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浙江雲門寺來了一位落魄書生,雖說落魄,來人卻是長得姿容俊雅,風度翩翩。
他正駐足在寺廟的廊壁前觀賞上面的書法,這一幕恰巧被寺内的辯才和尚看到了。
辯才是一位80餘歲的老和尚,一生最喜歡的便是書法。他見這位年輕的施主對書法似乎頗有研究,便笑眯眯地上前雙手合十:“施主來自哪裡?為何來這雲門寺?對書法可有心得?不妨與老僧一叙?”
書生躬身答道:“老師父見笑了,我乃魏州莘縣人,蕭氏人家,因家道中落,來此雲遊,想借寶寺住宿一晚。晚輩自小也是個讀書人,對書法略知一二,見廊壁上題有詩書,便留步觀賞一番。”
辯才和尚見年輕人儀表非凡,談吐之間隐隐有士族之貴,猜想他定是名門之後,便引薦他去自己的禅房休息。
幾句傾談下來,原來蕭生乃是梁元帝蕭繹曾孫,與楊廣的蕭皇後是一家,而辯才俗家時的先祖叫袁昂,正是梁朝的高官,登時大感親切。
他鄉遇故知,兩眼淚汪汪。
辯才和尚沏了一壺好茶,這蕭生談吐風趣幽默,才思敏捷,不僅能識文斷字,還能針砭時弊,辯才和尚與他一見如故,一晚上便成了忘年交。
此時,蕭生又見禅房上挂着書法,想是辯才所作,指出辯才和尚的行書頗得王右軍(王羲之)風骨。
辯才笑而不語,繼續和蕭生一邊喝茶一邊縱談書家。辯才隻覺得和眼前這個年輕人相見恨晚,于是多留他住宿了幾晚。
這幾晚,辯才和尚與蕭生談不盡的書法大家,說不完的故鄉往事,互相揮毫潑墨,好不惬意,但每次蕭生談到辯才和尚書法師從何人之時,辯才和尚便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晚,蕭生來到辯才禅房,腋下夾着兩幅卷軸,他打開卷軸放在桌上,原來是兩幅書法,請辯才和尚鑒賞。
辯才和尚上前一步,眯縫着老眼仔細觀看,忽然一拍大腿:“哎呀,這可是王右軍的真迹呀!”
蕭生故作神秘地問:“大師說的可是真的?”
辯才略一沉吟,說道:“我看不假!不知道蕭施主的這兩幅墨寶來自哪裡?”
蕭生說:“是小生祖上所得。”
辯才點了點頭:“是啊,蕭施主是帝王之後,有王右軍的真迹自然是平常之事。”
蕭生話鋒一轉:“大師看這王右軍的真迹如何?可否稱之為至寶?”
辯才和尚微微一笑,說道:“雖說這兩幅書法是王右軍真迹,但說是至寶麼,我看未必!”
蕭生略一驚訝:“大師說笑了,這王右軍的真迹世所罕有,随便一副也是價值連城,連當今聖上都求之不得,怎麼不是至寶!”
辯才和尚見蕭生言語中微有愠怒,連忙解釋道:“蕭施主可知道《蘭亭序》?”
“蘭亭序乃王右軍于永和九年寫下的‘天下第一行書’,怎會不知?”
“那你可知《蘭亭序》的真迹現在哪裡?”
蕭生大吃一驚,嘴巴無法合上,戰戰巍巍地問:“莫非,莫非在大師手裡?”
辯才雙手合十,高念佛号:“阿彌陀佛”。
蕭生激動地全身發抖:“當真在大師手裡?”
辯才泯一口茶,緩緩說道:“老僧本不當說出這話,但是我與施主一見如故,不忍心騙之。”
原來,這辯才和尚的師父便是智永和尚,智永和尚是王羲之的七世孫,《蘭亭序》的真迹在智永出家後被帶到雲門寺保存。智永圓寂前,将《蘭亭序》傳給辯才和尚并囑咐他要妥善保存不可侮辱了先祖真迹。
李世民繼承皇位後,因酷愛王羲之的書法,到處求找《蘭亭序》,最後打聽到在辯才和尚廟裡。于是幾次三番邀請辯才和尚赴京面聖,想盡辦法讓辯才和尚交出至寶,可辯才和尚隻是裝聾作啞謊稱不知,所以李世民也沒有辦法。
蕭生聽聞《蘭亭序》真的在辯才這裡,心情如何安逸?
王右軍的天下第一行書,豈可錯過?
于是,央求辯才和尚拿出行書一觀,便是死也此生無憾了。
辯才知道,天下哪有讀書人能抵擋得住《蘭亭序》的誘惑?于是從禅房暗格處小心翼翼地取出《蘭亭序》。
誰知蕭生看罷,卻指出行書中“錯誤”之處,強言辯才和尚的這幅《蘭亭序》也是拓書僞作。
辯才争他不過,各執一詞,一時真假難分,隻是将《蘭亭序》和蕭生帶來的兩幅書法放在一起。
辯才年事已高,說着說着便睡過去了。
等一覺醒來,發現《蘭亭序》和蕭生都已無影無蹤。
《蘭亭序》不見了!辯才方知那蕭生是個騙子,正急着去尋找,就見寺中徒弟禀報:“監察禦史大人求見。”
辯才和尚出去相迎,頓時傻了眼,來人正是蕭生。
蕭生拱手道:“下官蕭翼,我奉皇上谕旨來求《蘭亭序》,知辯才大師絕不可能獻出至寶,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出此下策,還請大師恕罪!”
辯才和尚兩眼一抹黑,頓時昏死過去。
原來太宗皇帝對《蘭亭序》求之不得,故經常對左右言:“今生不得見《蘭亭序》,實為人生一大憾事!”
宰相房玄齡道:“我舉薦一人,必能成事。”
太宗大喜:“何人?”
“監察禦史蕭翼乃名門之後,謀略過人,着他辦理此事,定有所成。”
太宗急召蕭翼,蕭翼一口答應,但要借王羲之幾副真迹才能去誘騙辯才和尚。
太宗準,蕭翼便打扮成落魄書生求得辯才和尚的信任,這才把《蘭亭序》弄到手。
唐太宗李世民和監察禦史蕭翼聯手,行坑蒙拐騙之法将《蘭亭序》騙到手中,緻使辯才和尚抑郁寡歡,不久便撒手人寰,此舉可謂不義,背負千古罵名。
太宗死前,關照唐高宗李治:“我死以後,務必把《蘭亭序》放在我的枕頭下,陪我殉葬。”
昭陵(唐太宗陵墓,位于今鹹陽市)被合上的那一天,《蘭亭序》就作别人間,沉入地底,陪伴李世民度過千年長夜。
但是……
五代十國時期,軍閥溫韬盜取昭陵,将李世民的随身葬品全部盜出,在他的盜取清單上并沒有《蘭亭序》。
據後人推測,《蘭亭序》并沒有被葬在昭陵,很有可能在乾陵(唐高宗和武則天的陵墓),因為武則天和李治同樣非常欣賞王羲之的書法,極有可能随同他們夫妻葬在乾陵。
郭沫若對此就深信不疑,幾次上書中央對乾陵進行考古,但因為之前郭沫若挖掘明神宗的定陵導緻文物大量被破壞,上層考慮到關系重大并沒有得到批準。
而乾陵之所以沒有被盜,完全是因為太牢固了。1958年,當地有幾個農民帶着炸藥來到了乾陵,這一次他們用炸藥找到了入口。當時陝西還成立了乾陵挖掘委員會,為的就是一探乾陵究竟。後來總理下達了指示,停止乾陵挖掘的行動,這才将乾陵保存下來。
如果沒有總理的英明決策,郭沫諾将再次成為曆史的罪人。
倘若《蘭亭序》真的被葬在乾陵,倘若以後技術完備可以挖掘,《蘭亭序》一旦重現世間,必定會震驚世人!
也真的希望《蘭亭序》可以保存完好,畢竟這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們現在看到的《蘭亭序》是太宗皇帝命馮承素臨摹的“神龍本”。
那麼,《蘭亭序》為何如此珍貴呢?
這麼說吧,連王羲之自己都寫不出來同樣的字了!
在王羲之51歲那年,邀請了文人雅士在蘭亭舉行了曲水流觞的宴會,酒過三巡,氣氛烘托之下,衆人建議王羲之提筆潑墨。王羲之一氣呵成,如有神助,洋洋灑灑寫下這一曠古佳作。等王羲之酒醒後,看到自己的得意之作,想再寫一篇,怎麼樣都無法達到當時的境界了。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蘭亭序》隻是即興而作、随便寫寫,并沒有太多的深思熟慮,并且還有塗改、淩亂之處,王羲之酒醒後想重寫一篇,幾次下筆都無法達到當時的境界,隻能放棄。
《蘭亭序》的内容和思想内涵好不好在此不表,但是用筆靈活多變,全篇324個字,每一個字都被王羲之寫得雅逸有緻。其中“之”字有20個,竟然無一雷同!難怪酒醒之後老王怎麼也寫不出當時的多變。
很多時候,離開了當時的意境、離開了當時的氛圍,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麼,《蘭亭序》可有重見天日的時候?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附《蘭亭序》全文如下: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于會稽⼭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少長鹹集。此地有崇⼭峻嶺,茂林修⽵;⼜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觞曲⽔,列坐其次。雖⽆絲⽵管弦之盛,⼀觞⼀詠,亦⾜以暢叙幽情
是⽇也,天朗⽓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騁懷,⾜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夫⼈之相與,俯仰⼀世,或取諸懷抱,悟⾔⼀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快然⾃⾜,不知⽼之将⾄。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迹,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随化,終期于盡。古⼈雲:“死⽣亦⼤矣。”豈不痛哉!(不知⽼之将⾄⼀作:曾不知⽼之将⾄)
每覽昔⼈興感之由,若合⼀契,未嘗不臨⽂嗟悼,不能喻之于懷。固知⼀死⽣為虛誕,齊彭殇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叙時⼈,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緻⼀也。後之覽者,亦将有感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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