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劉翠翠

整理：告别舊時光

我來自豐縣歡口鎮的農村，2006年11月26日，我嫁到了連雲港灌雲縣伊山鎮，老公是我在徐州一家物流公司打工時認識的，那時，我以為自己找到真愛了，把未來想象的非常美好。雖然父母當時嫌我嫁得太遠，給我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但也改變不了我那顆執拗的心，最終還是給我送上了祝福。

2008年2月8日，我生下了兒子壯壯，開始我們夫妻同心在街上開服裝店，但辛苦兩年下來，也沒賺多少錢，為了改變家庭窘迫的現狀，老公在2012年春節之後，就外出到蘇州打工，誰知他在那裡卻因同事打架，不慎将對方緻死，在2013年6月25日，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老公被判刑之後，家人都勸我幹脆離婚算了，但我覺得孩子也這麼大了，也很聽話，如果帶着兒子改嫁，擔心他受氣。自己腳上的泡，都是自己的走的。于是我就一個人，一邊在縣城裡打工，一邊照顧孩子。每天早上四點半就起床，騎着電瓶車就出發了，雖然日子很苦，但看着孩子健康活潑的樣子，我覺得再累也是快樂的。

在孩子讀幼兒園大班時，為了多一點收入，我去了濟南那邊一家餐廳上班，一年見到孩子的機會也就逢年過節兩三次。

老公坐牢，我原以為艱苦的生活就這麼平平淡淡的下去，但在2020年10月初，兒子壯壯也是在學校時感到腿疼，持續性的鈍痛不住的敲打着他的右腿，我當時覺得是兒子處于成長期的緣故，就買了兩瓶鈣片，但他疼痛的迹象一點也沒有減輕，直到在當年11月6日，才在連雲港醫院查出右胫骨出現惡性腫瘤。

拍片子之後大夫說情況不太好，建議我們去南京腫瘤醫院繼續檢查，在南京檢查的結果，和連雲港一樣，當時自己沒忍住在醫院裡大哭了一場，路過的人都過來安慰我，但他們哪裡知道我的痛點啊。

兒子在醫院觀察了幾天之後，發現腫瘤還在長，醫生的第一建議是盡快手術，當時我已經沒有任何主意了，一切都聽從院方的安排。

當時醫生說手術算是很成功，兒子才12歲，不知道這個病意味着什麼，我也天真的認為，手術結束之後一切都會恢複到病前的樣子，随後又按照院方的要求，進行一個又一個療程的化療。

我在濟南打工的日子，就把孩子放在豐縣老家的爸媽那裡，讓他們幫忙照顧，每次我回家，孩子就顯得特别高興，但每次離家的時候，兒子就會一直哭，他會掙脫姥姥的手，堅持要把我送到歡口鎮的汽車站。

車子開走了，兒子就無助地站在那裡，抹着眼淚不停地朝我招手，眼睛始終朝着我乘坐大巴的方向，一直目送我很遠遠，我也不敢回頭，因為回頭看他，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為了生活有的時候沒辦法，或許孩子的病跟這個有一定的關系，畢竟孩子從小，他心裡就埋下了一顆孤獨的種子，讓他承載着這個年齡段不應該有的記憶。

有時我想，兒子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時候，爸媽都不在身邊，他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在感冒發燒的時候，爸媽不在身邊，他的内心又會有什麼樣的感想？每當我産生這樣的念頭，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怅然。

兒子在醫院做手術之後，好幾天都沒有講話，估計有可能是因為一直無法上學，他擔心跟不上而沮喪，也有可能是他太疼了吧，我拿出紙和筆，放在他跟前，兒子靜靜地趴在那裡寫着：媽媽，等我康複了，我和你一塊先去監獄看望爸爸，然後我們再和姥姥外爺爺一道，去連雲港的花果山去玩，我班的好多同學都去過了。

兒子是一個孩子的善良，他對姥姥爺爺的感情，還是比較深的，隻是我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孩子了，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晚了！

2021年3月17日，兒子出院了，我們之間互相打氣，他每天呆在家裡看書寫字，而我基本一直在跑醫院，不知為何，我一進到醫院就覺得胸悶，這樣的生活，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呢！

兒子生病之後，我也開始關注關于骨肉瘤醫治的内容，發現治療的方式還是很多的，像靶向治療和免疫治療這樣的手段，絕對不是一個像我這樣的打工者所能承受的，現在已經花了28萬多了，已經給親朋好友借了6萬多，我已經沒有錢再承受下一步的治療費用了，家裡就一個四間的瓦屋，也值不了幾個錢。

轉眼，兒子出院8個月了，我在慶幸病魔終于放過了兒子時，在今年11月23日，兒子的膝關節忽然發生了劇烈的疼痛，身上腫脹厲害，手腳都變得麻木，我一下子慌了，兒子的骨肉瘤有可能再次複發了。

事實也證明了我的猜測。面對兒子的痛苦，我束手無策，隻能一遍遍地安慰他說：“兒子，不管家裡欠多少錢，媽媽一定會給你治病，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你。”

公公和婆婆去村上找領導，村裡的書記說，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不過後來村委的幾個人還是給捐了800元。也有人說，可以到縣裡或市裡的媒體幫忙，但我磨破了嘴皮，也是無濟于事。

兒子患病的一年九個月中，我覺得比自己過去的三十五年還長，那段日子，我和兒子都是生活在極度的痛苦之中，每天猶如在夢魇裡一般。

我真的很難過，作為媽媽，我不能給孩子提供一個好的治療條件，自己和一個廢物又有什麼兩樣呢。

如今，我帶着孩子在連雲港治療，我知道這樣的地方，根本無法解決兒子的根本問題，有時我忽然湧起一股沖動，想帶着孩子直接去北京大醫院就醫，但想起那些巨額的費用，我内心又是一陣莫名的心寒，沒有任何醫院會為我無條件的付出，生命在鈔票面前不得不讓步，想起這些，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我前天乘車又來到了歡口，我想從父母那邊再籌點錢，我走進家裡的大門時，發現父母拿着耙子在屋後的樹下摟楊葉，為了給我兒子看病，這一年多裡，他們連煤氣竈都沒有使用過，都是用柴禾燒飯吃，而省下來的錢，全部都給了我。看着他們佝偻的背影，我忍不住失聲大哭……

如今我仍然每天在為錢奔走。守在孩子昏睡的床邊，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即使害怕撐不到這段跋涉的終點，但我必須努力奔跑，因為我是一個母親。

兒子，你是媽媽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媽媽情感的依靠，請原諒媽媽的無能，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也會随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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