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過山海關

◎王順永

你知道著名的長城山海關關口麼？

哦，俺第一次登上那座心儀已久，且以雄偉險峻而馳名古今中外的山海關長城城樓，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一個寒冷的冬天。據說，“天下第一關”的五個黒漆大字，是大清帝國至尊乾隆皇帝的親筆禦題呢。

那陣兒，我還是一名身穿草綠色軍裝，年輕威武的解放軍戰士，日夜駐守在祖國的鋼城鞍山，肩負着保衛人民幸福與安甯的重任。當時臨近春節，我的探親假被批了下來。湊巧的是，老家膠東半島素被人們譽為“金城天府”招遠縣的機電公司，在鞍山客車制造廠購買了一輛新型大客車，适逢縣機電公司的王經理帶着司機來鞍山提貨。于是我和戰友張天軍有幸免費搭乘該車，經過一路颠簸，一路奔馳，一路辛苦，一路風光，趕奔老家看望父母，看望弟妹，阖家團聚，高高興興地歡度新春佳節。

曾記得，那天從鞍山啟程，大約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我們一路出了繁華熱鬧的鋼城，朝西南郊區騰鳌鎮方向駛去。王經理就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說是要幫助司機師傅掌掌眼。我瞅王經理頂多四十多歲的樣子，體格健壯，談吐豪爽，他說他曾在著名紅色娘子軍故鄉海南島當過幾年兵。那裡是高雷區，他的一個戰友當兵不到半年，就不幸被雷電擊死，便靈魂永駐海南島。我對王經理肅然起敬，在他這個老兵面前，我和戰友張天軍便是名符其實的新兵蛋子。司機師傅挺好心眼兒，大概怕路途遙遠車上煩悶，就把他特地準備的幾盒磁帶，随手插進大客車駕駛室的錄放機。于是一位叫不上名字來的女歌手，那甜潤優美的歌聲伴随着我們的心兒在蕩漾：“高高的樹上結槟榔，誰先怕上誰先償……”車輪滾滾，歌聲悠悠。剛出發時，天氣不僅陰得一塌糊塗，而且還特别寒冷。後來老天爺翻了臉，幹脆就下起了冷雨夾雪粒，落在地上很快便融化了。那路面就像琉璃葫蘆，又似塗了一層清漆，既光亮又打滑。盡管司機師傅聚精會神，特别小心，可我還是提心吊膽，捏把冷汗。天氣越發陰沉的厚重，那大客車不像是在行駛，倒有點像鄉下小腳女人走路的樣子，更像是一輛吱吱悠悠的老牛車，在滑滑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蹭挪……

屋破偏遭連陰雨，船漏又遇頂頭風。

傍晚時分，一條大河橫陳在車前，攔住去路。大河茫茫，河水滔滔，深不見底。後來才曉得，那是遼甯省第二條大河太子河。原來司機對這段行車路線不熟，再加氣候惡劣，便一味地信馬由缰順路跑下來，結果把車開到這絕境。王經理下車一查看，大河既沒有完全封凍，也沒有任何渡船，這可怎麼辦好呢？他果斷地對司機說：“車調頭，打返回吧。”于是汽車隻好調轉車頭沿着原路往回蹭，天陰，路滑，前不見村，後不見店，連個打聽路的人都找不到。心想，古人所講的盲人騎瞎馬走夜路，也不過如此心境吧？正在我們茫然無措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發現路邊停靠着一輛嘎斯汽車，司機急忙停車下去問路，對方也是一位年輕司機，他簡單問了一下到哪去之後，就說：“你們跟着我的車跑好啦，順路。”無奈，我們隻好跟在那輛嘎斯車後面跑，若即若離的樣子。這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路面依然像平滑鏡子般反光，汽車打燈而行，速度依然很慢很慢……

汽車蜿蜒行駛下來，我坐在大客車裡，懵懵懂懂，分不清東南西北，隻感覺汽車一會兒行駛在柏油路上，一會兒拐上沙土路，後來幹脆駛上了坑坑窪窪的機耕路。在一個急拐彎處，由于路窄，不平，車身龐大，大客車竟然像醉漢似的顫了兩顫，差點滑進路邊的土溝裡……我曾不無惡意地想，莫不是那嘎斯車司機在故意拿我們當猴子耍弄？牽驢似的牽着我們瞎轉悠？再說啦，咱一張口講話，人家便知道是地瓜味十足的關裡人，我真有點替司機師傅擔着心，人家給你個棒棰，千萬不能當真（針）認！實踐證明，我的擔心是不明智，也是多餘的哩。嘎斯車司機的确是個熱心腸東北漢子，不僅沒有蒙騙人，是他把我們領出了困境，一路穿過遼河油田、盤錦、錦州、錦西等地才作别。再往西行，師傅對行車路線熟悉起來了……那天晚上，大客車一直行駛到晚上十點多鐘，才在塞外一個路邊小鎮，停車住宿打塵兒。

第二天天不亮，又早早啟程趕路，上午行至塞外一個好像叫做興城的小山城，正好趕上那裡趕大集，汽車需要穿城街而過，人們把個小城東西街擠得水洩不通。司機師傅隻好一邊按喇叭，一邊慢慢往前蹭！我坐在車裡朝外看，發現那裡居民住的一律是坐北朝南低矮水泥小平房，尤其是在冬日的陽光裡，更加顯得土頭土臉灰蓬蓬的，擡眼觀看整個縣城，沒有一棟像樣的樓房，更無其它高大建築……我知道，那陣兒，改革開放剛起步，大夥還沒有走上富裕的小康之路啊……

長途旅行很容易疲勞，好在我身穿軍大衣，把自己一裹，困了累了就可以打個盹兒，醒後便看一看窗外一閃即逝的景緻。要說最辛苦的是司機師傅，既不能分神，也不能馬虎，累了困了隻能抽支香煙，或者聽一聽音樂，千萬不能精神外漏打瞌睡，要時刻瞪大眼睛，提提精神頭兒呢。傍晌天兒，王經理突然用手一指東南方向，興奮地說：“你們瞧，快到山海關啦，那兒便是孟姜女廟。”遠遠望去，孟姜女廟坐落在迤逦蛇行長城外一個背陰的山坡叢林中，初具規模，紅牆灰瓦，五脊六獸，古色古香，靜怡肅穆……小時候，我便聽人講過《孟姜女》的傳說故事，說得是一個叫做孟姜的女人，丈夫萬喜良被抓去修築萬裡長城，她千裡迢迢送寒衣，後獲知丈夫已亡，便哭于城下，感天動地，城牆崩塌。她滴血辨出丈夫屍骨，攜而歸葬。遺憾的是，無緣停車駐足，親自到孟姜女祠廟去瞻仰憑吊一下，這個有點被人們神化了的偉大而不朽古代女性典型人物，她機智勇敢，堅毅不拔，沖破封建社會沉重精神枷鎖，去追尋自己幸福和至愛，這不能不令人震撼和感動！據說，如今廟内依然保存着大清帝國，兩代皇帝康熙和乾隆特地為該廟和孟姜女撰寫并親筆禦題的挽聯呢……

其實，我們乘坐的大客車風塵仆仆，抵達穿過山海關關口是中午時分。王經理異常興奮地對司機說：“把車停靠在長城腳下，咱們登城樓看一看，也不枉此行啊。”應該說，我對長城是既熟悉又陌生，一位偉人曾經寫詩贊歎：不到長城非好漢！我真正攀登長城，平生這還是頭一次哩。關于山海關，我最早是從辭典裡得知，又名叫榆關，位于河北省東部，屬于秦皇島市，有京哈鐵路通過，為明長城東部著名關口。依山臨海，僅以狹窄通道連接華北與東北平原，地勢險要，自古為交通咽喉和軍事要地。

我曾暗暗的這樣想，如果說黃河是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曆史的發祥地；是炎黃子孫偉大的母親河；是養育我們五十六個民族繁衍生息的大搖籃；那麼，蜿蜒雄奇的萬裡長城便是我們民族甯折不彎堅挺如石的脊梁；是凝結着古代勞動人民血淚智慧和驕傲圖騰的輝煌結晶；是雕塑在我國遼闊美麗版圖上一條騰躍不滅的巨龍；也是古代抵禦外來侵略的一道堅不可摧的險峻屏障！當我站在山海關高高的城樓之上，這才感到了自己是那麼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内心深處的浮躁、失意和煩惱被狂風般地清掃滌蕩……凝神靜思，我仿佛看到了，千千萬萬個萬喜良苦役們在搬磚運石，經年累月地修築長城，也仿佛看到了遠古時代征旗獵獵和城頭狼煙四起的滾滾烽火；耳畔仿佛聽到了一個又一個孟姜女們，盼兒思夫那幽怨揪心的哭聲；似乎還有往昔兩軍對恃争城奪池的呐喊、拼殺以及踢踏蕭蕭的戰馬嘶鳴……

哦，亦真亦夢更亦幻，心潮澎湃久久難平靜。面對莽莽蒼蒼巨龍般的長城，以及那些不揣淺薄之人信手刻滿城磚污言穢語摧殘傷痕，我頓感面紅耳赤，自慚形穢！然而，值得欣慰的是，我畢竟身穿草綠色軍裝，用自己滿腔熱血和寶貴青春演奏出一曲保家衛國輝煌燦爛的人生樂章，我自豪我是新時代人民子弟兵，這座用血肉之軀構築起來綠色長城的一分子。長城是中華民族璀璨的文化遺産，也是巨大寶貴的精神财富！解讀長城，就像解讀一部博大精深而又浩繁無字的史詩長卷……

俗話說得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盡管我從遼甯鞍山當兵搭乘嶄新大客車，回山東膠東半島以盛産黃金，而聞名于世的金都招遠老家探親過年，雖然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但至今回想起來，仍然令我感慨和感動！尤其是一路坐車行駛過來，眼界确實是大開了，風景也看了，其中有一些血淋淋的車禍教訓，應該深深吸取和牢記！但凡車禍發生後，輕者可以刮刮碰碰，重者造成車毀或者人員傷亡，祈求上帝多多保佑，保佑道路平坦寬敞，順風順水一路無虞。我想，隻要嚴格遵守道路交通行車安全規則，警鐘長鳴，引以為戒，不酒駕不逞能，甯停三分鐘，決不搶一秒，隻有那樣才可以盡量避免，可怕交通肇事事故發生。

【作者簡介】

王順永，現供職于山東省招遠市檢察院，四級高級檢察官。業餘時間酷愛文學創作，對詩詞、散文、小說等體裁均有涉獵，曾在《鞍鋼文藝》《鞍山日報》《鞍山文藝》《金都文藝》《煙台晚報》《煙台日報》《膠東文學》《時代文學》《大露天》《公路文學》《檢察文學》《中國釣魚》《方圓》等報刊雜志發表各類文學作品達130餘篇首，有作品獲過獎。散文集《家鄉的紅櫻桃》，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發行。并榮獲招遠市第二屆“金都文藝獎”文學類二等獎。創作簡曆，被收編進《山東作家辭典》。煙台市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青年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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