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部特寫，滿臉絡腮胡，很硬，紮得娃臉疼。這是對我家隔壁那個伯伯特寫，看着着實兇的模樣。他隻是喜歡孩子們，用他硬硬的絡腮胡紮着娃娃的臉蛋逗着樂，娃兒們其實挺恐懼的，如果有兩條路，絕對選另一條。伯伯逗着樂是娃兒們理解不了的痛。
絡腮胡伯伯，家裡養了一頭騾子，高高大大，似馬非馬，騾子的性子有些倔，時長能聽到它被鞭子抽打嘶鳴的聲音。它在這個家算是功臣。隻要聽着了鞭子響和嘶鳴聲便知伯伯要出門了，車轱辘在騾子的前行中咯噔咯噔地響。絡腮胡伯伯那麼喜愛小孩的人在對待牲畜上怎麼那麼的兇。現在想想，應該是生活有愁苦沒處發洩罷了。
他娶的媳婦算是個文化人，為什麼算？她是二婚，原來當家的是大學生，生病沒了才嫁到這家。婚後是生育了三個孩子的，又因着第三個兒子在肚子裡沒發育好，猴兒面，初見是會吓哭小孩兒，這個哥哥雖然面相有缺陷，可其他發育是很好的，個子也算中等，幹事麻利會掙錢，獨獨缺個媳婦。老二梅姐很綿軟的，說話音柔柔的，記事哪次她媽媽不知怎地把這姐拉到門外跪了一天頭發也被剪得亂，這個嬸嬸看着精神不大好，窮的慌日子慌惹的禍吧，那個年代家家戶戶日子富裕的少之又少，太窮了，稍有不如意的，生活窮困潦倒精神上就會吃虧，可憐可恨，這就是七八十年代的農村。
我趴在門樓口，悄悄地看梅姐跪在搓衣闆上那麼可憐又感覺很害怕，卻又慶幸。慶幸的是起碼我媽愛我的方式是正确的。隔壁兩家關系忽好忽壞，全看絡腮胡伯伯家陰晴而定。好的時候他又會飯後端個凳子過來坐坐拉話，會攔着上學的弟弟抱起親着紮他的臉。再說他家女兒最後的歸宿，初中沒念完就辍學了打工，在工廠學了些技能，賺着錢養着家養着學習最好的大哥，後來大了相了親嫁了人日子過得和順，好的是梅姐性子還是那麼軟糯，吃苦耐勞，夫唱婦随的。記得那次在超市碰到還打了招呼，歲月好像沒在她的臉上雕刻得厲害，看着年輕，随和。最後見面是她回家照看絡腮胡伯伯偶遇，她的男人很好，對她家父母也好，幫着一塊照顧。
絡腮胡伯伯現已偏癱在床，腦子不清楚，說話也不靈活了。他年輕的模樣我還有印象，但現在看着隻剩了殘年，羲皇。父輩們年輕時，不知什麼原因，不對把，好像存着仇恨似的，關系忽好忽壞，現在都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了。可這個伯伯架着騾子車空中甩響鞭子聲猶如昨日般回響，騾子垂老早已被發賣，土房蓋磚房樓房，前後院通着，我家的竹根也早已穿過牆下跑到了他家，繁衍。
都是兄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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