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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長沙散文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08 08:11:52

對我而言,泸溪縣武溪老城不僅僅是一個名字。

盡管泸溪縣城從武溪老城搬遷到白沙已經二十七年,很多東西都已物是人非,但自己的内心深處對武溪老城卻依然魂牽夢繞。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1

峒河從武溪老城穿境而過,把本來不大的泸溪縣城隔成南北兩岸。那時還沒有修武水大橋,兩岸的交通全靠輪渡連接。我家正好住在北岸輪渡碼頭上,是公家為爸爸修建的一棟有圍牆的兩間火磚平房。

峒河河面不寬,一眼可以把對岸看得清清楚楚。河對岸有一貨運碼頭,是武溪居民生活用品和工廠原料及産品進出的重要港口。每天大小船隻來來往往,裝貨卸貨的汽車川流不息,船隻、汽車、吊車混雜一起的機械聲,全城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有時船上的修理工不小心,把機械零件掉進河裡,水面馬上會泛起一片片油花,在陽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顔色和奇特的形狀。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2

北岸沒有汽車,隻有自行車和闆車,自己心裡好想去對岸看看汽車。于是有一次,自己一個人擠在大人中間混進了輪渡,偷偷跑過河去看汽車。剛好碰到一輛翻鬥車準備去卸貨,想看看翻鬥車究竟怎麼卸貨,就跟着車後面跑了很長一段路,根本不管車後的揚塵和路面的坑窪,終于第一次看到翻鬥車屁股一翹,滿車沙子一小會就卸在地上。盡管自己跑得滿頭大汗、滿身灰塵,但當時的自己卻很快樂和幸福,因為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汽車。現在想想,其實快樂和幸福沒有那麼複雜,隻要自己輕松和開心就好。

六歲時随爸媽下放去興隆場老家,家具是怎麼運過河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但在車站媽媽的同姓親戚家對付的一夜卻印象深刻。我們一家人擠坐在親戚不寬的單身宿舍裡,親戚和爸爸媽媽說着話。我靠在媽媽的懷裡,不知什麼時候就睡着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一直坐着熬過長夜。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媽媽喊醒,和哥哥姐姐一起坐進裝家具的貨車車廂裡,一路搖搖晃晃去了生活了七年的下放地。這次搬家,媽媽的同姓親戚在那樣的環境下讓我們一家留宿,算是幫了我們家大忙了,以至過去很多年,媽媽都還在交待我們姐弟:“要記他的恩。”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3

1976年跟着爸爸媽媽又回到縣城,實際上隻有我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大姐留在農村,二姐在大學讀書,哥哥在榆樹坪知青。離開縣城到農村生活的時間不算太長,但重新融入這座小城的距離卻顯得不近。暫時沒有玩伴的自己,放學以後最喜歡一個人坐在碼頭的台階上,癡癡看着眼前的景象。

上下渡船的旅客永遠是那樣匆匆忙忙,有的背着小豬,有的挑着蔬菜。有的抱着小孩,有的拖着老人。穿着中山服推着自行車,車把手挂着公文包的幹部,走過跳闆扛起自行車爬完台階再繼續騎行。一隻山羊膽怯眼前衆多的人群,怎麼吆喝就是站着不動,主人擔心影響上下輪渡的旅客,幹脆一把抱起山羊匆匆往前走去。怕趕不上這趟輪渡的旅客,一出現在通往碼頭的巷子口,就揚起手臂高喊:“等一下,等一下。”邊喊邊從我身邊沖向輪渡。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4

河邊洗衣服的總是女人,一背簍衣服倒在光滑的青石闆上,捶打清洗、清洗捶打反複多次,背簍中逐漸隆起一個小小的尖尖。捶打衣服“啪啪”的棒槌聲,在輪渡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卻格外清晰。偶爾看到一個男人端着一臉盆小孩剛換下來的尿片,走到河邊急忙讓尿片吃幾口水,趕緊跑回家去,心怕别人看到笑話他是“妻管嚴”。

上行的竹排兩側站着幾乎赤裸的水手,兩人一組握着整顆杉木做成的大漿,“嗨喲、嗨喲”的劃槳聲直抵耳膜。竹排上搭建的臨時小屋冒出了袅袅炊煙,一大鍋美味在等待着犒勞辛苦的水手。

一個婦人站在漁船尾部熟練地劃着槳,讓漁船在河中緩緩前行。男人則蹲在船頭,把排鈎依次放入水中。太陽慢慢躲進群山之中,餘晖把整個武溪老城映得通紅。一艘滿載貨物的機帆船駛離貨運碼頭,拖着夕陽駛進沅江,越來越遠。小漁船上的夫婦好像被機帆船的聲音吸引,雙雙擡頭看着機帆船漸漸遠去。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5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但餘輝不肯離去,和夾河的群山一起倒映在水面很是漂亮,寂靜空曠的河面隻有小漁船蕩起的漣漪泛着細細的光芒。突然,“陽兒,吃飯了﹗”媽媽大聲喊我吃飯的聲音從窗戶飄來,自己依依不舍起身匆匆跑回家去。

每年都盼着放暑假,暑假的河邊最好玩。早上起來,拿着自己動手制作的簡單釣魚竿,光着膀子用蚯蚓做魚餌到河邊釣魚,一釣就是一上午,全身被曬得黢黑,在陽光下都反的起光。天氣太熱,魚兒喜歡停留在岸邊大船的陰影處。有一天我把魚餌丢到這片陰影處,居然連續釣上五六條大魚,歡天喜地拿回家,被媽媽“狠狠”表揚了一番。

行走長沙散文(散文武溪老城)6

我是我們四姐弟中下河洗澡最多的一個,如果有伴,有時一天會泡在河裡很長時間。除了“狗爬式”,還照着别人的樣子學會了各種遊泳姿勢。看到有人遊到了對岸,自己也去嘗試。一次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遊到了對岸,遊回來已筋疲力盡,坐了半天才有力氣走回家。被媽媽知道後,又“賺了”一通臭罵。

媽媽廠裡制造農事用具的竹子,是從下遊通過放排的方式運來的。運來的竹排就用竹纜繩固定在媽媽工廠下的河裡,中午時分魚兒都躲在竹排下乘涼。我們一幫小夥伴從工人手中借來專門的釣魚鈎,這種魚鈎是廠裡工人發明的,把一根鐵絲的一端用鋸子一分為四,再掰彎成魚鈎狀磨鋒利系上尼龍線,就可以釣魚了。我們從竹排的縫隙放下專門釣魚鈎再撒下米飯,在魚兒搶食的時候,突然猛力上拉,經常會碰到好運。

每年暑假,我們幾個子弟都會勤工儉學,用闆車把媽媽廠裡的産品送到指定的生資倉庫或供銷社門市部。經過農村洗禮的我,每次都是拉闆車的主力。每當我抱怨同學中我出力最多時,媽媽總會笑着說:“和在農村上山挖葛相比,這算什麼?這點累又累不死人。”

中午餓了,碰到媽媽又加班,來不及回家做飯。媽媽就在廠裡食堂買來白米飯,放上白糖用開水一沖,就算是中午飯了。媽媽看到我吃得很香的樣子,摸着我的頭誇道:“陽兒好養,什麼都吃。”

爸爸生活不能自理,媽媽既要照顧爸爸和我,還要上班而且經常加班。一天放學回來,媽媽加班還沒回來,下午體育課一場籃球賽,把體内的能量消耗殆盡,回到家已是饑腸辘辘,盼望着媽媽快點回來。但左等右等媽媽還是沒回來,越等越氣。

等到媽媽回來自己終于“火山爆發”,媽媽要我幫忙,自己就是不幫。媽媽再說,我猛地起身跑去了河邊。媽媽隔着窗戶叫我回家,我倔強的就是不回。媽媽從屋裡走出來喊我,我就往前面跑去,媽媽追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一邊往屋裡拖,一邊訓斥道:“你好人不做做壞人,好好跟你講你不聽。”吃飯的時候,媽媽摸着我發燙的耳朵問:“還疼不疼?”我說:“不疼。”媽媽輕歎一聲,起身走進了廚房。

各種經曆實際上是人生的一筆财富,有的轉眼就忘,有的會影響一生。現在武溪老城依然還叫武溪老城,但媽媽卻去了沒有歸期的遠行。一個人的時候,時常會想起武溪老城,時常會想起經曆的往事,時常會想起媽媽。(文/圖 羅亞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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