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期,南甯有個書生名叫王子服,自幼喪父,家境貧寒,與老母親相依為命,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其實,在王子服小時候家裡為他訂了一個“娃娃親”,可惜的是女方還未成年便生病去世了,王子服的婚姻也就泡了湯,随着家境中落,很少再有媒人前來提親。
王子服有個表哥名叫吳海生,兩人年齡相仿,關系一直非常好。
這年春天,表哥邀王子服一起去郊外踏青,前來踏青的人有很多,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王子服一度感到十分尴尬。
沒過一會,表哥有事先行告辭,王子服便獨自閑逛起來,逛累了便在一棵大樹下面睡着了。
醒來之後,天色已近黃昏,路上已經空無一人,王子服伸了個懶腰起身就要往回走,正在此時,從叢林深處走來兩個身穿白裙的年輕女子,領頭的女子身材婀娜有姿,皮膚白皙如雪,笑顔如花,隻見她手中拿着一枝桃花,邊走邊和身邊的丫環說笑,笑聲如銀鈴一般悅耳。
王子服從未見過如此清純美麗之人,立刻被眼前的女子迷了心竅,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着女子看。
此刻,女子也發現了失态的王子服,隻見她悄聲對丫環說道:“你看,那個人像是塊木頭。”說完便丢下桃枝,快速離開了。
待到王子服緩過神早已不見了女子的蹤影,他撿起那枝桃花,失落地回了家。
回去之後,王子服把桃花壓在枕下,不說話,不睡覺,不吃飯,就這樣呆呆地坐着,像是丢了魂兒一般,一連幾天都如此。這可把母親急壞了,請了郎中來看不管用,又請了道士前來驅邪,依舊沒有什麼改變,她不知道的是兒子這是害了相思病啊。
就這樣,王子服的身體迅速垮了下來,整個人變得消瘦不已,除了對那枝桃花愛不釋手,對于其他的事都沒了興趣,母親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也不回答,隻是一個人發呆,虛弱得連床都下不來了。
表哥聽說了這件事後急忙前來探望,見了表哥王子服才流着淚将那天的遭遇說了出來。
表哥安慰道:“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原來是這麼一件小事,不就是找個人嗎?隻要你的病好了,找到她有什麼難的?”
王子服聽了表哥的話不再那麼惆怅,他将女子的特征向表哥描述了一遍,又将地點告訴他,央求他去幫着尋找。表哥當即點頭同意了。
從那以後,王子服勉強可以吃點飯,身體稍微好了一些。
又過了一些日子,表哥又來探望他,他急切地問道:“那個姑娘可曾尋見?”
表哥騙他說道:“找到了,就在郊外的深山裡居住,她尚未出嫁,你得趕緊把身體養好才有希望去提親!”
王子服聽了非常高興,一下子來了精神,心魔消除了,身體自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半個月後,王子服基本痊愈,于是多次找到表哥讓他帶着自己去找那位姑娘。
表哥本來就是騙他的,隻得找借口推脫,幾次之後,王子服非常生氣,不再依靠表哥,自己騎了一匹馬獨自去深山尋找。
幾天下來,郊外的那座大山基本都被他轉遍了,可是根本沒有發現有人家居住。
這天黃昏,正當他要放棄尋找的時候,突然發現樹林深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落,他眼前一亮,向着村落疾馳而去。
村口有個小宅子,小宅子門前圍着一圈栅欄,牆内有許多桃花和杏花蔓延到了牆外,他駐足停留,看着桃花若有所思。
正在此時,有個姑娘從遠處走來,隻見她的手中拿着一枝桃花,發髻上戴着幾朵杏花,輕飄飄得越走越近。
王子服看清女子的容貌後立刻吃了一驚,驚喜得差點叫出聲,這不就是自己尋找的人嗎?
此刻,女子似乎也認出了他,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沖着王子服莞爾一笑,迅速走進了宅子。
王子服沒有膽量跟進去,隻好在門口的一塊石頭上面坐了下來,他心急如焚,期待着女子再次現身。
過了好久女子也沒有出來,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還下起了小雨,王子服被凍得瑟瑟發抖,又過了一會兒,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出來關門,見王子服坐在門口淋雨便把他請了進來。
進屋之後,老太太詢問道:“你是哪裡人?來這裡做什麼?”
王子服說自己迷了路,然後将自己的身世講了出來。
聽完他的講述,老太太非常吃驚,她急忙站起來,拉着王子服的手說道:“我是你的姨母啊!你母親是我的親妹妹,沒想到侄兒你都長這麼大了!”
王子服以為老太太認錯了人,因為他從來沒有聽母親說過她還有個妹妹。
老太太十分激動,告訴王子服:“你姨夫姓秦,我和他并沒有生育兒女,隻有一個養女是他的小老婆所生,後來小老婆改嫁了,女兒留給我來撫養,算是你的表妹了,你這個表妹人倒是不愚鈍,隻是缺少教育,整天嘻嘻哈哈的,從來不知道憂愁,一會兒讓她過來拜見你!”
正在此時,王子服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格格”的笑聲,老太太喊道:“嬰甯,别在外面偷聽,快進來見過你的表哥!”
很快,有個女子從門外蹦蹦跳跳地進來了,見了王子服她又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老太太埋怨不停埋怨她瘋瘋癫癫的沒個正行。
王子服一看,嬰甯正是自己苦苦尋求的女子,兩人正式見過之後,老太太讓王子服在這裡多住幾天,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連忙應承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王子服來到院子裡洗漱,忽然聽到樹上有動靜,擡起頭一看,隻見嬰甯在一棵桃樹上面仰躺着,看見王子服後叫了聲:“木頭!”就開始狂笑,笑得花枝亂顫。
王子服急忙喊道:“小心,摔下來可就慘了!”
嬰甯一邊笑着一邊從樹上下來,王子服急忙去扶她,還偷偷握了一下她的手。
嬰甯下來後,王子服從衣袖中拿出那枝已經枯萎了的桃枝給她看,嬰甯問道:“枯萎的花有什麼好看的?”
王子服說:“這是你上次丢在郊外的,我一直保留在身邊!”
嬰甯問道:“為什麼?”
王子服說:“因為我喜歡你,我将這枝花視為你本人。”
嬰甯不明所以,笑着說道:“這都不叫事兒,你看我這裡桃花多得是,既然咱們是親戚,你回去的時候我折一大捆桃花送給你!”
王子服聽了哭笑不得,搖着頭說道:“傻妹妹,你聽不懂話嗎?”
嬰甯問:“你這塊木頭,為什麼說我傻?”
王子服說:“我不是喜愛桃花,而是喜愛花的主人啊!”
嬰甯說道:“嗨,是這樣啊,我們是親戚,親戚隻見自然有愛,這都不用說。”
王子服說道:“此愛非彼愛,我說的是夫妻之間的愛!”
嬰甯天真地問道:“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王子服說:“當然不一樣,夫妻之間的愛是到了晚上可以在一起睡覺。”
嬰甯低頭沉思道:“我不習慣和别人一起睡覺……”
此刻,屋裡傳來老太太的呼喚聲,兩人進去之後,老太太問道:“你們幹啥去了?”
嬰甯說道:“在院子裡說了會兒話。”
老太太說道:“該吃飯了,有什麼話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嬰甯說道:“表哥想和我一起睡覺。”
王子服聽了腦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臉也紅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好在老太太耳背,并沒有聽清嬰甯說什麼。
下來之後,王子服将嬰甯責備了一番,嬰甯不解地問道:“剛才的話不是你說的嗎?為什麼不讓我說?”
王子服說道:“這是私密話,不能說給别人聽!”
嬰甯說道:“那是我母親,又不是外人,為什麼不能告訴她呢?再說了,睡覺是很平常的事,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呢?”
王子服不再辯解,隻是暗地裡歎息嬰甯傻氣,不諧世事。
就這樣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王子服擔心家中的老母親,想要告辭,臨走前央求姨母讓嬰甯去自己家裡住幾天。
姨母想了想說道:“我們是親戚,走動走動是應該的。”說完将嬰甯叫了過來,嬰甯依舊是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姨母立刻闆起臉來說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沒心沒肺,成何體統?這次表哥帶你回家看看,一定要改改現在的樣子,不要丢人現眼,多學學禮儀,将來讓你姨母給你尋個好夫家!”
王子服見姨母同意了,心裡十分高興,吃完飯便帶着嬰甯回了家。
回去之後,王子服的母親見到一個如此漂亮的姑娘站在眼前十分疑惑,問王子服她是誰?
王子服說道:“她是姨母的女兒嬰甯!”
母親說道:“胡說什麼?我隻有一個姐姐嫁給了一個姓秦的人家,隻不過她還未生育就去世了,連你的面的都沒見過!”
嬰甯告訴她:“我的父親姓秦,現在這個母親确實沒有生育過,她是我的養母。”
母親聽了起了疑心,并不是十分相信。
又過了幾天,王子服準備了許多聘禮,将表哥請來,讓他去姨母家提親。
表哥按照王子服所說的地址找去,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人家,那裡隻有一些零碎的野花和一些破敗的墳墓。
回去之後,表哥将這件事告訴了王子服的母親,母親聽完後十分害怕,懷疑嬰甯不是陽間之人。
嬰甯來了之後對王母十分孝順,洗衣做飯樣樣精通,每天嘻嘻哈哈地逗她開心,将老人家侍奉得十分周到,她和周圍的人相處得非常好,鄰居家的姑娘們都喜歡找她來玩。
王母不忍心拆穿嬰甯,又見兒子對她一片深情,最後自己也想開了,不管她是人是鬼,心地善良才是最重要的,像嬰甯這樣的女子,即便是鬼也比很多人強不少,于是慢慢接受了她。
後來,王母索性選了個黃道吉日,讓王子服和嬰甯成了親。
成親那天,王子服讓嬰甯穿上了漂亮的嫁衣,教給她一些成親時的禮節。
嬰甯從來沒有見過,行禮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周圍的人都被她的笑聲感染,一時間,婚禮上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王子服沒有辦法,隻好免了行禮的環節。
有了以前的經驗,王子服害怕嬰甯口無遮攔,将夫妻之間的事告訴别人,又來好心相告。
這一次,嬰甯似乎成熟了一些,從來沒有在外面亂說過,怕嬰甯太單純,把他們的夫妻之事告訴别人,王子服這才放下心來。
大概過了半年有餘,這天晚上,王子服發現一向沒心沒肺的嬰甯竟然安靜下來,隻見她坐在燈下默默無聲,不一會竟然流下了眼淚。
王子服從未見過嬰甯傷心,見狀心裡也慌了,急忙上前握着她的手詢問。
嬰甯哽咽道:“你和母親對我很好,可是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我的親生母親其實是狐狸,我也是狐狸,母親臨走前将我托付給了鬼母,是她将我撫養成人的。”
王子服安慰道:“你不要多想,不管你是人還是狐狸,現在你是我的妻子,這一輩子,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嬰甯聽了依然啜泣不止,說道:“我考慮的并非如此,隻是可憐養我長大的鬼母,她的墳冢長眠于偏僻的深山,風吹日曬幾十年,無人可憐,我想讓你幫我将她的屍骨與父親合葬在一起,這樣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王子服聽了十分感動,看來這嬰甯并非沒心沒肺,最起碼這顆孝心是很多人都不能比的,他當即點頭答應,待到吉日來幫姨母遷墳。
遷墳那天,嬰甯在養母墳前痛哭了好久,情真意切,傷心欲絕,令王子服十分動容,最後勉強将她攙扶回家。
老太太和丈夫秦氏合葬在了一起,嬰甯又哭又笑,總算是了卻了心中的願望。
當天夜裡,王子服做夢夢到姨母前來道謝,醒來後,他将此事告訴了嬰甯。
嬰甯說道:“我也夢見了母親,她讓我相夫教子,和你一起好好過日子。”
從那以後,每年逢年過節,夫妻二人都會去老太太墳前燒紙祭祀,原本荒了的墳也算是有主了。
再後來,嬰甯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個兒子十分聰明,一生下來就會笑,像極了天真爛漫的嬰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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