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人把辣椒叫辣子，把油潑辣子叫油辣子。在我的故鄉，一直保留着種辣子的習俗。村裡家家戶戶都有辣子地，從栽辣子苗到打地膜，到長成一畦畦紅彤彤的辣椒，收摘，綁串，晾幹，辣子豐收的季節，每家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串串紅辣椒，映襯着一張張喜氣洋洋的臉，好看極了。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關中農村長大的人，小時候都有“油餅馍馍夾辣子”的吃法，那叫一個香！油潑辣子是家家必備的一道菜，有歌謠為證：“雖說湘川能吃辣，老陝吃辣讓人怕。辣面拌鹽熱油潑，夾馍調面把飯下。”

　　将磨碎的辣椒面倒進碗裡，加鹽，潑上燒熱的菜籽油，滋啦一聲，辣椒面稍稍泛黃，此時邊潑油，邊用筷子攪拌。如果再講究一點，在辣椒面裡加些芝麻、花生、八角等香料，而後用農家醋一激，立時，酸辣香味滿屋彌漫，香氣誘人的油潑辣子就算做成了。端上一盤熱騰騰的蒸馍或是幾片鍋盔，再端一碗細苞谷糁。馍夾辣子，雖辣得汗出，依然吃個不停，一碟油潑辣子風卷殘雲般地吃完了，再喝上一大碗苞谷糁，把嘴一抹，“咥飽了！”一頓晚餐就這樣結束了。

　　辣子還有另外一種吃法，一盤爆炒綠辣子，蒸馍一餾，冒着熱氣擺上餐桌，掰一塊馍在辣子碟裡使勁一蘸，油汪汪的綠辣子就粘在馍上，既好看又好吃，三蘸兩蘸，一個饅頭就下肚了。

　　秦人喜好吃辣由來已久，油潑辣子，爆炒辣子，一輩輩關中人承襲着吃辣的飲食習慣，要不怎麼能成為陝西八大怪之“油潑辣子一道菜”呢！這種吃法，與陝西盛産秦椒有關。

　　秦椒，顔色鮮紅，體形纖長，辣味濃郁，一般分青、幹兩種，尤以幹椒較為有名。還可制成辣子醬，香醇适口，健脾開胃。主産地位于八百裡秦川的關中平原，種植曆史悠久，為陝西出口産品。

　　相比我的童年，如今家裡的餐桌上是色香味俱佳，吃得更加講究、科學。前一陣子，我在抖音上看到“熱蒸馍蘸油潑辣子”的視頻，再現了“油潑辣子一道菜”的驚豔，也撩動了我的味蕾。人的胃是有記憶的，那便是家鄉的味道。小時候常吃的食物，特别是母親做的飯菜，長大後離開家了，就會思念不已。

　　“蘸馍拌菜調幹面，嘴巴一抹嫽得太。”老陝吃面，沒有菜、沒有肉都不要緊，隻要有油潑辣子、醋，再加點鹽，挑起碗裡長長的、筋道的面條，哨聲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咥完了。陝西名吃岐山擀面皮、鳳翔豆花泡馍等都離不開這道油潑辣子。

　　女兒在外地學習、工作多年，回家後的第一頓早餐，一定是豆花泡馍，還一再叮咛多放油辣子。不論走多遠、飛多高，油潑辣子一直是老陝的最愛。有人甚至在外出旅行、出國謀生、外地打拼，行李箱中必是裝一瓶油潑辣子。遊子用來解鄉愁。

　　時光荏苒，那一勺香氣撲鼻、紅亮誘人的油潑辣子，依然是陝菜的靈魂，亦是老陝永久的味蕾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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