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楊淑棟 報道 王菲進行網絡直播授課。
□記者 楊淑棟 報道 王菲(左一)正在指導年輕教師進行網課教學。
周末人物·中國新聞名專欄
到鄉村小學報到的第一天,她也曾打過“退堂鼓”,也曾幾年“混日子”。但是當她沉下心來,品嘗着成長的滋味,把教育當作了一種信仰。她體會到了“當老師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她可以自豪地說,“我們會帶着鄉村孩子們不斷探索、創新,讓他們成為更好的樣子!”
□ 本報記者 楊淑棟
本報通訊員 楊永傑 張浩
9月10日,由中宣部、教育部、中央廣播電視總台舉辦的“閃亮的名字2020尋找最美教師”發布儀式在北京舉行。在發布儀式上,公布了10位最美教師、1個最美教師團隊的先進事迹。淄博市桓台縣荊家鎮中心中學王菲是山東省唯一獲此殊榮的教師。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作為教師,如果我們把它僅僅當作一種職業,那麼它隻能是我們養家糊口的工作;然而如果把教育當作一種信仰,那麼它終将成為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業。在鄉村教育這片沃土上,我品嘗着成長的滋味,不斷創新,擁抱未來,這就是我們新時代鄉村教師最美的樣子。”這是王菲老師在參加完最美教師頒獎典禮後寫下的一段話。
從教13年來,王菲一直紮根鄉村教學。2015年,王菲開始通過網絡平台教學,并面向四川、甘肅、新疆等地區的貧困小學生推出公益網課。5年間,王菲共直播公益網課500多課時,最多全國有600多個班級同時在線觀看,課堂輻射全國30餘萬名中小學生。
也曾幾年“混日子”
9月15日上午9點半,桓台縣荊家鎮中心中學傳來琅琅讀書聲,一位穿着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的女老師向記者走來,陽光漂亮的外表讓人眼前一亮。她,就是王菲。在辦公室裡,王菲談起了她的從教之路。
到學校工作之前,王菲是一名瑜珈教練,在縣城開了兩家瑜伽館,從事着時尚的工作,收入也不錯。“當時因為家裡人覺得女孩子當個老師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又穩定又體面。而且從小到大我也遇到了很多好老師,對教師這個職業充滿了向往,2007年便考取了教師崗位。”王菲告訴記者,那時全縣統一招聘、統一分配,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分到桓台縣最偏遠最落後的荊家鎮。
還記得新教師報到的那天,王菲坐着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來到荊家鎮前高小學,拖着行李走進了校園。“這裡的教學樓、設施等還跟20多年前我上學那會兒差不多。”王菲進入校長室,看到的是用了十幾年的陳設,全校最現代化的設備就是一部電話。理象與現實的差距,給王菲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直在縣城長大的她面對這裡的一切,内心是抗拒的。
“從學校到縣城坐車得半個多小時。那時覺得這裡的條件太苦了,和我想的真的不一樣,所以我想離開。當時就給家人打電話,想讓他們把我接回去。”王菲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學校此前從來沒有進過大學生,校長熱情地帶王菲到教室裡走了一圈。“我去二年級教室的時候,班裡有20個孩子,大家看到年輕的老師來了,都坐得非常端正。看到孩子見到我時的興奮勁兒,就覺得我剛來就走不大好吧。”就這樣,王菲暫時打消了走的念頭。
當時學校裡一共有100個孩子,隻有5位老師,因為師資力量有限,通常一名老師要兼任兩三門課。“我學的是音樂專業,卻需要任教二年級整個班級的所有課程,外加三、四、五年級的英語。”本來立志做音樂老師的王菲既疲憊又苦惱。
最初的幾年,王菲形容自己的狀态就是“混日子”。有時看着學校的老教師,就會想到自己的未來,“就這麼一年一年熬過去,熬到退休吧。”。直到2009年,桓台縣組織教師優質課比賽,一路“散漫”的王菲在比賽中排名倒數第二。而當初一起入職的同齡人,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我在大學裡擔任過助理輔導員,年年拿獎學金,還算是一個學霸級的人物,但是那次比賽後真的發現,我在教師這個領域上是一個弱者,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學渣’,從那個時候起就特别自卑。”王菲說。
“我還不到30歲,混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一股巨大的挫敗感籠罩着她,她開始覺得是時候作出改變了。就這樣,王菲開始積極尋找機會外出學習,參加各種教學比賽。
真正的轉變是在2012年,王菲與同校老師一起報名參加全國中小學信息技術創新與實踐活動(NOC)大賽,不為得獎,就為了出去開開眼界。“參加一個賽前說明會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聽到了像‘主題資源網站’‘雲’等等這樣的字眼,這才發現自己有多落後。很多東西我們老師都不懂,更談何給孩子們帶來優質資源?”回程的路上,大家沉默了一路。
通過這次機會,王菲逐漸接觸到網絡課程。2013年,王菲與同事組成團隊,再次報名參加NOC大賽,這次因為準備充足,他們在比賽中拿到了全國第二的好成績,并結識了上海滬江網首席教育官吳虹。
這時,王菲已進入荊家鎮中心中學工作,她意識到網絡課堂或許能夠彌補鄉村教育現存的不足,便開始利用滬江網教育平台進行小範圍的網課“試水”。
找到了方向的王菲,紮根鄉村的心堅定了。
音樂專業的語文教師
“依托滬江網教育資源,荊家鎮的孩子們第一次通過網絡與北京、上海等學校的高級教師實現了互動。我就在一旁做助教,調節設備的同時引導孩子與線上老師交流。”王菲說,
随着網課的開展,學生們的眼界越來越開闊,孩子們的知識和内心都在慢慢發生改變。2014年10月,王菲帶着學生荊晴去上海參加世界互聯網創業者大會,這是荊晴第一次去大城市。當看到地鐵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仰視着高樓大廈,之前隻把考進縣城高中作為最高目标的她,在大會上大聲說出了自己新的理想:“互聯網的學習讓我把視野擴大到全世界。我想通過努力,站到更大的舞台上來綻放自己。”2015年4月,王菲又帶着學生孫家政去北京參加LIFE教育創新首屆峰會。面對台下衆多聽衆,他能沉着冷靜、條理清晰地演示和分享自己的成長故事。
成長的不僅是學生,還有王菲。“我是個音樂專業的語文教師,剛開始語文知識儲備實在是很匮乏,我很後悔在大學的時候沒有多讀幾本名著。”王菲坦言,自己教了13年的語文,現在還要帶九年級的畢業班。剛工作時學校沒有中文專業的語文老師,都是美術、音樂老師,或是地理、曆史老師代語文課,還有體育老師代生物課。很多人說“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這在鄉村是很現實的問題。
“但是通過互聯網,越來越多的名師走進我們的課堂,我也和學生們一起在學習。”王菲說,作為一個助教,自己不僅僅是一個課堂組織者,更要跟着名師學習他們的教學方法和知識點,進而讓自己提高,并應用到我自己的線下教學過程中,帶着孩子們繼續成長。
2015年8月,王菲迎來第一堂自己主講的網課,正式從助教變成講師。學校缺乏硬件設施,老師們就從親戚朋友家七拼八湊借來攝像頭、筆記本電腦等設備。“一會兒網卡了,一會兒麥又連不上……真的可以用‘手忙腳亂’來形容。”說起自己第一堂網課的情形,王菲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我們的網課做得很早,算是新生事物。那時全市也沒有幾個學校做,更别提本就偏遠落後的鄉村學校了。”王菲告訴記者,由于缺乏相關技能,接受培訓的機會也很少,她隻能自己琢磨探索。“内容、排版、背景設置等一點一點精心打磨,一頁PPT經常要做好幾個小時,視頻剪輯更是從零學起。”
不隻王菲,當時學校的其他4位老師也全部參與進網課教學實踐。“有兩位老師把原來的老年機換成了智能手機,每月還多買10塊錢流量。不同學科的老師一起備課,一個人碰到難題,大家紛紛出謀劃策,齊心協力要把網課做好。”王菲說。
網課業務的增加必然帶來了工作量的成倍增長。王菲和同事們幾乎每天都要忙到半夜。“那時我孩子才1歲多,隻能趁孩子和丈夫睡着了才能偷偷地備課。”王菲笑着說,“雖然很累,但大家都覺得特别充實,因為我們在共同努力做一件特别美好的事。”
“我們學校的互聯網教學實踐已經有5年多了,大緻也形成了自己的模式。基本是‘線上+線下’相結合,網絡名師課程和自己的網絡課程相結合。”王菲拿出一張網課課程表,早晨7:40-8:00學生們會參加網絡上的彩虹花和閱晨讀,和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學一起在網絡課堂中讀詩,還會上麥展示朗讀。“有老師算過,一年下來我們相當于多學了80節課的内容,學習了100多首詩詞。”
擁有兩個“課堂”
随着網絡授課經驗的不斷豐富,王菲的授課範圍也不僅僅局限于荊家鎮中心中學,而開始面向全國更多的鄉村學校。“我畢竟是音樂專業的,我教的校外網絡課程主要是音樂課。”在網絡上,王菲也找到了自己專業的契合點。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王菲得知很多大山裡的孩子是沒有上過音樂課、沒有上過網課的,作為老師,她很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給山裡的孩子上一節音樂課。“山裡的很多孩子,上學和放學要走一兩個小時的山路,他們學了唱歌,知道了什麼是音樂,那麼音樂就可以陪伴他們走山路,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他們就不再孤單。”王菲說。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鏡頭前,王菲給四川白雲小學的10個孩子邊唱邊表演了《蟲兒飛》。2015年,她第一次為貧困山區的孩子上了一堂音樂網課。她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讓孩子們感受到音樂的魅力,喜歡上音樂,讓音樂飛進他們的心田。
“全校兩個一年級學生,8個四年級學生,隻有一個老師,孩子們從來沒有上過音樂課。”王菲說,她當時使用的還是單向攝像頭,無法跟孩子們互動,但是攝像頭那一端,10個小腦袋争先恐後地湊到鏡頭前,孩子們渴望的眼神,他們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讓我感覺到作為一個老師特别滿足和幸福。”王菲說。
“鄉村尤其是貧困鄉村,更需要優質的教育資源。我覺得現在我們缺少的資源、師資通過網絡都可以解決。”
如今,王菲擁有兩個“課堂”:一個是桓台縣荊家鎮中心中學,在這裡,她是語文與音樂老師;另一個課堂在網上,學生們來自于四川、雲南、甘肅等地的貧困鄉村。她與這些學生們距離很遠,從未在現實中碰面,但是他們之間又很“近”,電腦和互聯網讓他們隻有一屏之隔,音樂讓他們相遇、心心相印。
“記得有一次過年的時候,我在網課上問孩子們的新年願望是什麼?幾個孩子說是希望能夠來山東在現實中見到王老師。那時的我特别感動,突然覺得一個老師的社會價值得到了體現,原來當老師能夠傳道、授業、解惑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在另一個虛拟空間裡,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那些偏遠山區的孩子身上。5年的時間裡,王菲共網絡授課500餘節,輻射全國30多萬名鄉村孩子。直播點擊量最多時,有全國600多個班級同時在線觀看。
通過網絡打開世界的窗
2020年2月1日,新冠肺炎疫情突襲,荊家鎮中心中學宣布停課,此時距離中考還有142天,學生和家長心裡都很沒底。
停課不能停學,全國上下隻能通過網絡教學。5年的網絡教學讓王菲積累了不少經驗,相對淡定從容。
“每天要直播、寫教案,備課、批改作業,還要不斷和家長溝通,了解每一個孩子的情況,幾乎沒在12點前睡過。”雖然對網絡教學駕輕就熟,但負責畢業班的王菲同樣倍感壓力。
“課上,我們會有外教課,整本書共讀課等,有時還會組織參與全國的主題班會,在拓展課堂知識的同時,也通過網絡進行體驗式的德育活動;每個周五的夜晚,忙碌了一周的王菲都會和學生們在網絡課堂裡猜字謎、讀名篇、練演講、作分享……也吸引了全國各地的許多學生加入其中。”王菲說,每個周末的晚上在荊家鎮中心中學線上課堂裡會有屬于他們自己的特色課程。比如,學生們自己來主持的最美朗讀者,自己制作PPT,搜集想要朗讀的内容、主持、互動,提高他們的網絡素養和綜合能力;畢業班的老師利用休息時間在網絡課堂上開設中考系列課程,解決了中考時間緊、任務重的難題,實現線上和線下的結合。
“我們這屆畢業班從一進入初中就接受了網絡教學,用互聯網學習了3年的這些農村孩子已經能熟練地在網上學習、交流、分享,線上備考很順利。”王菲告訴記者,學生們的成績并沒有下滑,今年中考,荊家鎮中心中學的高中上線率比往年提高了10%。這讓王菲更加堅信當初帶着孩子們借助在線教育來改變是非常正确的選擇。
疫情暴發以來,除了完成自身的教學任務,王菲還抽出時間,主動幫助第一次接觸網課的鄉村教師,先後對8000多名鄉村教師進行了線上培訓。
作為全國最美教師,王菲說:“疫情防控期間的‘停課不停學’考驗着我們所有的老師,尤其對于鄉村孩子的在線教育更是一個大的考驗。但随着國家大力扶持鄉村教育,我們的鄉村孩子早已通過網絡打開了通往世界的那扇窗,坐在教室裡我們可以通過班班通鍊接全國的名師,擁有着來自全國各地的網絡學伴,實現着優質的教育資源共享。”
新鄉村教師
互聯網學習讓王菲實現了教師發展的彎道超車,年紀輕輕的她已桃李滿天下。然而當王菲自己改變并受益時,她更希望越來越多的鄉村老師一起來改變。
“在直播的過程中要減少停頓,可以跟學生聊聊天,引導現場的助教老師,讓氣氛一直保持活躍”,“單次課程的容量可以再縮小一些,讓孩子學完後就可以有所展示”……9月15日上午11點半,荊家鎮中心中學年輕的音樂老師窦靜剛剛結束自己的第一堂對外網課,來自河南、江西、雲南等地的241個班級共同聆聽了她的課程。課後,王菲與幾位旁聽老師一起總結此次網課,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今年荊家鎮合班并校,我們的老師從30多人增加到70多人,其中不乏年輕的骨幹教師,我希望越來越的老師能加入到網絡教學團隊中。”王菲說,
在王菲投身于網絡課堂的這幾年裡也有來自縣、市的學校前來“挖”她,但她都拒絕了。
“有的老師離開鄉村是因為他覺得在這裡除了條件艱苦之外,沒有上升空間。而我覺得通過互聯網能夠找到教師的成長之路。其實不需要去縣城發展,我在這兒、在網絡上就可以成長。”王菲說。如今,除了自己在網上授課外,她還聯合其他同行在網上開始進行鄉村教師培訓,讓更多偏遠山區的教師與學生能夠通過網絡課堂與外部世界接軌,縮小差距。
2016年,王菲成為滬江網“互+計劃”導師,跟随他們一起培訓來自全國各地的上萬名鄉村老師,讓他們從理念開始改變。2018年6月至今,王菲又積極參與到國家精準扶貧項目中,和很多老師一起通過網絡給新疆的孩子們上國語課程,提升他們的普通話水平。王菲已為6萬餘名鄉村教師進行了“互聯網+”培訓。
“我一直努力的方向,就是希望大家在提到鄉村教師的時候,不再是貧窮落後的樣子,而是擁有着新理念、新技能,自信、陽光的新時代的鄉村教師形象!”王菲說。
2017年,王菲榮獲“馬雲鄉村教師獎”。今年9月9日上午,淄博市慶祝第36個教師節大會召開,王菲作為教師代表作了發言。
“作為300萬鄉村教師中的一員,我也可以很自豪地說:新時代的鄉村教師已經開始具備新理念、新技能,我們會帶着鄉村孩子們不斷探索、創新,讓他們成為更好的樣子,讓鄉村教育綻放新時代的光彩!”王菲說。
來源: 大衆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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