑呂榮說合嫁于許公子三年有餘。前日臨清老家來信說公婆有病,遂與丈夫回家探視。 船到碼頭鎮,這算命的要搭船, 船家貪圖他的錢财讓他上了船。一路上他給奴家算命掐八字,抱小孩拉家常,這倒也無妨。誰料,船到廣平府,他要拉小女子下船,奴丈夫就與他争吵起來,還望老爺秉公而斷!”
徐寅一聽,慌忙辯解:“這賤人與許秀生鬼混得時間長了就不認小人了。小民有一小事請老爺做證!”
“何事?”府尹問道。
徐寅眼珠子一轉,心懷鬼胎地說:“既然許秀生說高氏乃他之妻,他可知道高氏身上有無疤痣?”
許秀生脫口說道:“我與妻結發3年,哪有什麼疤痣?”
徐寅乘機說:“小人妻子左乳下有黑痣為記,請老爺明察!”
府尹把高氏帶到後堂,讓夫人驗了一下,高氏的左乳下果有一顆黑痣。
回到前堂,府伊吹胡子瞪眼地呵斥道:“大膽許秀生,高氏既是你妻,為何不知其身上有無疤痣?分明是拐騙民婦,坑人之妻,給我拉下去,重打20大闆,押入南牢!”遂把高氏判與徐寅。
高氏一聽,大呼冤枉,死活不跟徐寅。許秀生與桂鈴這對恩愛夫妻被活活拆散。
桂鈴被判與徐寅後,豈肯就範?任憑徐寅怎麼說好話,桂鈴就是不與他上船同行。桂鈴懷抱孩子,終日流浪在廣平府城裡,沿街乞讨,尋機搭救丈夫。
這日,高氏又在大街上乞讨,忽一隊人馬威風凜凜地走來。她一打聽,原來是直隸總督方觀承巡訪到此。方總督一向愛民如子,判案如神。桂鈴一聽是方總督來到,抱着孩子不顧一切地跪在大街中央,疾聲喊道:“冤枉呀!請老爺為民婦做主!”
方觀承把高氏帶到府衙,問明情況後,也感蹊跷。
方觀承在大堂上踱來踱去,一時難以決策。思索良久,他命人急奔磁州城,把桂鈴父母和呂榮帶來細問根由。
二日後,高進夫婦和呂榮被帶至堂前。方觀承也不多問,命人又把許秀生、高氏帶到堂上。高進夫婦一見女婿被打得皮開肉綻,遍體鱗傷,女兒容顔憔悴、衣衫檻樓,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四人抱作一團,嚎陶不止
少頃,方觀承讓許秀生、桂鈴下了堂,又把徐寅傳到堂上。
徐寅認不得桂鈴父母,他乜斜着眼不屑一顧地看了看高進夫婦和呂榮,徑直跪在堂前。
一見徐寅這副德行,方觀承心中有了譜。他哈哈大笑:“徐寅呀徐寅,你丈人來了你也不認,想必是嫌他女兒養漢了?”
徐寅自忖失算,慌慌張張地上前,拉住呂榮裝腔作勢地擠了兩滴眼淚:“嶽丈呀,事到如今你可要給小婿做主!”
方觀承和衙役一見徐寅拉住呂榮叫丈人,都哄堂大笑。
徐寅哪知這是方觀承的計策。方觀承正襟危坐在堂上連聲罵道:“大膽徐寅,你連自己丈人也認不得,怎麼能說高氏是你的妻子呢?”
徐寅知道露了馬腳,卻仍然狡辯:“想我那嶽丈也愛上了許秀生的錢财,故而不認小人!
“你把呂榮叫作丈人,哪是丈人不認你?”
方觀承怒斥道:“你為何要騙高氏為妻,快快招來!”
徐寅眼看方觀承戳穿了自己的把戲,又挨不過堂上的大刑,隻得一五一十地把騙高氏的過程講了出來。
原來,徐寅乃一好色之徒,為人奸詐險惡。他靠自己的一張不爛之舌誘騙過不少良家女子與之通奸。那日徐寅搭船後,眼看桂鈴長得貌如天仙,許秀生人又老實,遂起了歹心,想騙桂鈴與他遠走高飛。至于堂前驗明桂鈴身上的黑痣是徐寅在船上見桂鈴給孩子喂奶露出後,便暗暗記在心上,以此證明桂鈴為他妻子,廣平府尹僅聽一面之詞就把桂鈴判與徐寅,實乃昏庸。
徐寅招供畫押後,方觀承把桂鈴判與許秀生。許秀生夫妻二人劫後重逢,至此,一樁真假丈夫案被方觀承審得水落石出,百姓拍手稱快。
許秀生夫妻二人十分感激地謝過方觀承,告辭了嶽父和嶽母,重新登船啟程,往臨清老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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