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媽小時候，吃西瓜不吐籽，外婆就吓唬說：小心頭上長出西瓜來。

結果長大了，發現還真有頭上長草的事，不過不是真的草，而是長得像草的蘑菇，這個蘑菇，長在一種毛毛蟲的頭上，合在一起，就是我們日常說的蟲草。

圖片來自識字遊戲《翻對對》第七集

那麼，蘑菇為什麼會長在毛毛蟲頭上？

K媽琢磨了一下，給孩子，這個問題可以有兩個版本的回答。

當然首先是甜甜蜜蜜的——

低幼童話版

夏天過去了，一日比一日冷。路邊一個又瘦又高的小蘑菇，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這時，路上走來一個正要回家的毛毛蟲，小蘑菇對毛毛蟲說：

“毛毛蟲毛毛蟲，小蘑菇沒有腳沒有家，可不可以跟你走住你家？”

善良的毛毛蟲回答：

“小蘑菇小蘑菇，毛毛蟲有得吃有得住，快快過來跟我一起上路！”

從此，小蘑菇和毛毛蟲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夏天天氣暖和的時候，毛毛蟲還會頭上頂着小蘑菇出來曬太陽，高高興興地唱歌、跳舞呢！

《愛麗絲漫遊仙境》

如果孩子大一點，或者天生是那種不可以被一句“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輕易打發的性格的話，可以給他/她試試——

可怕的科學版

事實是，毛毛蟲被小蘑菇“寄生”了！

小蘑菇是一種叫蟲草菌的真菌，毛毛蟲是一種叫做蝙蝠蛾的昆蟲的幼蟲。

真菌有很多種，我們吃的蘑菇和木耳都是真菌，真菌不是動物也不是植物，沒牙也沒法合成葉綠素，因此必須依靠其他生物來汲取營養，蘑菇和木耳長在腐質中或樹幹上，有的真菌則寄生在别的動物身體裡，靠吸食動物的營養為生。蟲草菌就寄生在蝙蝠蛾的幼蟲身上。

動植物界的寄生現象是很常見的，比如我們肚子裡的蛔蟲，就是典型的寄生蟲——有了蛔蟲的孩子往往會很瘦，因為有别的生物在分享你的營養。

但蟲草菌的寄生卻是要命的：

當蟲草菌的孢子（相當于植物的種子或動物的卵）鑽進蝙蝠蛾幼蟲的身體後，會在毛毛蟲體内過冬并“生根發芽”，長出很多菌絲，菌絲漸漸長滿幼蟲蟲體，最終導緻幼蟲僵死；然後，夏季來臨，吸收了毛毛蟲的營養生長成熟的菌絲從毛毛蟲身體裡破殼而出，鑽出地面，長成一棵草一樣的細長蘑菇，生産出自己的孢子，這些孢子再去找到别的毛毛蟲，開始新一輪的“毛毛蟲俺沒有腳沒有家可不可以住你家”的遊戲。

上面這張圖把這個故事畫得很清楚：

蝙蝠蛾媽媽居中站在葉子上，産下蟲卵孵化成幼蟲，右邊的幼蟲健康發育，當上新一代蝙蝠蛾媽媽，完成生命循環；左邊的幼蟲感染上蟲草菌，懵懵懂懂地成為蟲草菌生命循環的平台和工具。

在這個過程中，冬天蟲草菌藏在幼蟲肚裡過冬，看上去“蟲”還是“蟲”，夏天的時候，蟲草菌露出地面，好像“蟲”長出了“草”，這就是“冬蟲夏草”這個名字的由來。

——這個故事越聽越有點黑暗料理的味道哈。

其實，這個故事還可以延伸一下，那就是最近幾年國外學界吵得很熱的——

“僵屍螞蟻”案

在泰國的熱帶雨林，有一種叫做“僵蟻菌”的真菌，跟蟲草菌一樣，會進入宿主（螞蟻）體内，生根發芽長出“蘑菇”來。

故事聽到這裡，好像跟冬蟲夏草也沒什麼太大區别，但一位好奇的美國科學家，帶着學生深入叢林，對僵蟻菌以及受其感染的螞蟻做了詳盡的研究，得到了十分吸人眼球的發現：

僵蟻菌進入螞蟻體内後，遠遠不是簡單地住裡面吃吃喝喝，而是會分泌化學物質，控制螞蟻的大腦，讓這些雖然還活着但已經喪失自主意志的螞蟻，跟“僵屍”一樣，在适當的時候乖乖地爬到某種特定植物的葉子下面（這些葉子一般是向北或西北方向，離地面統一在25厘米左右），然後一口咬住葉脈，把自己牢牢鎖定在那裡慢慢僵死；之後，僵蟻菌再從容地從螞蟻腦袋後面冒出來，長成蘑菇，散發孢子，而葉子下面，正好是另一群覓食的螞蟻結隊走過的路線……

感謝Tommy Leung提供圖片（https://the-episiarch.deviantart)

從這樁僵屍螞蟻案出發來看看蟲草的故事，有沒有細思極恐的感覺？

也許我們以為無知無覺的蟲草真菌，其實一路走來都同樣充滿陰謀詭計、充滿操縱和利用？

——首先，蝙蝠蛾這邊的情況是：幼蟲主要在地下活動，吃植物根為生，冬天來了就往地下深處再鑽一點，蒙頭大睡，來年繼續找根吃；如是五年左右，蛹化成蛾，爬到地面上來求偶配對，然後把卵散亂地生在低矮灌木間和草地上，開始又一個生命循環。

——而蟲草菌這邊，則在七八月份開始散發孢子（相當于種子），此時剛好是天氣暖和、雨水豐茂、蝙蝠蛾幼蟲在靠近地表的地方埋頭憨吃根系的季節。這些孢子落在地上，随着雨露輕易地滲入地下，附着到蝙蝠蛾幼蟲身上——不是誰都可以的哦，科學家發現孢子隻選那些剛剛脫過皮的快要成熟的幼蟲——附着上之後，開始侵入蟲體生長...

所以大膽猜測一下，在幼蟲體内，蟲草菌可能幹了跟僵屍螞蟻菌同樣的事情：

操縱、指引蝙蝠蛾幼蟲不是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在地下深處去找個安靜地方藏起來過冬，等待來年春天變蛹，而是一路向上爬到離地面兩三厘米的地方，以頭上尾下的體位呆立等死...

——蟲草菌其實也有可能控制了毛毛蟲的大腦（或神經系統），不光是借殼，還操縱毛毛蟲做出不由自主的事情來。當然這些事都是對入侵者本身極有利的：看看下面的照片，有了幼蟲頭上尾下的姿态，離地不過兩三厘米，蘑菇要鑽出地面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 ...

這是不是有點像恐怖電影？

當然也可以說是世界真奇妙哈。

順帶說一句，千萬别覺得毛毛蟲太可憐哈。

自然界都有一個平衡，換個角度看，毛毛蟲靠吃植物的根為生，如果沒有蟲草菌來消滅蝙蝠蛾，那些植物豈不就有麻煩了？所以其實還有科學家專門研究利用類似的菌類寄生來控制蟲害——更環保更自然哈！

【鳴謝：本文作者K媽，兩孩之母，愛玩愛探索。本文封面圖片取自好玩的識字遊戲《翻對對》第七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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