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攝
◎我的月亮去了南方(組詩)
◎登一覽閣
從一覽閣望下去
風物都變小了:
天涯山成了小土堆
滹沱河成了毛毛蟲
樓群成了積木
人比螞蟻還小
悲喜比針尖還細
登一覽閣
心,突然變大了
◎三棵楸樹
老楸樹在老院裡站了一輩子
春天開花,秋天落葉
小楸樹在它旁邊站了很多年
看小巷裡蝼蟻般的人們
看山垴上白雲般的羊群
現在,我是一株中年的楸樹
呆在小縣城裡,讀書,寫詩,仰望星空
再不想遷徙的事了,仿佛一隻喜鵲
我甯願固守着寒枝上的老巢
如果旅行,我甯願“在内心旅行”
心靈深處那麼多迷人的風景
我還沒有看夠
◎冬日訪觀上水庫
不用說,一朵白雲
幾隻浮萍般的野鴨子
都和我一樣
為這一池清水而來。
好好看看
這一池碧波的豐盈和平靜吧
特别是五行缺水的我
急需要在内心
蓄起一座這樣的水庫——
不用舍近求遠,萬物的影子
盡在其中。
◎中秋
兒時的中秋是圓的
親人們都在,圍坐在小圓桌旁
湊成一個甜蜜的小宇宙
後來的中秋是缺的
外公和父親先後離開
月餅,被誰掰去了幾塊
今年的中秋是散的
子女們各忙各的,隻有母親一個人
守在舊居
仿佛那輪孤單的月亮
◎一隻流浪貓
常常會遇到一隻流浪貓
在一米多高的垃圾桶裡翻找食物
偶爾,也會在垃圾桶旁
撿拾散落的食物,每次我走過去
它總是快速躲開
或者,擡起一張滿是污垢的臉
小心翼翼盯着我看
那神情裡,又似乎藏着一種羞怯
每一次,更深的羞慚
都會從我心裡湧起
我為打擾了它清貧的生活
而感到愧疚,除了更快的離去
我沒有多餘的東西
可以給它
除了在回頭之際
看到它重返垃圾桶裡,我沒有更多的欣慰
有時候,它在視線裡
變成一團黑影
仿佛光線把我的身影
投射到了生活的深處
◎廣寒宮
今夜,我的情形是這樣的:
一個人的燈光
一個人的書桌,一個人,面對着
一碟月餅
一個果盤。一束玫瑰花
陪我一邊盛開
一邊緩慢凋謝
今夜,我一個人的房間
像不像廣寒宮?
我一個人的孤獨,像不像
嫦娥的孤獨?
我起身,打開窗戶
不是為了賞月
而是為了尋找你的眼睛
我的孤獨
需要你來閱讀
◎我的月亮去了南方
他走了
一個人進了車站
一個人過了安檢,登上了
等在命裡的列車。房間裡的歡聲笑語
也被他一起,打包帶走了
他走了,書桌變得沉默
籃球呆立在平安樹下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沒有人能阻止月亮的移動
沒有人能阻止蒲公英的孩子
開始自己的旅程。中秋之夜
十八歲的月亮去了南方
他騰出來的天空過于空曠
有一種潮水,一點一點
湧上來,卻化不成
一輪團圓的滿月
◎白日夢
說出來恐怕沒人會相信
——那天在夢裡
我随手舉起梳妝台上的小圓鏡子
想看看自己
在人世的樣子
但鏡中什麼都沒有
隻有空曠的白
一塵不染的白
這讓我有點恍惚,仿佛
隻有那一刻
我才是清醒的
除此之外,我無非是
一直活在一個長長的夢裡
◎有根的事物更容易在春天萌發
春寒仍然統治着晉北高原
農曆二月,玉米地還沒有解凍
農民們還沒有耕田,下種
那些向陽之處的菜園
也還是寸菜不生,仿佛一種沉默
但那幾行冬小蔥就不同
它們沖破土層,頑強地鑽了出來
仿佛一篇寫在大地上的檄文
它們是母親去年秋天撒在菜地裡的
它們的根在冬天的泥土裡蟄伏
春風剛開始召喚
它們就率先揭竿而起
仿佛一種源遠流長的血脈
◎枯葉經
把金盞花下枯黃的葉片撿起來
放入花盆,把近期幹過的幾件囧事
摘下來,像摘下我體内萎靡的部分
枯葉在經過發酵,分解之後
會産生豐富的養分,囧事也是
它是最原始的礦石
需要磨碎,過濾,提純
需要我思想的土壤
緩慢分解
緩慢吸收
變成我體内蔥綠的一部分
李玫瑰,原名李美青,生于1976年9 月,山西省原平市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有詩歌作品在《星星》《草原》《黃河》《草堂》《詩潮》《天天詩曆》《延河詩歌特刊》《詩歌月刊》《鴨綠江》《五台山》《汾河》《散文詩》《天津詩人》《上海詩人》《北方文學》等刊物發表,有詩歌作品在全國征文比賽中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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