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孤女嫁瘸腿醜夫?夏日炎炎,炙熱的太陽烘烤着大地,悶熱的空氣憋的人透不過氣,今天小編就來聊一聊關于穿越古代孤女嫁瘸腿醜夫?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夏日炎炎,炙熱的太陽烘烤着大地,悶熱的空氣憋的人透不過氣。
外面的花草樹木熱的打不起精神,耷拉着腦袋。
宋青苑下意識的想要挽起袖子,繼而想起什麼,隻能作罷。
“哎,現在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宋青苑輕輕歎口氣。
就在七天前,大學剛畢業的宋青苑,穿越到了這裡。
成為了宋家九歲的小女孩宋青苑。
想到宋家,宋青苑一陣無奈。
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着補丁的碎花長裙。
上面的小花被水洗的泛白,袖口明顯短了一塊,一看就有年頭。
腳下一雙青布鞋同樣泛白,周邊磨的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眼看着就要露了。
宋青苑又是低低一歎,眉頭微微皺起。
就是這一身還是她翻箱倒櫃,找出來洗了又洗的。
若是原身,恐怕還穿着髒兮兮,帶着泥土的衣裳。
爹爹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娘親好吃懶做,邋遢不講衛生。
哥哥是中二期的不良少年。
弟弟整個一不聽話的熊孩子。
如此家庭配備,宋青苑覺得心力交瘁。
還好他們家還有一顆好苗苗,就是她的親哥哥,宋家的三郎。
陽光正直,積極向上,三好少年般的品質,多少給了她一點安慰。
說起原身離開的理由,宋青苑又是忍不住撫額。
竟然是因為原身的母親,帶着原身去村東頭偷人家菜園子裡的黃瓜。
乃至被大黃狗追,摔倒磕到了頭,造成了她的穿越。
“哎!天意如此,既來之則安之吧。”宋青苑喃喃的說道。
背起裝滿了野菜的小背簍,擡手擦了擦汗,向村裡走去。
............
小小的村落,名為宋家村。
宋青苑的家,就坐落在村西頭,是一座很大很大的,房頂扣着瓦片的土房。
大大的木闆門鑲在土牆的兩側,一開一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宋家老兩口,帶着宋家三房,一大家子十六口人,就生活在這裡。
一會的功夫,挖菜歸來的宋青苑,就看到了自家的院子。
可是此時她家的門前,卻圍滿了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宋青苑跨步走了過去,站在門前,疑惑道,“各位叔叔嬸子來串門子嗎?怎麼聚在門口不進去?”
“你家這不是好像出了點啥事嗎?裡面一直吵吵鬧鬧的,我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啥忙。”
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說道,眼睛還時不時的順着門縫往裡面瞟。
“謝謝各位叔叔嬸嬸的好意,那你們進來坐......”
宋青苑說着就要去打開院門,作出請的手勢。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在外面看看就好。”
“對,我們就在外面看看。”圍在宋青苑家門口的人,擺手的擺手,搖頭的搖頭。
宋青苑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來看熱鬧的。
于是擡頭看了一眼日頭,微微一笑道,“時間不早了,各位叔叔嬸嬸家裡也挺忙的,苑兒就不留各位了,請回吧!”
宋青苑說的雖禮貌,語氣裡卻帶着些微的強勢,擺出了送客的姿态。
主人家擺明了不希望他們在這裡看熱鬧。
臉皮薄的人對着宋青苑尴尬的笑笑,轉身就離開了。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三三兩兩的也都跟着離去了。
隻剩下村裡有名的長舌婦,最愛道東家長,李家短的兩個女人家沒走。
還饒有興趣的往着宋家院裡張望呢。
“春來嬸,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春來叔打着水,往村東頭去了。”
“要說這春來叔人可真好,樂于助人......”
宋青苑的話還沒說完,隻見那膀大腰圓的婦人,急急忙忙的就往村東頭跑去。
邊跑還邊罵,“那不要臉的小臊貨,自己沒漢子,就來勾引别人家的,咋就不喝口水嗆死你呢。”
“你個克夫的小寡婦,早晚把你趕出宋家村。”
諾大的嗓門恨不得喊破天際,一路風風火火的跑去,驚起一陣雞鳴狗叫。
春來叔喜歡給村東頭的寡婦家挑水,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倆人之間有沒有其他事,就不得而知了。
宋青苑看着春來嬸離去後,轉過頭,又笑道,“昨天晚上我聽二哥說,後邊的柴垛裡......”
“哎呦,我要趕回去做飯了,就不和你聊了啊!”
小山嫂大叫一聲,打斷了宋青菀的話,頭也不回的跑了。
小山哥和小山嫂子喜歡在柴垛做那事,被不少半大的小夥子看見過。
宋家二郎宋青苑的親哥哥宋懷武,就曾經當笑話講給弟弟聽。
被不小心路過的宋青苑聽到。
如果不是小山嫂實在難纏,宋青苑還真不願意拿這事來說。
畢竟不管在哪裡,一個小姑娘,說這種是非都是不好的,所以她也就隻能點到為止。
還好小山嫂要臉面,宋青苑不由得慶幸。
“爹,兒子求您了,兒子隻有這麼兩個閨女。兒子舍不得啊!爹!”
“爹,蓉兒是我的親閨女,是您的親孫女,不能拉蓉兒去抵債啊!爹!”
凄婉哀求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
宋青苑嘎吱一聲拉開了門,放輕了步伐,悄悄走了過去。
宋青苑的母親李氏一看到宋青苑進來,立刻神色慌張的拉過宋青苑。
連拉帶拽的把宋青苑拉進了二房。
“在裡面呆着,不準出來。”李氏神情嚴肅的吩咐道。
然後“碰”的一聲關上房門,把宋青苑關在了屋内。
屋内不光有宋青苑,還有宋青苑的弟弟。
宋家四郎宋懷安,也是宋家最小的孩子。
宋懷安今年六歲,比宋青苑小三歲,是個十分靈動的小胖子。
正趴在炕上,透過木窗好奇的看着外面。
看到宋青苑進來後,轉過頭。
神秘兮兮的道,“爹和大伯賭博欠了銀子,被人家找上門來,正準備拉着蓉兒姐抵債呢。”
“你可别出去,不然也會拉你抵債的。”宋懷安說着。
眼睑略帶了幾分嫌棄,“不過你也不用太害怕,你沒有蓉兒姐好看,他們不一定要你的。”
“就怕蓉兒姐不夠抵債的,把你也拉過去充數。”四郎歎了一口氣。
雖然姐姐以前經常和自己搶吃食,不過自從撞到腦袋後已經改了很多。
尤其是這幾天還會幫自己洗衣服,還幫自己擦鼻涕。
要是就這麼被抓走了,他還是很不舍的。
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的親姐姐。
宋青苑看着四郎糾結中帶着關心不舍的表情,心中一暖。
這個熊孩子還是有點良心的,不妄她這幾日來的照顧。
至于這熊孩子略帶嫌棄的,說她沒有宋青蓉好看的事情,就不和他計較了。
她是真的沒有宋青蓉長得好看。
宋青蓉身材纖細,模樣秀氣,她嘛,有點一言難盡,隻能說是略黑、略胖。
好在底子不錯,隻要減減肥,在做做美白,還是能做個小美女的。
不過這些宋青苑倒不是很在意,模樣隻要過得去就行。
人還是三分靠長相,七分靠氣質的。
宋青苑伸出手,拍拍四郎的腦袋。
被四郎不耐煩的躲開後,也不生氣,問道,“爹和大伯到底欠了多少銀子?”
“八十兩,整整八十兩!”四郎伸出八個手指,張大嘴,表情誇張的說道。
“八十兩......”宋青苑心裡咯噔一下。
宋家有多少錢,宋青苑不清楚。
但是看着宋家的環境,是絕對拿不出八十兩。
怪不得要拉宋家的女娃去抵債呢。
不對,宋家還有二十畝地,就是不知道宋老爺子,肯不肯賣地。
地在古代就是莊稼人的命根子,女娃一向被稱為賠錢貨。
到底是會賣地,還是賣人,宋青苑心裡沒底。
尤其是這銀子是原主的爹和大伯欠下的,要說賣的話,首當其沖的就該是她。
隻是三叔家一向老實木呐,才被大房二房欺負。
以至于要拉三房的宋青蓉去抵債。
宋青蓉抵得了八十兩嗎?
宋青苑雖然還不是很清楚古代的物價。
憑着感覺猜測,買個漂亮點的奴婢也要不了那麼多錢。
這麼說她很有可能,即将面臨被賣的命運,宋青苑不禁有些擔心。
不過她也知道,這件事由不得她,隻能看宋家老爺子的意思。
還好,宋家老爺子曾是讀書人,賣兒賣女的事情應該做不出來。
何況宋家大郎,三郎還在讀書,也是要考科舉的。
家裡賣兒賣女,對他們的影響是很大的。
想到這,宋青苑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放下背簍,兩步竄上炕,宋青苑挨着四郎,把木窗撐起個縫隙,悄悄的觀察着院内的情形。
隻見幾個人高馬大,手持棍棒,表情兇惡,看起來很不好惹的陌生大漢,環抱着手臂,站在院落中間。
旁邊是娘三個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哭做一團的場景。
宋青苑打量了一眼,這三人分别是原主的三嬸葉氏。
還有三房的兩個閨女,宋青蓉和宋青茉。
原主的母親李氏,還有大房的伯母孫氏則站在她們的旁邊,神色戚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另外還有一個脊背彎曲,中等身材,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也是原主的三叔。
正跪在一邊朝着原主爺爺奶奶的方向不斷的磕着頭。
而在原主爺奶的另一側同樣跪着兩個人,一個是原主的父親,一個是原主的大伯。
“三弟,你自私啊!你喪良心啊,你舍不得你閨女,你就要看你兩個哥哥去死嗎!”
“二哥我可對你不薄啊,想當年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可是你二哥我去偷了兩個饅頭,分了你一半,你才不至于餓死的。”
“我可是連大哥都沒給,就給你了,你現在咋能忘恩負義呢?”
“現在二哥用着你的時候,你翻臉不認人,你是要二哥去死嗎?”
“老三啊,你喪良心啊!”宋誠義一陣哭嚎。
邊哭邊用雙手不停的拍地,神情激憤,嘴上不斷的數落着老三宋誠禮。
“二哥,我不是……”宋誠禮搖頭連連擺手。
“二哥當年的恩情我記着,我不敢忘,可是蓉兒是我的女兒。”
“也是二哥你的親侄女,二哥你咋能讓蓉兒去抵債呢……”
“老三啊,你就救救你兩個哥哥吧,哥哥一輩子念着你的好啊!”
“老三啊,大哥給你磕頭了。”
老大宋誠忠一臉的忠厚老實像,言詞懇切祈求着。
“老三,你看你都把大哥逼成啥樣了,你咋就這麼自私呢?”
“光想着你自己就不能想想我們大家夥。”宋誠義接着宋誠忠的話道。
“再說了,我這當二伯的也是為了蓉兒丫頭好。”
“我這侄女長得俊俏就像大戶人家的小姐似的,合着就該過着好日子。”
“擱在咱家平白委屈了她,咱家不是那有錢的人家,每天就隻能吃湯喝粥,吃馍馍,連白面饅頭都吃不上。”
“這要是跟了順豐賭坊的李三爺,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到時候二伯也能借上你的光是不是。”
宋誠義邊說邊露出讨好的笑,對着躲在一邊哭的宋青蓉道。
宋誠義越說越來勁,沉下去的腰杆也漸漸挺直。
“這也是因為我在鎮上有關系。”
“要不然那平常人家,怎麼認識李三爺那種大人物。”
“二伯這可都是為了你好!”
“蓉兒,李三爺的門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這都是你的福分。”
宋青苑頓時一陣膛目結舌,忍不住想要捂臉。
這種話她這爹是怎麼說出口的,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明明是自己賭博欠了錢,要拉侄女去抵債。
現在說的就好像是為了侄女好似的。
不要臉,到這種境界也真是沒誰了。
她這爹,真不是一般人啊!
“這種福分我二姐享受不起,還是留給你們家宋青苑吧!”宋青茉惡狠狠的看着宋誠義。
一雙眼睛通紅,眼裡的怒氣止不住,還有深深的恨意埋藏在眼底。
“好你個死丫頭,你敢這麼咒我們家苑兒,看我不打死你!”
“我們家苑兒那以後可是要嫁給大戶人家,做正經太太的。”
宋青苑的娘親李氏說着就撸起袖子,朝着宋青茉就打了過去。
葉氏見狀,急忙把宋青茉拉到自己的懷裡,用身子護住宋青茉。
懦懦的說道,“二嫂,你要打就打我吧......”
“茉兒,快給你二伯娘道歉。”葉氏推了推懷裡的宋青茉。
宋青茉乘機掙脫出葉氏的懷抱,梗梗着脖子說道,“我憑什麼給她道歉,我說錯了嗎!”
“大伯和二伯欠的銀子憑什麼要拿我姐姐去抵債,就是抵債,也該拉他們自己的女兒。”
“你們不就是欺負我爹老實人嘛!”
“我告訴你們,我爹娘好欺負,我宋青茉可不好欺負。”
“有本事你們就打死我,連我二姐一起打死,省得你們把她賣去做小。”
宋青茉神色瘋狂,指着宋誠忠,宋誠義大吼。
“大人說話,哪有你個小孩子家家插嘴的份!”宋誠義瞪了眼宋青茉。
轉頭對宋誠禮道,“老三你也不管管。”
“老三!你是怎麼教育閨女的,這眼裡還有沒有長輩了,哪有小輩伸手指着長輩說話的。”
宋誠忠接過話頭,不贊同的看着宋誠禮斥責道。
“大哥......二哥......我......”宋誠禮回頭,為難的道,“茉兒......”
看着宋青茉帶着怨恨的眼睛,一臉堅毅的表情,宋誠禮訓斥的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宋誠禮癱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号啕大哭,“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
宋青茉看着她爹的這幅神情也難受的緊。
她是怨她爹老實總是被她大伯和二伯欺負,也護不住她們娘幾個。
可是她爹如今這樣,她也心疼。
宋青茉跑過去,抱住她爹說道,“爹,誰說你沒用,咱家地裡的活都是你在幹,咱家就數你最勤快,最能吃苦。”
“你不偷不搶,不賭博,不賣女兒,誰敢說你沒用。”宋青茉說的時候,眼睛斜看着宋誠忠、宋誠義意有所指的道。
“你那眼睛看我做什麼!”
“好啊,老三,你這女兒現在可不得了啊!”
“看我不收拾她的。”宋誠義咋咋唬唬的站起來,滿臉怒氣的揚起手,就要去打宋青茉。
“好了!都給我閉嘴!”宋老爺子沉聲怒道。
“碰!”的一腳,宋老爺子又把剛站起來的宋誠義踹回了地上。
“你也給我閉嘴,你還有臉說。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的,老子先收拾了你。”
宋老爺子說着又接連兩腳踹在了宋誠義的身上,“不争氣的玩意。”
“哎......爹......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錯了,真知道錯了......”
接連挨了三腳,再加上宋老爺子發話了,宋誠義剛剛升起的氣焰又滅了下去。
老老實實的跟宋誠忠跪在一起。”
收拾完宋誠義,宋老爺子把頭轉向幾個手持棍棒的大漢,說道,“家門不幸,讓各位看笑話了。”
“笑話不笑話的,我們不看,我們隻負責收賬。”大漢中領頭的人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種事他們見多了,這算什麼,更雞飛狗跳,要死要活的場景他們都見過。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宋老爺子應該不會賴我們順豐賭坊的賬吧。”
“我們順豐賭坊開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人敢賴我們的賬。”
領頭的大漢牽起一抹笑,語含威脅的說道。
“欠債要還,這個道理我們懂,我們宋家不會賴賬。”宋老爺子沉聲道。
大漢笑笑,伸出手,“那好,八十兩銀子,拿出來吧。”
“這......”宋老爺子皺眉。
“怎麼,有問題?”大漢剛放柔和的表情,又兇悍了起來。
“事發突然,我們家暫時拿不出這麼多現銀,不置可否寬限幾天。”宋老爺子遲疑的打着商量道。
大漢沒說話,而是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欠條。
“老爺子,這張欠條上明明白白的寫着今日還錢,逾期不還的話,會拿宋家的二孫女抵債。”
“這上面可有你兩個兒子按的手印。”
大漢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把欠條遞給宋老爺子。
絲毫不怕宋老爺子,或者宋家的人會不會趁機撕掉。
順豐賭坊的賬,無論有沒有欠條,都沒人敢賴,這就是底氣。
宋老爺子接過欠條看了看,上面的還錢日期确實是今日。
而上面也明确的寫了,逾期不還的話,就拿宋家的二孫女宋青蓉抵債。
上面不但有宋誠忠和宋誠義的手印,還有兩個人的簽名。
甚至關于宋青蓉的一些信息上面都标明了。
就是為了防止到日期還不出錢來的時候,會拿錯了人。
宋老爺子握緊了欠條,歎了口氣,家門不幸啊!
“家裡還有多少銀子?”宋老爺子回頭問宋老太太周氏。
宋家沒分家,所有的家當都是收在周氏的手裡。
“整銀有三十二兩,還有幾百紋銅錢。”周氏拉拉着臉說道。
目光狠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兄弟。
她的心都在滴血,這可是家裡全部的銀錢。
是一家人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攢下的,他們怎麼敢呢。
不但賭博,還一輸就是八十兩。
周氏早就想沖上去大罵了,可是看着眼前兇神惡煞的大漢,周氏還是吓得腿軟了。
她終究隻是個婦道人家,這個時候隻能忍着。
“你們大房,二房,三房還有沒有銀子,有就拿出來吧,咱們先把這個難關度過去。”宋老爺子說的雖然是大房二房三房。
但是眼睛看着的卻是孫氏,李氏,葉氏。
“哎呀,爹啊!咱們家又沒分家,家裡的銀子都在娘的手裡,我們哪來的錢啊!”李氏率先咋咋唬唬的喊了起來。
“你給我少在那咋呼,你們都偷偷的攢私房錢别以為我不知道。”周氏冷哼。
目光順着孫氏,李氏看過去,最後掃了葉氏一眼。
“娘你看的那麼嚴,我可不敢攢私房錢。”李氏說着。
還沖着孫氏努努嘴,心裡暗哼,要說私房錢,就數大房的多。
“老大家的,把錢拿出來。”周氏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孫氏。
孫氏溫順的點頭,“娘,我這就去取。”
“還有你!”周氏的目光又盯準了李氏。
李氏幹笑了幾聲,正想辯解幾句。
可看到周氏要吃人的目光,終究是沒有膽量,灰頭土臉的回了房。
至于葉氏不用周氏發話,早就聽話的回房取錢了。
“老死婆子,我呸!”李氏嘟嘟囔囔的回了房。
對着宋青苑和四郎嚷嚷道,“你們兩個給我去裡屋呆着去,在這看什麼看。”
宋家二房共有兩間房,一間是二房的三個小子,二郎、三郎、四郎在住。
另外一間房子被木闆和木門隔成了兩間。
裡屋是宋青苑在住,外屋則是宋誠義和李氏的房間。
“我才不去裡屋呢,這咋就不能呆了。”四郎撅起嘴,哼哼唧唧不肯走。
李氏這會哪有心思和他耗,一把就拽住了,連拉帶扯的送進了裡屋,同時也把宋青苑推了進去。
李氏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宋青苑和四郎沒有偷看。
而後小心翼翼的拿起牆角的一個酒壇子,酒壇子不大,空着的。
裡面已經沒有酒,被放進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李氏拿起酒壇子後,沒有翻看酒壇子。
而是把酒壇子放在了一邊,在酒壇子下面。
李氏用手可勁的劃拉,劃拉掉一堆土後,露出了一塊小木闆。
拿起木闆,下面露出一個破舊的荷包。
李氏把荷包拿在手裡,反複的摩挲,眼裡透出不舍,幾經掙紮。
最後還是哀歎一聲,咬咬牙,打開了荷包。
荷包裡放着塊碎銀子,大約二兩重。
李氏拿出碎銀子,又數了十幾枚銅錢,墊了墊荷包,裡面嘩嘩作響。
大概還剩下百十來文,還有一塊大約一兩的小銀角。
李氏把荷包紮好,放了進去,蓋上木闆,再把土重新鋪上,酒壇子照例壓在上面。
然後拿着那二兩的碎銀子,和十幾文銅錢就出去了。
回房取錢的孫氏和葉氏也相繼出來了。
相比臉色平靜的孫氏,葉氏就難看的很,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佝偻着身子擡不起頭。
“娘,給您,這是我的嫁妝,再加上這些年攢下的,一共有八兩多。”
“這裡還有幾件首飾,一個是我陪嫁過來的銀簪子,一個是蓮兒帶的簪子,我也讓她摘下來了,還有這個鎏金的耳墜。”孫氏說着,就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周氏。
李氏看了,撇撇嘴,就知道裝好人。
她才不信大房沒有藏私呢,孫氏是老秀才的女兒,心眼可比她多多了。
李氏趕緊擠過去,“娘,這也是我的陪嫁銀子。”
“我們這房沒啥收入,攢不了私房錢,銀子就這麼多了。”李氏把自己手裡的二兩銀子并着十幾文銅錢遞了過去。
看着旁邊微顫的葉氏,李氏眼角勾出一分得意之色,“三弟妹,我和大嫂可都拿出貼己錢了,三弟妹也有不少銀子吧。”
葉氏羞愧的低下頭,呐呐的道,“娘......我手裡隻有這麼多。”
葉氏把攥的緊緊的十文錢遞給周氏,沉默的低下頭。
“哎呦,怎麼才十文錢啊?”李氏驚呼聲響起。
“三弟妹不會是舍不得拿出來吧......”
“二嫂......我不是......我沒有......”葉氏連連搖頭,臉上的愧色更濃。
“好了,閉上你的嘴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周氏指着李氏罵道,“一天天的滿嘴噴糞,宋家倒了八輩子的黴,才娶了你這麼個兒媳婦。”
周氏又狠狠的看了眼葉氏,嘴張了張,吐出一句,“沒用的玩意兒。”
李氏撇撇嘴,小聲嘟囔,“娶了我至少還有嫁妝,還有三個大孫子。”
“不像有些人......”李氏鄙夷的眼神掃過葉氏。
葉氏感覺到李氏的視線,身子縮的越發佝偻了。
“這些錢加起來也才四十二兩,再加上這幾件首飾......”宋老爺子聲音沉沉的。
“兩個銀簪子就各算一兩銀子,鎏金耳墜,就算二兩銀子吧。”領頭的大漢看着周氏手裡的首飾,估算了一下價格後說道。
“那這就是四十六兩......”還差了三十四兩呢,宋老爺子歎了口氣。
“宋老爺子要是湊不齊這銀子,那我可就隻能拿人了。”大漢笑嘻嘻的說道。
眼角不懷好意的朝着宋青蓉撇去。
宋青蓉被盯的渾身顫抖,眼淚不要錢的往外流。
宋老爺子暗哼一聲,心裡一陣厭惡,冷聲道,“我們宋家是讀書人家,絕對不會允許賣兒賣女的事情發生。”
“這件事情就休要再提。”
轉頭看着周氏,“我記得你還有幾件首飾,其中還有一個金溜子呢,先拿出來,把這一關過了再說。”
宋老爺子的話,頓時讓時間定格,周氏愣愣的看着宋老爺子。
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讓我拿陪嫁首飾?”周氏不甘心的再次确認道。
宋老爺子在周氏的直視下,無奈的點點頭。
打着商量道,“你先把首飾拿出來,幫家裡度過這場難關再說。”
“難為你了......”宋老爺子說着,他知道那些首飾周氏又多看重。
可是為了家裡,他也隻好這樣了。
周氏踉跄兩步,癱倒在地。
大聲哭嚎,“我的天老爺啊!養兒子有啥用啊,臨老還要來吸我的血,拿我的棺材本啊。”
“我不活了,殺了我吧!”
周氏蹬着雙腿,一隻手拍打着地面,一隻手指着宋誠忠,宋誠義怒罵,“你們兩個王八羔子,不學好,學人賭博,回頭讓家裡給你們還債,你們喪良心啊。”
“你們給我滾,滾出宋家。”周氏指了指宋誠忠,宋誠義,又指了指門口。
“娘,我們不走,我們還要給你和爹養老呢。”宋誠義連忙起身去扶周氏。
宋誠忠也在另一邊攙扶周氏,兩人一左一右,把周氏架了起來。
“養老,你不把我和你爹氣死,我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指望你們給我養老啊。”周氏伸手就去撓宋誠義。
“哎......娘!娘......”宋誠義因為扶着周氏,被周氏抓住,沒法子閃躲。
兩下就被周氏撓花了臉,宋誠忠身上也跟着挨了兩巴掌。
周氏到底是顧着宋誠忠長子的身份,平日裡對宋誠忠也是偏愛有加,才沒在他的臉上動手,給他留了兩分臉面。
“娘,您就救救您的兩個兒子吧,等以後兒子有錢了,兒子給您買更好的。”宋誠忠眼含凄切的看着周氏,滿臉的懇求之色。
“娘,你要是沒了兒子以後誰孝順您,誰伺候您啊。”宋誠義接話道。
“我們哥倆還得留在您跟前,給您端洗腳水呢,給您倒夜壺呢。”
“娘,我們哥倆以後肯定聽您的話,等以後我們有了錢,第一時間就把您的首飾給您補上。”
“不止補上,我們還要更好的,到時候給娘您買個金簪子。”
宋誠忠認同的點着頭,“對,我們給娘您買最好的,買最時興的。到時候娘帶上肯定好看。”
任由宋誠忠,宋誠義說的天花亂墜,周氏也絲毫不為所動。
那幾件首飾可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僅剩的嫁妝。
她平時沒事就拿出來看看,村裡知道她那幾件首飾的,誰不羨慕她。
哪家又能拿出那麼好的嫁妝來。
這可一直都是她的驕傲,也是她壓制兒子,兒媳婦的法寶。
因為她的嫁妝多,誰聽她的話,将來她的嫁妝就給誰。
現在他們要剝削她的嫁妝,直接就觸犯了她的逆鱗,她當然不能容忍。
周氏緊了緊手,不管是誰,想打她嫁妝的主意,門都沒有。
周氏梗梗着脖子,跟宋老爺子對視,一臉堅毅,不肯妥協。
宋老爺子臉色沉了沉,低聲道,“四六不懂的玩意兒。”背過手,大步向上房走去。
“你要幹什麼?”周氏驚呼,明白了宋老爺子的意圖,周氏連忙攔住宋老爺子。
宋老爺子急于擺脫周氏,一甩手,周氏就被推了個大跟頭,倒在地上。
宋老爺子前進的腳步頓了一下,又接着快步的奔進屋子。
周氏看宋老爺子沒管她,立刻哭了起來,“沒良心,沒良心啊,一群沒良心的玩意兒。”
“你們宋家一群黑心肝子!”
“我咋就嫁了個這麼個癟犢子,生了這兩個混賬啊!”周氏拍打着大腿,哭的好生傷心。
“娘,您......别難過了......”宋誠禮上前攙扶。
“别難過?敢情不是你的東西,不是挖你的心肝,你當然不難過了。”
周氏對着宋誠禮就是一頓揍,手打在宋誠禮的臉上啪啪作響。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舍不得你閨女,就舍得你老娘。”
“一群喪良心的玩意兒。”
“娘......我不是......”宋誠禮笨拙的想要解釋,卻嘴笨的很,不知道怎麼說好。
焦急的看着宋誠忠,宋誠義。
宋誠忠,宋誠義,對視一眼,讪讪的笑笑。
當沒看懂宋誠禮的意思,撇過頭去。
站在原地,不肯上前,臉上被撓的傷痕猶在,宋誠義也不想再添新傷了。
“老三啊,你快好好哄哄娘,咱娘稀罕你。”宋誠忠心虛的摸摸鼻子,轉過臉。
............
沒一會,宋老爺子手裡拿着個包裹着東西的方布出來了。
宋老爺子看都沒看周氏,把方布連同裡面包裹着的東西,都交給了領頭的大漢。
“這個金溜子,就算二兩。”領頭的大漢拿起金溜子看了看。
又掂了掂,“這套銀頭面,倒是不錯,挺沉的,就是款式過時了。”
“回來拿給我老娘帶也不錯,我就收了,算你五兩半,還有這些金墜子,銀溜子,就算二兩半吧。”大漢大手一揮,把宋老爺子手裡的銀子,還有這些首飾全部收了起來。
“五十六兩,還有二十四兩,我也不是為難老爺子您,我們哥幾個還有别的賬要去收呢,沒閑工夫在這跟您耗着。”
“您看您是在湊湊,還是去别處借借?”大漢看着宋家拿出的銀子首飾,湊出了五十多兩銀子後,态度也緩和了很多。
稱呼的轉變,宋老爺子沒注意,不過态度變好了,宋老爺子還是察覺的到的。
要是宋家拿不出銀子來,估計就是另一種說法了,宋老爺子暗道。
這種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沉默了片刻,“我去......”
借字尚未出口,就被周氏打斷,“我知道哪裡有錢!”周氏大聲道。
也不哭了,也不喊了,周氏拍拍屁股,站起來,三步并兩步,在院子内抄起斧子,進奔着大房去了。
“娘......”“娘......你幹啥去啊......”聲音接連響起。
孫氏,宋誠忠連忙跟了過去。
李氏,宋誠義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的也跟了過去。
宋老爺子看着院内的幾個大漢,想了想,也過去了。
“奶!奶!你這是做什麼?”房門被推開。
躲在屋内的宋青蓮立刻迎了過去,伸手拉周氏,被周氏一把推開。
一個箭步竄上炕,掀開炕裡的被,露出個四四方方的小匣子。
拎起斧頭對着小匣子就砍,幾下的功夫小匣子就被砍斷。
看着這一幕,趕過來的孫氏一時間臉色煞白。
周氏看着孫氏冷笑,暗道:我不好過,别人也别想好過。
拎起匣子往外倒,嘩啦嘩啦,幾個銀角子,并着銅闆就掉在了炕上。
“老大媳婦,你咋解釋......”周氏冷冷的看着孫氏,眼神像刀子一般銳利。
“娘......這......”孫氏蒼白着臉,泫然欲泣,手指甲狠狠的扣着手心。
“老大媳婦,你可别說這是你的嫁妝,你的嫁妝剛可都拿出去了,我心裡都有數。”
“咱們還沒分家呢,你就攢了這麼多私房錢,你這可是有二心啊!”周氏厲聲道。
“娘......我......”孫氏喃喃着。
“爹,這事先放一放,外面人還等着呢。”宋誠忠掃了眼孫氏,對着宋老爺子道。
“嗯!”宋老爺子點點頭,把灑在炕上的銀錢收起來。
“老二媳婦,你藏的私房錢,是讓我翻,還是你自己拿出來?”周氏又把矛頭對準了正在幸災樂禍的李氏。
李氏頓時咯噔一下,讪笑道,“娘,您還不知道我,我哪有那心眼子,我要是有錢,我早就買吃的喝的了,我能攢的下嘛。”
“别跟我整那沒用的,你最好自己拿出來,要是被我找到,你直接給我滾出宋家,我說到做到。”周氏犀利的盯着李氏。
看李氏心虛的樣子,就知道李氏肯定也藏了私房錢。
周氏本來隻是試探一下,沒想到又抓出來一個。
離開了大房,周氏直奔二房,宋青苑和四郎都從裡屋出來了,不解的看着周氏,不懂她又鬧什麼幺蛾子。
“自己拿出來吧。”周氏這會也不急了,饒有耐心的坐在了炕上。
“娘......我這哪有啊!”李氏眼神發虛,左右亂轉。
宋青苑在旁邊看着,忍不住捂臉,她娘這表情,明擺着的心虛。
隻要長眼睛的就能看出來,何況是精明的周氏呢。
“不拿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周氏抄起掃把,就往李氏身上打。
李氏東躲西躲,邊躲邊喊,“娘,我沒錢,我真沒藏私房錢,我的嫁妝都拿出來了,我真的沒有了。”
“娘啊,疼啊,别打了,我真的沒有啊。”李氏咧着嘴,絲絲咧咧的喊疼。
掃把砰砰的一下一下的打在李氏身上。
宋青苑沖過去抱住李氏,用自己的小身闆替她挨了兩下。
那麼兩下,就打得宋青苑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是真疼啊!周氏一點也沒留手啊!
“奶,别打了,我知道錢在哪裡,我給你找。”宋青苑大聲喊道。
周氏狐疑的看着宋青苑,“你知道?”
宋青苑沒說話,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直接就奔着酒壇子去了。
打開了酒壇子,倒了倒,裡面雜七雜八的,但是沒有銀錢。
“不應該啊......”宋青苑呢喃道。又仔細觀察了下周圍,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難道我想錯了?”宋青苑有些尴尬,看來要鬧笑話了。
正當要起身的時候,目光一凝,“這土......”好像不太對勁,似乎是被人動過。
宋青苑順着直覺劃拉劃拉土,很快就看到一塊木闆。
宋青苑心裡笑笑,暗道;果然。
面上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從木闆下面拿出破舊的荷包遞給周氏。
一兩多的銀錢到了周氏的手裡,周氏滿意了,也消停了。
家裡所有的錢加吧加吧,宋老爺子又去外面借了十三兩,總算把債還清了。
大漢拿到銀子滿意的笑笑,“我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宋大爺,宋二爺,改天有時間再去玩啊。”
太陽就要落山。
平常這個時候,宋家已經開始吃晚飯。
但是經過今天這麼一折騰,誰都沒了吃飯的心思。
宋家上房内死氣沉沉的,落針可聞。
宋家老爺子宋祖德,今年剛滿五十歲,身子骨還很硬朗。
他穿着一身青褐色長衫,盤腿坐在炕桌前。
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炕桌,就像敲擊在人的心頭上。
使本來就沉悶的氣氛,更加的壓抑。
老爺子的旁邊癱坐着宋家老太太周氏。
明顯沒有精氣神,整個人情緒低迷。
周氏左邊隔着很遠,靠着牆邊,坐着大房孫氏母女。
孫氏臉白白的,嘴唇薄薄的。
穿着一件半新的裙子,整個人看起來幹淨整潔。
身子坐的筆直,腿稍稍傾斜,很有規範,看着就和一般的農家媳婦不同。
靠着孫氏的,是孫氏的女兒宋青蓮,今年十五歲。
她穿的是九成新的粉色妝花長裙,可以說是這個屋裡穿的最好的。
宋青蓮膚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紅,杏眼微挑,無形中多了一抹風情。
一頭漆黑的秀發自然垂落,格外的美豔動人。
宋青蓮旁邊坐在凳子上的是大房的長子,宋懷文,今年十六歲。
月白色的長袍,頭戴一抹方巾,有了幾分書生氣。
挨着宋懷文的是宋家三房的四口人,宋誠禮和他的妻子葉氏,還有兩個女兒。
宋誠禮穿着打着很多補丁的長褂,葉氏也是一樣。
如果說宋青蓮是宋家穿的最好的,宋誠禮夫婦則正好相反。
宋誠禮的兩個女兒身上的衣服,也各自打着補丁。
彷佛驗證了那句老話,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宋青蓉,今年十二歲,長相秀氣,要不然宋誠忠宋誠義也不會打她的主意。
宋青茉九歲,和宋青苑同歲,生日比宋青苑小了兩個月。
沒有宋青蓮的美豔,也沒有宋青蓉的秀氣,人有些黑,瘦瘦小小的。
此時她正用恨不得吃人的眼神,惡狠狠的盯着跪在中間的兩個人。
炕的另一邊坐着宋青苑和她的娘親李氏,李氏雙腿盤在炕沿邊,老神在在的,不知道想些什麼。
宋青苑正對着的地方,順着一排凳子依次坐着二房的三個男娃。
眼珠子亂轉,沒個老實樣的是二郎宋懷武,今年十五歲。
腰闆筆直正襟危坐的是三郎宋懷志,今年十三歲。
癱軟成一團的小胖子是四郎宋懷安,今年六歲。
宋家的十六口人,一個不少的,都在這裡了。
宋老爺子敲擊着炕桌的手指停下,擡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
“老大,老二,你們說說,今天到底是咋回事吧。”
“爹啊,我們是被人騙了。”宋誠忠哭喪個臉,率先開口。
“都是王二那個癟犢子,他騙了我們哥倆啊!”宋誠義緊随其後。
“我們被人害了呀。”宋誠義垂頭喪氣的道。
宋青苑擡頭,悄悄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她的大伯和便宜爹。
她的大伯一臉的忠厚老實像,但是從今天的事上就看出來,是個自私自利的主。
她的便宜爹,看着是個混不吝的,卻從不肯吃虧,有什麼好處,都想沾上一分,臉皮更是厚的可以。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輕易上當呢?
“你們兩個這麼容易就上當了?人家害你,你們就往裡面跳?”宋老爺子問道。
他的兩個兒子他心裡清楚,絕對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可能别人說幾句就跳進去的。
宋誠義眼神閃了閃,“剛開始我們得到好處了,後來就想得到更多,慢慢就陷進去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說。”宋老爺子沉着臉,心中産生懷疑,難道是順豐賭坊的人設計的?
“半個月前,我和哥倆在縣裡碰到了王二,他正從順豐賭坊出來,臉上喜滋滋的,一看就是赢了不少錢。”宋誠忠陳述道。
“我們哥倆就宰了他一頓飯,他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後來喝酒喝多了,他就開始吹牛,不小心說走了嘴,讓我們哥倆意識到他這銀子赢得不簡單。”
“我們就逼問他,才知道他和順風賭坊的一個夥計認識,那夥計知道搖骰子那裡面的貓膩。”
“能幫着他做假,讓他赢錢,他們商量好,赢得錢事後平分。”
“他們已經各自赢了三十多兩了。我們哥倆知道後,就威脅他們要加入,不然就把這件事告訴順風賭坊。”
“後來他們同意了,一開始我們合作的好好的,我倆也赢了不少銀子了。”
宋誠忠歎了口氣,“後來這事不知道怎的就被順風賭坊知道了。”
“順風賭坊知道後也沒聲張,就又設個局,讓我們把赢得都輸了回去,還欠了不少銀子,王二一看事情不妙就跑了,我倆的根在這,跑不了,債就落到我們哥倆頭上了。”
“那個夥計.......”宋老爺子問。
“被賭坊的人處理了......”宋誠忠小聲道,說到處理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抖了抖。
“你......你們......”宋老爺子氣的渾身顫抖,虛指着宋誠忠,宋誠義,“你們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
順風賭坊的人在心狠點,他們的命就沒了,那八十兩銀子實際是他們的買命錢。
“開賭坊的,哪個不是心狠手辣的,你們咋就這麼能耐呢,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你們咋不掉進錢眼裡去。”宋老爺子怒道,恨鐵不成鋼啊,這兩個玩意,連這種要命的銀子都敢碰。
“不是說一開始赢了錢嗎,那赢的錢也不見你們往家裡拿一文。”周氏瞪着眼睛看着倆人。
“那進賭坊不需要本錢啊,你們說說,你們哪來的本錢?”周氏逼問,“一個個的就會藏心眼,都在那偷摸的攢私房錢呢。”
“娘,那本錢是借的,我們真沒有私房錢。”宋誠義道。
“我們也是想着多赢點,好給家裡減點負擔,誰想到折裡去了。”宋誠義攤攤手無奈的道。
“這麼說你們還是為了家裡好了?我還得謝謝你們了不成!”周氏瞪紅了眼。
“娘,你就别埋汰兒子了,兒子就是想掙點大錢,讓你過點好日子。”宋誠義谄媚的看着周氏,讨好道。
“可是哪想到事情會這樣啊!”宋誠義可憐巴巴的說道。
“經過這件事情,你們哥倆也長點教訓,别成天想着發橫财。”宋老爺子教訓道。
“銀子不是那麼好賺的,哪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便宜事。”
“别等哪天把小命丢了,你們就不得瑟了。”
“這麼多年的書,你都白讀了,老二拎不清,你也拎不清。”宋老爺子氣惱的指着宋誠忠。
“爹,兒子知道錯了。”宋誠忠老實的認錯。
“哎!”宋老爺子抿了抿嘴,長歎一口氣。
看着一臉忠厚像的宋誠忠,宋老爺子内心郁悶,這就是他的好兒子,他的長子,他寄托了很大期望,希望能夠光耀宋家門楣的人。
真真是讓他失望啊!不止是失望更多的還有寒心。
大伯二伯欠賭債,要拿侄女還債,别說宋家算是讀書人家,就是村裡那平常的人家,也幹不出來這種喪良心的事。
可偏偏他的兩個兒子就幹出來了。
蓉兒的事,他不提,不代表他不在意。他隻是怕傷了老三和老大老二之間的情分。
好在老三是個懂事的,宋老爺子心裡多少有點安慰。
“你們也是,都要以此為戒。”宋老爺子敲了敲炕桌,指指坐在凳子上的幾個孫子。
“做人還是要踏踏實實的,腳踏實地,這樣掙來的銀子花着才踏實,睡着才安心。”
“爺,我們知道了,我們肯定踏踏實實做人,做學問。”宋家長孫宋懷文率先表态。後面的二郎三郎也跟着點頭。
四郎懵懵懂懂的,看着哥哥們都點頭了,也跟着照做。
“爹,我這回真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賭錢了。我要是再賭你就打斷我的腿。”宋誠義伸出兩根手指,指着天發誓道。
“爹,我以後肯定踏踏實實的做事,腳踏實地的做人,在做好學問。”宋誠忠也連忙保證道。
“好,我就在信你們一次。”宋老爺子點點頭。
“但是,如果下次再犯,你們别指望着家裡給你們出銀子,我不但不會給你們銀子,我還要開祠堂,把你們逐出宋家。”
“不光是他們兩個,你們也一樣,誰要是再去賭,誰就給我滾出宋家。”宋老爺子戾聲道。
片刻沉默,宋老爺子再道,“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何況老大還在鎮上坐堂,大郎三郎也在讀書,咱們宋家的名聲上不能有瑕疵。”
“所以今天的事兒,誰也不準往外說,誰要是嘴上沒個把門的,給露了出去,誰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我們宋家不留她。”宋老爺子意有所指,餘光在李氏身上停留了下。
“老二媳婦,聽見了沒,你要是敢在外面瞎咧咧,就給我滾回你們李家。”周氏點了點李氏。
“娘,家裡這麼多人,您咋就說我一個呢。”李氏不服氣的道。
“家裡這些人誰像你一樣,好吃懶做,成天走東家竄西家,長個大嘴可哪咧咧,滿嘴的噴分。”
“哎呦,娘您這話說的,真真是冤枉我了,您老倒是說說,我啥時候長個大嘴可哪咧咧了。”李氏擰着脖子還嘴道。
“好啊,你......你個破。攔。貨,你還敢跟我頂嘴。”周氏正一肚子氣沒處發呢,李氏可算撞在槍口上了,拿起苕埽,就奔着李氏來了。
宋誠義看見,拽着李氏,直接把李氏從炕沿拖到了地上,當場就給了李氏一腳。
“咋跟娘說話呢,看我回屋不收拾你。”
“快點跟娘道歉。”宋誠義一邊說着,一邊向李氏使眼色。
“娘,我知道錯了,我肯定聽您的話,絕對不出去亂說。”李氏看周氏真急眼了,态度就軟了下來。
“娘,你消消氣,打她還髒了你的手呢,回頭兒子收拾她。”宋誠義谄笑道。
“你也不是個好玩意兒。”周氏撇撇嘴。
“行了,天不早了,吃飯吧。”宋老爺子又指了指宋誠忠,宋誠義,擺擺手,“你們兩個就别吃了,院子裡跪着去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裡錢都被這兩個王八犢。子敗光了,還吃個啥。”周氏沖着宋老爺子嚷嚷。
宋老爺子因為首飾的事情,正覺得理虧,低着頭不說話。
周氏自覺站了上風,壓了老爺子一頭,頓時來了精神,挺起了身闆,“看看,這都啥時辰了,咋還不做飯呢。”
“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一個個的懶婆娘,啥玩意兒都得指使到了才能幹,要你們有啥用。”周氏罵道。
“娘,昨天是我做的飯,今天該輪到旁人了。”李氏說道。
“咋的就你話多,成天大嘴嘛哈的。讓你做一頓飯咋的,我還不能吃你做的飯了。”周氏擡高了嗓門。
“奶,我娘這就去做。”宋青苑上前,拽着李氏就往外走。
“還有你,老大家的......”周氏瞥了眼孫氏。
“娘,我這就去。”孫氏老實的應答,麻利的往外走。
“就你多事,今天本來就不是我做飯。”走出屋,李氏甩開宋青苑拽着的手沒好氣的說道。
“娘,我是怕奶打你。”
“奶想讓你做,你不做也得做,你還能說過我奶啊!”宋青苑暗自翻了個白眼,她這娘不長記性,挨打沒夠。
餘光掃過一臉淡然的孫氏,宋青苑暗道:這位就聰明多了,不愧是秀才的女兒。
“啧啧......”人還是要多讀書。
“啊!”一陣刺痛傳來,宋青苑驚呼,“娘,你幹什麼?”揉着被李氏掐過的地方,宋青苑哀怨的看着李氏,這裡用力,肯定會青的。
“你個死丫頭,我還沒說你呢,你竟然偷看我藏錢。”李氏說着又伸手要來打宋青苑。
宋青苑一發現不對,立刻跳腳躲開,“娘,我沒偷看。”
“你個死丫頭,還嘴硬,你要是沒偷看,你能知道我把錢藏在哪了。”李氏不信道。
宋青苑悄悄翻了個白眼,“娘,你表現的太明顯了。我奶說你的時候,你那眼睛一個勁的往酒壇子那掃,我才猜測你把錢放在那裡了。”
“哼!”李氏冷哼一聲,“你有那麼聰明......”
“我随你和爹。”宋青苑笑道。
“一兩銀子,白白的給了那老死婆子,這能買多少東西啊,你個吃裡扒外的死丫頭。”說着李氏又想動手。
宋青苑歎氣,勸道,“娘,你也不想想,當時奶那架勢,你要是不把錢拿出來,奶就是不打死你,也得把你打個半死。”
“銀子哪有我娘重要啊,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娘你被打,我心疼。”宋青苑讨好的說道。
“就會說好聽的......”想着今天宋青苑的表現,李氏心裡的火消了不少,她這個閨女在周氏打她的時候,确實是護着她的,還幫她挨了兩下。
也不知道打沒打壞,那個老死婆子下手可重,李氏暗道。
“小死丫頭,快去幫我摘菜去,我還要做飯呢。”李氏沒好氣的瞪了眼宋青苑。
“哎,好,我這就去。”宋青苑應道。
宋家的院子很大,有正房和廂房。
宋老爺子和周氏住的正房,被稱為上房。
宋家吃飯都是在上房吃。
上房左邊連着一個比較小的房間,用來做了書房,平時都是宋家的幾個讀書人在用。
書房的左邊連着的是倉房,裡面堆積了一些農具,雜物。
還有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吃食,例如土豆,黃豆之類的。
重要的糧食,都放在了上房的裡屋,由周氏專門看管。
上房的右邊就是廚房,廚房裡面修着大竈台。
旁邊還有一個案子,案子上面放着盆,菜刀,菜闆等廚房用具。
案子下面是一個用木頭打造的碗架子,裡面裝着盤子,碗,筷子等。
院子的東邊是四間房子,靠近倉房的兩間是大房。
靠近門口的是二房,大房二房之間種着兩顆棗樹,綠色的棗子滿滿的挂在樹上。
再過一段時間,棗子就會熟了。
西邊這邊是兩間房,住着宋家三房。
三房左邊,挨着廚房這邊是柴火垛,右邊是豬圈,在往外是雞圈。
宋青苑挎着籃子,進入後院,摘了些菜,直接進了廚房。
剛進去就看見她娘李氏,掐着腰,站在門口道,“老三媳婦,我記得今天可是輪到你做飯啊。”
“哎,二嫂,我這就做。”葉氏應道。
“那,菜給你摘好了,你做吧。”李氏從宋青苑手裡拿過菜藍子,放在了葉氏懷裡。
葉氏拿出菜,正準備打水清洗。
宋青茉拽了拽葉氏的衣角,悄聲道,“娘,奶說今天讓大伯娘和二伯娘做飯。”
“可是今天該輪到我做了......”葉氏說道。
“沒輪到你的時候,你也沒少做!”宋青茉臉色一拉,沒好氣的說道。
“你這孩子,咋這不懂事呢,不就一頓飯嗎,誰做不是做。”葉氏正色道。
“你也說了就是一頓飯,他們就懶成這樣,連一頓飯也不肯做。”宋青茉撇撇嘴,“你看你平時,沒少幫他們做飯,沒少幫他們洗衣服,該他們幹的活,你全幹了,可哪一個感激你了,誰記得你的好了。”
“一出事了,就要拉咱們三房的人去抵債,他們憑什麼啊,我們三房該他們欠她們的。”宋青茉氣憤不已。
“你小點聲。”葉氏扯了扯宋青茉,“咱們家是讀書人家,你爺不會同意的。”
“這不是我爺同不同意的事,這事我大伯和二伯,他就做的不對。”宋青茉堅定的說道。
“你看事後,他們給我爹道歉了嗎,給我姐道歉了嗎,他們說了一句抱歉愧疚的話了嗎?”
“他們這是壓根就不把我爹放在眼裡,不把我們三房放在眼裡。”
宋青茉恨恨的看着被罰跪在院子裡的兩個人。
“茉兒,别說了!”葉氏臉帶祈求的道,“你爺這不是懲罰了他們嘛。”
“罰得輕,跪跪算什麼,不傷筋不動骨的。”這個懲罰她一點都不滿意。
“茉兒......”
“老三家的,你在那傻站着幹啥呢!”周氏站在上房門口喊道。
“娘,我洗菜......”葉氏小聲的說道。
“誰讓你洗菜了,去把豬和雞喂了去。”
“老二家的,吃你做頓飯,還得我三催四請啊!”周氏訓斥道,“還不趕快把菜洗了。”
“就會指使我!”李氏嘟囔道。伸手接過葉氏手裡的菜開始清洗。
“老二家的,還不快點生火!磨磨蹭蹭的,什麼時候才能吃上你們的飯。”
周氏橫了李氏一眼。
“娘,我這不洗菜呢嘛......”
“娘,我來洗菜,你去生火吧。”宋青苑急忙接過李氏手裡的活。
周氏瞪了一眼宋青苑,宋青苑裝作沒看到。
周氏的目光又對準了孫氏,“吃了這麼多年的飯,你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和個面和的這麼慢,咋不懶死你呢。”
“還秀才的女兒呢,說出去都不嫌丢人,你爹就沒教過你啥叫三從四德,啥叫相夫教子。”
“老大出這事,沒準就是你在背後鼓搗的,不然你哪來的那麼多私房錢。”
“我呸,平時裝的跟個人是的,一肚子的壞心眼。”周氏大聲的咒罵。
孫氏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煞白,跪倒在周氏腳邊。
哭道,“娘,兒媳無地自容......”這還是她嫁到宋家以來,第一次被罵的這麼慘。
往常周氏因為她是秀才的女兒對她高看三分。
再加上對于長子長孫的疼愛,所以明知道大房有私房錢,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今天卻開始算舊賬。
孫氏不笨,一想就明白了,周氏這麼做的原因。
周氏一是因為嫁妝被奪,有一股火沒處發洩,她正好撞上了。
二是因為周氏沒了嫁妝,自覺腰杆子沒以前硬,急于立威,她是被殺雞儆猴了。
看穿了周氏的目的,為了少受點罪,孫氏也順着周氏的心思,可終究意難平。
不過再難平能怎樣,嫁進了宋家,被人抓住了把柄,她就得妥協,得忍着。
“娘,娘,兒媳知道錯了,兒媳以後天天在娘跟前立規矩,聆聽娘的教誨。”
孫氏彎下身子,恭順的說道。
周氏見孫氏姿态放的這麼低,這麼識相,心裡略微舒坦了些。
到底是秀才的女兒,小心思是多了些,但是禮數還是不錯的,周氏暗暗點頭。
“一個個的都得我指示着幹,一眼照顧不到就不行。”
“你們啥愣地,一大家子都等着呢。”周氏不耐煩的揮揮手,回了屋内。
李氏和孫氏,再加上宋青苑和宋青蓮,一共四個人。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将飯做好。
屋裡大郎幾個也把桌子放上,兩張大方桌并在了一起,靠着炕沿放。
幾個人又一起把碗筷和菜拿上桌,兩盆茄子炖土豆,兩盆水煮白菜,還有一大盆窩窩頭。
宋老爺子和周氏坐在炕上的主位,周氏這邊坐着宋家女眷,宋老爺子那邊坐着男丁。
因為宋誠忠和宋誠義還在外面跪着,所以位置稍顯松快了些,沒有平常那麼擠。
依次擺好碗筷,孫氏道,“爹,娘吃飯了。”
“還用你說,我看不見啊!”周氏沒好氣的道。
這個時候在外面玩的四郎跑了進來,“飯好了啊,我都餓了。”說着四郎拿着那髒兮兮的手,就去抓桌上的窩窩頭。
“啪!”周氏一巴掌打在四郎的手上,“沒規矩,長輩都沒開口呢,哪有你動手的份!”
“回你那邊坐着去。”周氏端起裝着窩窩頭的盆,放在自己前面。
開始發放。
“今天的窩窩頭做多了。”看着盆裡剩下的窩窩頭,周氏說道。
“娘,教訓的是,以後我會注意的。”孫氏應承道。
“馬屁精!”李氏撇撇嘴,呢喃道。
那每天的窩窩頭都是可丁可卯的,就沒多過。今天剩下了,一是因為還有兩個人沒吃飯。
二是因為周氏克扣了她們的口糧,平時她們可都是吃兩個的。
宋家一項自诩是讀書人家,沒有克扣吃食的習慣。
隻有周氏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是要拿捏誰的時候,才會特意的分發食物。
可想而知,周氏想要拿捏的人,必然是得不到足夠食物的。
而今天周氏的心情格外不好,很多人都被扣了吃食。
周氏在盆裡看了一圈,挑出一個較小的,遞給宋青苑,“這個是你的。”
宋青苑受寵若驚的看着周氏,接過窩窩頭,甜笑着道,“謝謝奶。”
周氏抿抿嘴。
宋青苑了然,這是周氏給她的獎勵,獎勵她今天找出來的那一兩多銀錢。
一兩多銀錢,換一個窩窩頭,真貴啊!宋青苑暗暗的想。
就在宋青苑晃神的工夫,手上的窩窩頭不翼而飛,宋青苑詫異的轉過頭。
李氏一口咬在窩窩上,笑道,“你吃不了吧,娘替你吃了。”說着李氏又張嘴咬了一大口。
宋青苑“......”
“我吃不了,娘,你吃吧。”宋青苑認命的道。話音剛落,周氏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連孩子的東西都搶,你還要不要點臉。”周氏指着李氏,“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這就出去......”李氏又夾了兩大口菜,把嘴裡塞的滿滿的。
抓着手裡的吃了一半的窩窩頭就出去了。
“餓死鬼投胎!”周氏沖着李氏的背影罵道。
“那,這個給你,自己吃,别再被搶走了。真沒用!”周氏又在盆裡挑了一個窩窩頭給宋青苑。
“謝謝奶,奶對我真好。”宋青苑賣乖道。
“嗯!别跟你娘學,學不了好。”周氏點點頭,對宋青苑的表現很滿意。
這個三孫女以前呆的很,又跟她娘一樣,又懶又饞的,沒想到撞破了頭之後,人倒是機靈了不少。
沒那麼讨人嫌了,就是總護着她那四六不懂的娘這點不好。
孫女到底是隔了一輩,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能不能養的熟,還有待觀察,周氏暗暗的想着。
............
晚飯過後,宋青苑留下來幫忙撿桌子,正待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宋老爺子的聲音。
“三郎,你先留下,我有話對你說。”
宋青苑聽罷頓下腳步,把手裡的東西扔給葉氏,轉身進屋。
靠着周氏坐在了炕上,周氏看了眼宋青苑,難得的沒有攆她出去。
宋老爺子也沒在意她一個小丫頭片子。
接着和三郎道,“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你爹和你大伯那兩個混賬,敗光了家裡的銀錢不說,還欠了外債。”
“以家裡現在的能力,恐怕是供不起兩個人讀書了。”宋老爺子的聲音頓了頓。
“你大郎哥今年已經十六歲,過年就十七了。家裡本打算等他明年參加完童生試,就給他議親的。”
“有個童生的功名,親事也能往上提一提。他年齡大了,耽誤不得。”宋老爺子語氣溫和的跟三郎商量道,“所以你......”
“爺,您說的我明白,我都懂。家裡現在的條件,也确實供不了兩個書生,明天我就去鎮上和先生說一聲,我以後就不去學堂了。”
“我今年已經十三歲,家裡的活也都能幹,爺和大伯在外面掙錢,我就留在家裡,幫着爹和三叔拾掇地。”表情平淡,聲音平緩,沒有一絲怨言。
“你是個好孩子啊!”宋老爺子欣慰的拍了拍三郎的肩膀。
“爺知道你讀書喜歡讀書,也夠勤奮刻苦。你先等等,等以後家裡緩過來,再把你送去,你就先在家裡自學。”
“有不懂的在問你大伯,或者等我休假回來問我。我和你大伯都是童生出身,指導你還是沒問題的。”
“好,爺,我知道了。”三郎笑笑,低下頭,眼中劃過一抹黯然。
“爺,三哥今年的束脩都交過了,要是現在就不去,不是白瞎了嘛。”宋青苑插話道。
“再說三哥就這樣突然不去,學堂裡面的人指不定咋想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他們追根究底,知道了咱家的事,那不是影響大伯的名聲嗎。”
“爺,要不這樣咱先讓三哥把這年讀完,反正還差兩個多月就放農忙假了,農忙過後,就要收新一年的束脩,那個時候咱在不去。”宋青苑和宋老爺子打着商量。
“鎮上離咱家也近,走路也就一刻鐘,中午三哥完全可以回來吃飯。就是三哥回不來,我也可以給三哥送去,還可以給大郎哥和大伯一起帶去。”
“這樣吃飯就不用另花錢,至于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就是寫字的紙讓三哥省着點用,多讀少寫,這樣也不用花錢了。”
“這樣成嗎爺?”宋青苑期待的看着宋老爺子。
宋老爺子看看宋青苑,又看了看三郎,歎了口氣,“那就聽苑兒的,先上完這兩個月吧。”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
“讀不讀這兩個月沒什麼區别,也改變不了什麼。”
出去後,三郎看着宋青苑淡淡的說道。
宋青苑嘴角牽起一抹笑,“誰說的,算上農忙假,我們有将近三個月的時間呢。”
“三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
“沒準今年家裡的收成好,爺就會讓你繼續讀書呢。”宋青苑語氣輕松。
太天真!三郎搖頭失笑。
“不說咱家欠的十幾兩銀子,就說大郎哥,明年二月就要參加童生試。”
“縣試若是過了,還要去府城參加府試,窮家富路,需要不少銀子的。”三郎唏噓道。
“三哥,咱們來算筆賬,咱家有二十畝地,到了秋收交完地稅後,夠還賬不?”宋青苑問。
三郎點點頭,“省吃儉用的話,勉強夠。”
“那爺在驿站做工,包吃包住每個月有一兩銀子的月例。”
“大伯在鎮上的私塾給孩童啟蒙,每個月也有一兩銀子的收入,兩個人加起來就是二兩。”
宋青苑繼續道,“大郎哥縣試就在縣裡,沒那麼大花銷,就算是縣試過了,要參加府試,那也要等到四月份。”
“從現在到明年四月份,還有好長時間呢。”
“這段時間爺和大伯掙得錢就留給大郎哥用,夠了吧?”
這次三郎沒有點頭,遲疑的道,“節省着花,用不了。”
可惜大郎哥不是節省的主,隻怕再多一倍也是不夠的。
這話三郎沒有說出口,宋青苑也不了解大郎的狀況,隻當足夠了。
于是接着道,“家裡的債和大郎哥的事情不用操心,那麼我們隻要在三個月内掙出你的束脩就夠了。”
“哪有那麼容易,我每年的束脩要二兩呢,就是我天天抄書,抄三個月,也掙不了二兩啊!”三郎搖頭。
家裡指望不上,爹指望不上,娘指望不上,光靠他抄書,根本湊不齊束脩的。
何況被奶拿去的那一兩多銀子中,還有一部分是他抄書賺來的。
現在的二房恐怕是一文錢也沒有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三哥就安心讀書吧,别想那麼多,總會有辦法的。”
宋青苑淡笑着,她本來也沒打算指望家裡。
還有三個月,看來她要想辦法掙些銀錢了。
二房就這麼顆讀書的好苗子,不能就這麼放棄。
三郎隻當宋青苑在安慰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探究的目光看着宋青苑,宋青苑曾經呆滞的雙眼,如今流露出皎潔靈動之色,使整個人鮮活起來。
略黑的皮膚,胖胖的臉蛋,有了那麼一雙眼睛後,突然多了幾分光彩。
三郎暗暗的想道,“自從撞到了頭後,這個妹妹變化真的挺大的,懂事了很多啊!”
............
月明星稀,一道道月光灑在地上,給大地染上了一層柔和之色。
宋家大房内
“爹真是的,欠了那麼多賭債,害得家裡都沒錢了。還有啊,今天那些人兇神惡煞的,我看了都害怕。”宋青蓮撅着嘴不滿的說道。
“肯定是二叔撺掇的,二叔最不務正業了。都把我爹給帶壞了,爺奶也不好好管管他。”
“今天奶也是的,把咱這房的銀子都搶走了,還針對娘你,說那些難聽的話。”
“奶看見那些銀子眼睛都紅了,跟要吃人是的。”
“哎......”孫氏歎了口氣。
“這兩天你老實點,沒事别出屋,你奶心裡有氣,正尋人撒氣呢,我算是撞在你奶手上了。”
“那些錢明明就是我和你辛辛苦苦繡帕子攢來的,現在可倒好,全沒了。”宋青蓮氣惱的直咬牙。
“沒分家,你奶要收走咱也沒辦法。”孫氏歎息。
“那要是分家就好了......”宋青蓮歎道。
“說什麼胡話呢!”孫氏訓斥道,“父母在不分家,這種話不要再說,何況分家了,誰給你爹還賭債,誰供你哥讀書?”
“以後讨好着你奶點,過幾天我再去鎮上接點繡活,在慢慢把錢攢起來。”
“攢起來有啥用,萬一哪天又缺錢了,還不是得被奶收走,話說,奶是咋知道娘你把銀子藏在那的?”宋青蓮好奇的問道。
孫氏嗤笑,“你奶精明着呢,咱家啥事能瞞過你奶的眼睛。你以為咱倆偷着接繡活掙錢你奶不知道?”
“你奶其實早就知道,隻是那個時候家裡的日子不緊吧,你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現在出了這事,你奶的陪嫁都被收走了。她不好過,她能讓咱好過。等着吧,這段日子還有的鬧。”孫氏譏笑道。
年輕那會,孫氏也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一朵花,再加上爹是秀才,登門求親的人無數。
她當時就是看宋誠忠一臉老實像,還年紀輕輕的就有童生的功名,爹也是童生出身,才會選擇了宋誠忠的。
可誰想到,這些年過去,宋誠忠考了那麼多次就是怎地也考不上這個秀才。
再後來大郎讀書了,宋誠忠也就放棄了科舉的念頭,找了份給孩童啟蒙的活。
回想往事,孫氏不由唏噓,還是選錯了人家啊!
“娘,今天我從門縫裡可都看見了,三嬸就拿出那麼一小把銅錢,一隻手就抓得住,三嬸就那麼點錢,沒點嫁妝什麼的?”
“也沒見我奶罵三嬸,這要是放在平時,我奶第一個調理的就是三房的。”宋青蓮不解的問道。
孫氏眼帶不屑,“你三嬸哪來的嫁妝,她一個被賣進來的。”
“被賣進來的?”宋青蓮驚呼,以前總是聽二嬸的人說三嬸沒娘家之類的話,她還不得其解,原來是被賣進來的。
“山裡的,家裡好像沒什麼親人,就被族裡的族叔賣到這了,你奶當時看她挺勤快的,老實懦弱,人好拿捏,就花了三兩銀子,買下給你三叔當媳婦了。”孫氏淡淡的道。
“那我咋沒印象呢?”宋青蓮問。
“你那個時候才會走路,還不記事呢。”孫氏回道。
宋青蓮撇撇嘴,“我奶倒是挺會看人的,一眼就看出我三嬸好拿捏。”
“你奶可不是一般人,該用啥态度對待哪房,你奶心裡明鏡的。”
孫氏溫和的摸着宋青蓮的頭,“我現在啊,也不招你奶,我就想着給你找個好人家,順順當當的把你嫁出去,可别再出這些事了。”
“娘......你說啥呢......”宋青蓮滿臉羞澀的依靠在孫氏懷裡。
孫氏又回頭看着一邊安靜的聽着娘倆說話的大郎道,“大郎啊,你爹都在外面跪了好幾個時辰了,天都黑了,你去跟你爺求求情去。”
“娘,我爺咋能聽我的呢......”大郎為難道。
“你是長孫,在你爺心裡還是有份量的。”孫氏勸道。
“這......”大郎猶豫,“不好吧,我爺讓我爹跪,我去求情不太好,三郎都沒去。”
聞言,孫氏歎息,她這個兒子也沒生好,跟他爹一樣沒個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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