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轍南轅》裡一系列貴族cos平民的反潮流内容,大概是最近流傳最廣的文娛界笑話。
當編劇面對口碑撲街,做出“這就是我的地氣、我的生活”的找補式回應之後,更是進一步坐實了這部劇的魔幻現實主義。
不得不讓普通觀衆們感慨,早知道你們已經脫離群衆了,但事實還是把我們吓了一跳。
抛開用馬術健身、随意借錢創業、嫁人生子實現階層躍遷的僞奮鬥不說,最令女性觀衆不爽的,大概是王珞丹扮演的尤珊珊一角。
輕浮的身體語言、龌龊的酒局話術,再加上随便上價值的爹味發言……
隻能說,大清已經亡了一個多世紀了,但還有人留着辮子、裹着小腳,看似強硬但又跪在地上,把承接男性利益世界漏出的仨瓜倆棗當成榮耀。
感到被冒犯,當然會是當代大多數女性的第一反應。
有人借此說尤珊珊就是京圈文化裡典型的大飒蜜,而大飒蜜這個詞也從之前的準褒義,一下墜入了萬丈深淵,成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油膩女代名詞。
真的是這樣嗎?隻能說有一點道理。
事實上如果我們把大飒蜜當作一種美學景觀來分析的話,會發現其内涵遠不是一句油膩女能概括得了的,接下來就跟大家掰扯掰扯。
首先,大飒蜜的“大”既是一種物理存在上的“大”,也是一種感覺上的“大”,簡單來說就是外型要有一種懾人的氣場。
所以,《甲方乙方》裡的周北雁:
《開往春天的地鐵》裡的小慧:
《紅衣坊》裡的莫君蘭:
都是符合“大”這個标準的,但《鐵齒銅牙紀曉岚》裡莫愁卻不符合:
楊麗菁雖然有着一個很有存在感的身形和面容,但她本身卻總給我們一種怯生生的氣場、觀感不夠懾人,也就是不夠“大”。
在這一點上,《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甯靜正好相反,雖然她身形不大,但氣場夠大。
所以當人們說起京圈文化裡标準的大飒蜜形象時,很多人都會提到甯靜扮演的米蘭。
但光有“大”還是不夠的,能被冠以大飒蜜稱号的女人,還要有一種獨立、不在乎外在眼光和評價、特立獨行的灑脫,也就是所謂的“飒”。
這個詞一般來說都給我們很正面的感覺,現在也常常用來形容女明星。但仔細琢磨的話會發現,它其實指向某種藝術化人生的美感底色,總體是傾向于超現實的。
因此,公衆人物裡兼具“大”和“飒”的女性,通常都出沒于相對自我、有限參與現實遊戲的藝術領域,比如“我就是太紅了”的王菲:
終生未婚、深居簡出的葛麗泰·嘉寶:
我行我素的凱瑟琳·赫本:
蔑視傳統的現代舞之母鄧肯:
都是“飒”女典範。
但在政商領域,我們卻很少會看到一個氣場強大的女性,會兼具“飒”這種氣質。
她們或者像傅瑩這樣大方得體、伺機溫柔一刀:
或者像劉姝威這樣嚴肅專注、直面疑問:
或者像董明珠這樣沉穩老到、不怒自威:
總之,都具有一種常年面對複雜的現實問題,積壓下來的厚重感,與張揚自我的、輕盈的飒,無疑是相左的。
接着我們來看“蜜”的内涵。
蜜作為一種指代漂亮女性個體的稱呼,其實有着一個非常下流的源頭。
《初刻拍案驚奇》裡曾用“狂蜂浪蝶”一詞來形容流連風月場所的淫棍,而蜂和蝶本身又都有眠花宿柳的本能,所以被這群狂蜂浪蝶追求的女性,在之後的語言遊戲裡就被稱為了“蜜”。
追求女性的行為,也被冠以惡臭的“嗅蜜”、“刺蜜”之名。
這就意味着,蜜是一種建構在兩性性緣關系上的稱謂。即便用“大”和“飒”,這類沒什麼性别傾向的詞來形容蜜,依舊改變不了它“男性審美中心主義”的性質。
也就是說,如果一位女性,兼具上述大與飒的特質,但又看上去無意與男性建立性緣關系。那她就不屬于大飒蜜的範疇,而會被稱為女神、魔王、甚至女帝之類的。
所以我們能看到,與大飒蜜相關的各種論述和呈現,通常都會圍繞着她們與一個或多個男性的關系展開。
比如《霸王别姬》裡剛毅深情的菊仙。她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飒”,無疑是向關師傅等一衆嫖客示威的那一跳
收到段小樓的定親邀約後,對嫖客的報複性掌掴
以及得到婚約向老鸨贖身時,脫去飾品、扔下繡花鞋後,得意地揚長而去:
《老炮兒》裡話匣子的飒,也表現在她敢對六爺放狠話、向其施加壓力:
或者為他“兩肋插刀”施以援手
總之,這些以大飒蜜為噱頭之一的影視作品,很少會描繪這些女性在性緣關系之外所展示出來的飒。她們看起來十分強有力,但卻總被當作烘托男性主角魅力的輔助。
當她的飒壓過男性主角的存在感時,則會立即遭到壓制。
有時是語言暴力,有時候是肢體暴力
目的都是讓她迅速認清自己作為配角的現實,“學會懂事、要上道”。
所以有人說,京圈文藝男心心念念的大飒蜜,其實是低配版的極道之妻。
後者可以充當男大佬的合夥人,或者根本就像《信條》裡的普利亞那樣,把男大佬當作她在男性世界裡施展抱負的白手套。
但大飒蜜卻總是被各式各樣的情緒情感操控,甘于把自己在現實利益上的議價資格拱手讓出,或者在精神上矮化自己。
人們對于大飒蜜美學的攻擊,也基本都集中在這一塊。強但過于依賴與男性的關系,讓人恨鐵不成鋼。
或者根本就是外向中幹、虛張聲勢,被男性當作鷹犬剝削而不自知。
看到這裡,我們大概可以很強烈地感受到,大飒蜜美學從頭到腳都透露出一種精神分裂的調調。
一個女性需要把很多矛盾的特質整合在一起,才能充分完成它的審美期待。
比如獨立自強但又不能徹底完成自我叙事,以至于不會太在意男性提供的情緒情感價值。
隻有這樣,她的強才能在對比之中形成某種迷人的光暈,讓男性拍手叫好。否則的話,要麼被打成事業心機女,要麼被取消女籍尊稱一句“先生”。
由此看來,大飒蜜其實隻是一種男性視角的審美景觀、與她并駕齊驅的還有賢妻良母、貞潔烈女等。
現實中,把這些景觀誤當作人生解決方案進行實踐的女性,總會在某些時刻對自己的存在意義感到懷疑,進而導緻諸多精神問題。
這就是為什麼《末路狂花》裡的塞爾瑪和路易斯,會大笑着将車開下山崖。
《時時刻刻》裡看似幸福的家庭主婦勞拉,會選擇在一個平常的早晨,悄無聲息地離開她的丈夫和孩子。
《頤和園》裡的李缇,會當着周偉的面,從樓頂一躍而下…
因此當我們面對一種美學景觀時,去搞清楚是誰率先提出了它、為什麼創造它。
在很多時候遠比我們去分析它是什麼樣的、并急匆匆地迎合,更加重要。
畢竟審美也是一個屁股決定腦袋的事,基于性緣關系的美學構建更是夾帶私貨的重災區,“對我有利、為我服務”總是會被有意無意地說成“ta很棒、很美”。
随便吃安利的下場是一不留神“因美落難”。在這一點上,那些告誡我們“做好自己的事”的中老年女性,大概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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