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驽愚風 讀史專欄作家在末代皇帝溥儀的回憶錄裡曾這樣寫道——我這個中國最後一個皇帝，共幹過兩件轟動世界的事：一是給日本人當傀儡，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二是答應淑妃文繡的離婚要求。在我國有着兩千多年封建君主制的曆史長河裡，皇帝一直是普天之下唯吾獨尊的“真龍天子”。所以，皇帝看自己的皇後或那個妃子不順眼了，是想休掉她或賜死她那都得看皇帝心情了。而作為一個妃子，如果要想“休了”皇帝，這也許是曆朝曆代的後妃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文繡——就是這樣一個單挑封建倫理和權威的、敢和皇帝離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史上第一人。

　　文繡不是溥儀都承認的淑妃嗎？一個皇妃，錦衣玉食穿金戴銀，别人削尖了腦袋都擠不進“皇家大院”，而文繡卻還要鬧啥“刀妃革命”？額爾特德·文繡（1909-1953），字蕙心，蒙古族。1922年，她的五叔華堪趁16歲的溥儀選後的機會，把13歲的文繡的相片送到宮裡等候皇命中選。沒想到溥儀在衆多美女的相片中，随意地在文繡的照片背面畫了個圈，文繡就被定為淑妃。就是溥儀這随意地一圈，就圈住了文繡凄冷悲涼的宮廷生活。皇妃們都是那麼的高大上，何況溥儀隻有一後一妃！天真的文繡憧憬她未來的幸福生活......可生活仿佛給文繡開了個巨大的玩笑，真真是在是想象太豐滿，現實太骨感。

　　作為妃子的文繡自入宮後，每天早上得先到溥儀的寝殿問安，然後再到皇後婉容的和四位太妃的寝宮中依次請安。這些禮儀完畢後，文繡再回到自己住的長春宮，首先關上門，然後再刺繡，或教宮女認字。盡管文繡的安靜和賢淑讓太妃和宮中仆役贊譽有加，可她依然得不到溥儀的寵幸。每天的生活就在沉悶而機械中進行，壓抑得人毫無生氣。對于花季般可愛的文繡來說，這簡直就是場酷刑。當夕陽的餘晖斜射在紫禁城，偶爾看見掠過城牆自由飛翔的小鳥，文繡總是癡癡地看着，眼淚卻忍不住掉下來......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何時是個頭？于是，文繡也成天想着自殺了斷自己。

　　終于有一天，她用刀子割自己的肚皮尋死，被太監發現而告訴溥儀。而溥儀卻說他這是小孩子鬧着玩的，給她改名“刀妃”好了。1924年11月5日，馮玉祥發動首都革命，把溥儀趕出了紫禁城。溥儀隻得帶着婉容和文繡遷居天津，但這給文繡帶來了新的契機。天津的生活與紫禁城内的生活大不相同。他們遷居天津後，溥儀和婉容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随便上街，而且還可以參加各種社交活動。靓麗的婉容和皇後的身份使她充滿自信而善于社交，所以溥儀外出幾乎都是帶着婉容，仿佛文繡就是個多餘。因此，溥儀和婉容出雙入對的恩愛秀，當然實在令内向的文繡“羨慕嫉妒恨”。雖然他們同住一棟樓，但溥儀的距離對文繡來說是那麼的遙遠.....就因為文繡曾苦勸溥儀不要當日本人的走狗，所以溥儀很讨厭文繡，硬性規定婉容的“月錢”比文繡多好幾倍這些都不在話下；甚至在溥儀心情好的時候就會給臣下和親族一些賞賜，就連溥儀的乳母、侍女、禦醫、随侍和太監都能得到，唯獨沒有文繡的份兒。日子就在這郁郁寡歡以淚洗面行屍走肉死氣沉沉中日複一日。終于有一天，文繡的妹妹文珊帶着她的表姐玉芬來看望文繡。她們聽了文繡的哭訴後，思想開放而前衛的玉芬勸文繡離婚，去争取自己自由的權利！這世上居然還有“離婚”兩個字？！文繡第一次聽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曆史上受冷落的後妃們都隻有委屈地默默承受，誰也沒想過要逃離不公正的人間地獄。自古以來都是男人休了女人嗎？何況自己的離婚對象還是皇帝？可是，自己這些年的皇妃生活簡直生不如死！可是，自己太渴望自由了！太憧憬新生活了！

　　沒過幾天，溥儀從律師手中得到文繡的一封信這樣寫道——事帝九年，未蒙一幸，孤衾獨抱，悲淚暗流，備受虐待，不堪忍受。今茲要求離婚......妃子提出離婚是中國曆史上沒有過的，老祖宗也沒這個規矩。可文繡這樣一鬧，這不是給無比高貴的愛新覺羅家族一記響亮的耳光嗎？不行，不能由着這丫頭胡鬧！溥儀把這封信交給大臣們商議，結果卻是毫無良策。大臣們也是從沒遇到過如此奇葩的皇帝家事。盡管自己顔面無存，但此時的溥儀其實隻有皇帝的空殼而已，面對文繡的起訴，他也隻能遵守法律接受起訴。而對于這場離婚官司的艱巨性，文繡也是壓力山大，而且還要面對各大媒體的輿論。雖說有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可畢竟自己起訴的對象是皇帝。果然，一封公然說她糊塗荒謬的信就登在當時各大報紙的頭條。誰呀？——居然是一個文繡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的哥哥文琦。蕙心二妹鑒：頃聞汝将與遜帝請求離異，不勝駭詫。此等事件，豈是我守舊人家所可行者？我家受清室厚恩二百餘載，我祖我宗四代官至一品。且慢雲遜帝對汝并無虐待之事，即果然虐待，在汝應耐死忍受，以報清室之德。今竟出此，吾妹吾妹，汝實糊塗萬分，荒謬萬分！這還是娘家人嗎？他們真的關心自己的幸福嗎？自己在他們眼裡隻是額爾德特氏遺老遺少振興家族昔日榮光的工具！

　　憤怒的文繡馬上也登報回敬——妹與兄不同父，不同祖，素無往來，妹入宮九載未曾與兄相見一次。今我兄竟以族兄關系，不顧刑法第二百九十九條及三百二十五條之規定，而在各報紙上公然教妹耐死。又公然诽謗三妹，如此忠勇殊堪傾佩。惟妹所受祖宗遺訓，以守法立身之本。遜帝前被逐出宮，曾聲明不願為民國國民，故妹袖藏利剪，預備随遜帝殉清......好一個有勇有謀的“刀妃”！曾經在宮中的委屈中用刀子割過自己的肚皮，而後來又藏刀願随溥儀而死。以刀名之，蓋言其剛烈也！最後，文繡終于盼來了她夢寐以求的離婚協議書，她終于離開那個本不屬于自己的那個虛拟的皇室和那個永遠不屬于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家而徹底解放！文繡離婚後，自食其力換了很多工作，教過書也當過校對，糊過紙盒也賣過香煙，後來和一位國民黨少校軍官劉振東結婚。雖然其間也多曆艱難，日子也過得非常清貧；但她與那個苦守溥儀、不敢追求自由而最終神經失常的皇後婉容相比，她是幸運的。畢竟她離開了囚禁她的地獄。大學者胡适曾經說過——給你自由而不獨立這是奴隸，獨立不要盲從，不受欺騙，不依傍門戶，不依賴别人，不用别人耳朵為耳朵，不以别人的腦子為腦子，不用别人的眼睛為眼睛，這就是獨立的精神。文繡應該就是這種有胡适獨立精神的魅力和氣概在曆史上留下了自己獨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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