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小智(湖北随州人)
撰文:張小強
我今年已經是39歲了,對我來說,有着不同的人生經曆,對很多人來說,人體模特這個職業,代表着身體和金錢,隐私和尊嚴。
我曾經是一個流水線的工人,我出生在湖北随州農村,18歲的年齡讓我在高考中敗北,失去了就讀大學的機會,我本是一個美術生,對繪畫有着很大的興趣,然而天不随人願,因為家裡條件不好,我便辍學随同老鄉前往廣州奔生活。
到了廣州之後,我去了一家手袋廠,我成了一名車工,為了生存,我在夏矛村附近的車間裡揮灑着汗水,但我時常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拿起畫筆來,自己走到安靜的地方去畫畫。
我會畫畫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我們的車間,那個時代的工廠,女多男少,而且人很單純,女孩不需要男朋友為自己付出太多的物質方面的東西。
女孩子需要的是一段愛情,也許是需要在異鄉找到一個心靈的寄托,畢竟在那個十八九歲的年紀,後來我就在工廠附近找了一間房子,房子很簡單,裡面沒有太多的擺設。
女孩子常常造訪我的小屋,因為她們都需要我這位小有名氣的車間畫家,給她們畫一張素描。讓自己的青春留在那張畫中。
休息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到了天河的廣州購書中心,買了幾本人體素描,對着書本畫畫,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麼自己高考落榜了,還那麼熱衷于畫畫,也許是處于熱愛,對畫畫的特有的感情,和一幅畫完成的成就感。
我為人随和,不管哪個同事找我畫畫,我都欣然接受,我把她們當成我畫畫的模特。
愛情後來悄然而至,是我工廠裡的同事,女孩叫方明丹,也是我的湖北老鄉,她身高大概有170左右,屬于女孩子裡很高的了,人長的雖然不算瘦,但她的身高也顯得她也算苗條。
我經常出現在我的畫中,我們走到一起之後,她就搬到我的出租房裡,和我一起住。
工廠裡員工們看電視的地方
對于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對愛情的诠釋就是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度過每個美好的夜晚。
我們相互之間給了彼此很多的人生第一次,我們是彼此的初戀,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異性的愛,也滿足了彼此之間對于異性的好奇。
我們彼此讓自己走過夏娃之約,第一次面對方明丹,我覺得她仿佛就來自于我畫冊裡的模特,如此的美麗聖潔。
我們在出租房裡提前完成了新婚之禮,我在廣州第一次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我覺得我一定會給方明丹幸福,但我覺得車間的活,隻是讓我有飯吃,如果想讓自己的女朋友幸福,我肯定要從其他方面掙更多的錢。
我内心還是非常向往大學的生活,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廣州的美術學院,走在校園裡,撲面而來的感覺,和工廠裡完全不同,年輕的學子們透着藝術的氣質,校園裡有幾個男生還留着像女生一樣長長的頭發,也許這就是藝術的裝扮吧。
我看到學校的一個報欄裡有一張招聘模特的啟示,那時候我好奇大學的美術課堂是什麼樣子的,我就找了過去,當時我并不知道他們的模特是人體模特那種,接待我的一美術系的一個老師,和他交流之後,我猶豫了,雖然我也畫畫,甚至畫過人體,但我卻第一次真正的面臨這些問題。
我和老師約定好,我一周後給他回複,因為我每周都會有一天的休息,對我來說,這樣的職業,很少會得到社會的認同,對這樣的事情,需要有特别的信任才行。
2001年我正式成為了一名人體模特,在廣州美術學院的素描課堂上,19歲的我赤裸地坐在一個可以躺的椅子上,我緊張的不敢看上旁邊的學生,我隻能聽到鉛筆在紙上畫畫的聲音。
一個姿勢我堅持了以堂課的時間,老師們知道我是第一次走模特,讓我做了一個不那麼累的姿勢,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比較緊張,因為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展示在别人面前,那怕是和我的女友方明丹,這樣的情況幾乎沒有,我們之間非常含蓄,每次恩愛之時,都是關上燈,在黑夜中傾聽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但我知道我很愛她,讓我在那段歲月裡得到心靈的慰藉。
然而課堂上,卻是有着幾十個和我同齡的學生,還有超過一半的都是女孩,我眼光遊離在旁邊白色的牆上,内心波瀾難以平複,第一節課結束的時候,老師介紹我是第一次走人體模特,年輕的學生們給我熱烈的掌聲,還有女生走過來,說你很棒,謝謝你。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寫什麼才好,我從老師那裡拿到了做模特的報酬,坐在廣州美術學院裡整整兩個小時,我層無數次幻想自己走入大學的課堂,我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成為其中的一員。
我在美術學院那裡買了一些畫畫用的東西,走到新市附近去一個店裡,買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給我的女朋友,回去之後,我把裙子交給她,她很開心,穿起來給我看,我覺得她真的是一個美人,穿上這樣的裙子漂亮極了。
做這份模特的工作,雖然有一定的收入,但讓我沒有太多的安全感,我和學校約定,我隻有休息的時候才能去做模特,當然工廠的休息是輪休,我可以選擇休息時間。
對于我來說,模特的活就是給别人當45分鐘的教具,雖然這樣我還是必須有職業的道德,我在這段時間裡,眼神不能遊離,身體不能亂動,時間對我來說,過得相對來說很慢。
時間長了,我也和學生進行簡單的交流,尋找一些話題,讓自己更好地配合他們。
有了這份兼職,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在休息的時候,去陪女朋友逛街,她并不知道我在美術學院做的是什麼樣的模特,但我每次回去,都會給她買些小禮物,從内心彌補陪伴上的缺失。
她并不在意這些,卻是非常的支持我,因為她知道我也有一個畫家夢,每天在下班之後,她就成了我的專職模特,看到我書上的人體模特,她主動的給我充當專職模特。
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很幸運,算不上什麼人生圓滿,但至少在奔向圓滿的路上,有她陪着我,讓我不再寂寞,後來我不再隐瞞她,因為她算是我最親近的人,而且我是一個男人,或許更容易接受一些。
她沒有太多的意見,隻是表示,隻要是覺得沒有問題,她就會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其實人體模特的工資并不算太高,因為不像其他工作那樣,有幹不完的活,所以做這行業的人多半是上了年紀,或者失去勞動能力的老人。
美術學院下課瞬間
年輕的模特也會比較受到追捧,在做人體模特的過程中,我認識了自己一些同行的模特,蔣金紅算是和我比較熟悉的一個。
她來自湖南一個瑤族的村寨中,可以說她認識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一份這樣的職業,她年輕漂亮,有着瑤族女孩子獨特的美麗,濃密的秀發,燙着波浪,總有一副憂郁的眼神。
因為她的美麗,眼睛的傳神,很多的學生都很喜歡讓她做模特。
還有和我年齡相仿的小夥,他叫豪傑,他是被朋友邀請過來做這個行業的,因為他喜歡健身,身體線條很好,相比起來,他沒有那麼羞澀,每次都很大方,也能和學生打成一片。
他第一次走模特并不是在學校的課堂上,幾個學校邀請他去學生租的一套房子裡,學生們為了省錢,一起請他過來做模特,他躺在床上,身邊圍着幾個學生作畫,其中也有兩個是年輕的女大學生。
第二次,學生提出要他做全裸模特,可以加錢給他,他最終脫下了衣服,那一刻,他倒是沒有想象的那麼羞澀,幾次下來,他覺得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也在經曆了一段時間後,習慣了這些事情,哪怕是女學生,近距離地觀察我的身體,我也沒有什麼不适的感覺,甚至後來,我可以在課堂上和他們交流,按着她們的需要調整自己的姿勢。
對于學生來說,模特也就是一種職業,他們也是一些普通人,對于一些年齡大的模特,甚至沒有課的時候,還會和學生們聊天,來上課的時候,還會帶些吃的東西過來分給學生。
在美術這個行業裡,人體模特很多時候,就是藝術的載體,但對我們來說,它承載着我們的生活,或者也有我們的夢想吧。
大學的美術生王真,她在大二的時候,曾經畫過一個年齡在50歲的女模特,她清晰的可以看到女人的肌膚紋理,甚至可以看到她十月懷胎留下的痕迹,這都透露着不同的人生閱曆。
讓她的創作增加了一份靈性,她畫出來的不再是一份死闆的畫,而是歲月在一個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曾在今日頭條上透露過自己的經曆,但得到了大量的圍觀,很多人會私信我,也會做出很多評論,多半是騷擾和攻擊,也許他們圍觀怪物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的愛人,知道我一直堅持做的事情,她還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
被騷擾,被歧視,讓這個世界的人體模特,不敢真正地走到人民的視野來。其實藝術之美缺少不了這些無名的英雄。
我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是人體模特,我到底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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