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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歲患癌母親

情感 更新时间:2025-01-24 09:53:57

26歲患癌母親(29歲女孩找到親生父母後肝癌離世)1

“病好些了嗎?”

想起潘麗芬,記者給她發了一聲微信問候。上一次采訪她的時候,她已經被診斷為肝癌。

習慣秒回的潘麗芬,一直沒有回複。點開她的微信朋友圈,她已經一個月以上沒有更新。撥打她手機,也已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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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的朋友圈背景是她在養父母家和養母、兩個侄女的合影

其父潘金洪也不接電話,但過了不久他打了回來。他說:“剛才在家不方便接,擔心老婆聽見。”

一聽這話,就有不祥的感覺。果然,潘金洪說,女兒潘麗芬已于今年5月9日早上5點20分去世。

女兒去世1個月後,6月11日這天,潘金洪的妻子劉新連在整理房間時,發現了潘麗芬留給他們的遺書,遺書是寫在一個紅包上:“媽、爸:我愛你們,下輩子我還做你們的女兒。不要傷心,要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對不起,沒有孝順你們到老,我會在天堂保護着你們,平安健康,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永遠愛你們的女兒(潘麗芬)。除夕 2022年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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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留給養父母的遺書

“哎喲!”潘金洪一聲長歎:“我老婆看後,哭得很厲害。”

看完女兒的遺書,部隊出身的潘金洪也沒能忍住,哭了。

潘麗芬其實不是潘金洪、劉新連夫婦親生,但過去30年,他們把她視如己出,已經是彼此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潘麗芬的生命有一個缺口,從未彌補,從未愈合,夫婦倆也都知道的。那便是,她對血緣關系的确定與向往。

小時候的潘麗芬,期待着長大成人、重逢父母,對于“血濃于水”的關系,她陌生而好奇,天然地想要親近。直到,她真的找到了父母、姐弟,故事卻也走到盡頭。

女孩

下潘,廣東省惠州市龍門縣平陵街道路灘村轄下的一個自然村。下潘周邊,綿延着低矮的山坡,山坡上是綠油油的低矮灌木叢。

這一帶蘊藏着豐富的礦石,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不少礦場就開在這一帶的山坡上,受雇于此的外來工,沒日沒夜地挖礦、運輸,很是熱鬧。

1989年,李春生和妻子徐春愛跟随老鄉,也從湖南省常甯市官嶺鎮富貴村來到這一帶挖礦。

1992年1月16日,在礦區,徐春愛生了個孩子,是個女孩。此前,他們已生下兩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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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親生父母:李春生和妻子徐春愛

李春生說,那時他一直想要個兒子,所以就把這孩子送出去。

“送孩子”的消息放出後,潘金洪和劉新連商量,決定抱養這孩子,取名潘麗芬。彼時在礦上轉運礦石的潘金洪,已育有兩個兒子。

送出潘麗芬前,李春生也到潘金洪家“把關”:家境不錯,就答應把孩子送給他了。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家已是平房,還有輛手扶拖拉機,”李春生說,“把孩子給他,我們也沒要他的錢,隻希望孩子過得好就行。”

李春生說,“女孩總要嫁人,如果條件好的家庭收養,總比跟着我強。”

潘金洪當時拿了十幾斤大米,帶了一隻雞,封了200元紅包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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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養父母:潘金洪和劉新連

“200塊紅包是給她(徐春愛)的營養費。”2021年7月29日,在潘金洪家,他向南風窗回憶領養女兒的經過時,抱養來的潘麗芬就在一旁,笑眯眯的,像在聽父親講述别人的故事。

更早前,潘麗芬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上小學時,一些八卦消息就傳開了,我也去問了爸媽(養父母),”去年采訪中,潘麗芬說,“他們也承認我是抱養的。”

不過,潘麗芬不在意,至少看起來如此。因為被抱養時她才一個月,完全沒有記憶,加上養父母對她也很好,“穿的、吃的,都比村裡的其他孩子好。”潘麗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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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

潘麗芬被送出的第二年,即1993年,李春生夫婦又在礦區生下第四個孩子,也是個女孩。和潘麗芬一樣,這個女孩也被送出,送給高樹堂村的一戶人家。

高樹堂距離潘金洪家就1公裡多。潘麗芬說,妹妹和她長得很像,曾和她在一個小學上學,彼此都認識。

對于血緣,潘麗芬似乎有天然的好奇。上學時,她曾去高樹堂找妹妹,但妹妹并不熱情,後來就沒什麼聯系了。

約定

潘麗芬的好奇心,沒有機會得到滿足。

抱養潘麗芬時,潘金洪和她的親生父母商議決定:18歲前,親生父母不和孩子見面。潘金洪說,這主要是為了不影響孩子成長,便于更好帶孩子。

1995年,李春生夫婦離開路灘村的礦區,和老鄉前往韶關挖礦。也在這年,他們生下第5個孩子。這回,終于是個男孩。

小時侯獲悉身世後,潘麗芬天天盼着自己快到18歲。因為按照約定,18歲,她的親生父母就可以來和她見面了,潘麗芬對此充滿期待。

時光荏苒,到了2010年,這年潘麗芬18歲。但一整年,她都沒能看到親生父母的出現。

“說好18歲來看我,為何遲遲沒出現?”2021年7月26日上午,潘麗芬在世時,她對南風窗回憶起來。那年,從居住地二樓看着窗外,她的心中有很多未解疑團。

2014年,約定見面的時間已過了4年,潘麗芬尋親的願望更濃烈了。為此,她去高樹堂找妹妹,希望一起尋找親生父母。

“但妹妹對找回親生父母的意願不強。”潘麗芬說,她隻好作罷。

“作罷”也因養父母對她很好,“主動提出找親生父母,我怕傷了養父母的心。”2021年7月,在潘麗芬家裡,她這樣告訴南風窗。

在本該被大人照顧的歲月裡,潘麗芬更早地成熟,她知道如何照顧大人。

2020年9月,潘麗芬和龍門縣的小羅戀愛了。同年12月,28歲的潘麗芬和小羅在親友祝福中結婚。

很快,潘麗芬懷孕。她和丈夫去平陵街道計生辦領取《生育登記證明》。證件顯示,他們的孩子預産期在2021年6月。

這将是一個血緣與愛兼有的家庭,是潘麗芬未曾有過的。

變故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發展,但變故出現了。

2021年2月,潘麗芬腹部疼痛,伴有腹脹、惡心等症狀。潘麗芬以為是懷孕引發。

檢查結果吓了一跳。廣州華僑醫院出具的《疾病診斷證明書》顯示,潘麗芬被診斷為肝惡性腫瘤(cT4N0M0IIIB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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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出具的《疾病診斷證明書》

當晚,她瘋狂地給親戚和朋友打電話,讓他們幫忙安排後事。

潘金洪不想就這樣放棄,這個依靠種地為生的農民,竭盡全力拯救女兒。

但治療費很高,第一次住院治療就花掉8萬多元,扣除可報銷的1.9萬元,仍需支付6萬多元。

此外,每次化療需住院7天至9天,醫藥費另需支付2萬至3萬元不等。

2021年7月底,南風窗記者見到潘麗芬時,她剛剛結束第五次化療、從廣州出院回到家中。這次治療費是38669.97元,扣除報銷部分,另需繳納23841.07元。

進行到第五次化療時,她已耗掉20多萬元,其中,潘麗芬的丈夫羅先生掏了3.5萬塊錢,之後就“沒錢了”。

“我連花呗的錢都刷出來了,實在沒錢,”今年6月13日,羅先生告訴南風窗,他父母就是賣菜的,而他也隻是個開滴滴的,收入是一個月3000元至5000元不等。

潘金洪夫婦更難,他們都隻是下潘村的農民,家裡分到四畝耕地。由于農業收益不好,不少農戶的農田抛荒,潘金洪就借來種。這樣,他們夫婦一共種了十多畝耕地,主要種植水稻和花生。

“在十來畝耕地上勞作一年,總收入也就1萬多元,包括無償投入的勞力。”潘金洪說。

由于病重,潘麗芬懷孕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小羅來看望潘麗芬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發展到最後,兩家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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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發出的病重通知書

再後來,婚房也換了門鎖,潘麗芬去取回衣物的時候,沒法進家。

娘家是她最後的歸屬,她再次回到下潘村和養父母生活。平時去廣州看病時,也是養母劉新連照顧。

看着電梯裡手足無措的母親,潘麗芬很心疼。“我媽一輩子都在村裡種地,很少接觸電梯,連電梯都不會摁,”潘麗芬說,甚至她叫的外賣,母親也不知道如何和快遞小哥對接、領取外賣。

沒錢治療的時候,潘麗芬将三年前買來的小車賣了。此前,她花了十多萬元買的新車,最後隻賣了7萬塊錢。

被賣掉的還有劉新連送給她的一對镯子、一隻戒指。“這是我結婚時,我媽花1.2萬元買下送給我的,我虧幾千元就處理掉了。”她說。

但資金缺口還很大,潘麗芬想到了衆籌。在輕松籌上,她發布個人病情,同時附上醫院的證明。與此同時,邀請親戚、也邀請包括記者在内的人為她實名證實。

衆籌标題,她寫道:“堅強是我與疾病鬥争的宣言,請大家伸出援手,給我一份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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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麗芬養父在朋友圈轉發的輕松籌鍊接

但潘麗芬不是名人,也不是網紅,輕松籌其實也不輕松,衆籌目标是30萬元,最後隻籌到11142元。

血緣

猶豫很久,2021年4月的一天晚上,潘金洪夫婦還是開口了。

“你想不想找你爸媽?”潘金洪說。

潘麗芬說:“爸!你在說什麼呀?”

劉新連也一臉嚴肅:“我們是認真的。”

2021年7月,南風窗記者見到潘麗芬時,她道出尋親的初衷。“我這病挺嚴重,不知道能活多久,盡管養父母對我很好,但我還是有個心願,希望有生之年見到親生父母。”潘麗芬說。

尋親的另一考慮是,養父母養了她30年,為她付出很多,重病更是掏空了養父母的養老本錢。“這時,親生父母或有血緣關系的姐姐或弟弟,如有經濟能力、也願幫我一把,我也願接受。”潘麗芬說。

在“寶貝回家”公益組織的幫忙下,她發布尋親消息。随後,媒體跟進報道。2021年6月11日,一名年近六旬的男子主動給記者去電稱:“我就是她(潘麗芬)父親。”

這名男子叫李春生,湖南省常甯市官嶺鎮富貴村人。公益組織進行的DNA鑒定也證實他們的親子關系。

“事實上,根本不用鑒定,我一看就知道是他。”養父潘金洪告訴南風窗,養女和李春生視頻連線時,他一眼就認出對方,“變化不大”。

不過,此後的多次視頻中,潘麗芬的親生母親徐春愛一直不敢面對鏡頭。後來,李春生還撕下一條煙盒的紙皮,在上面給潘麗芬抄下她的兩個親姐和一個親弟的電話,方便她和他們取得聯系。

潘麗芬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她通過手機号試圖先加他們的微信。加姐姐的微信時,在“發送添加朋友申請”一欄,她這樣介紹自己,“我是妹妹”。添加弟弟時,她則介紹自己“我是姐姐”。

“但都沒有通過。擔心他們沒留意,我還加了兩次。”潘麗芬有些尴尬。

“我現在都這樣了(重病),主動聯系人家,人家肯定有想法。”2021年7月時,潘麗芬說。

近年,潘麗芬的二姐阿蓮一直在廣州打工,但在潘麗芬病重期間,她也沒去看望過。2022年6月13日,阿蓮告訴南風窗:“有錢的話,支持肯定沒問題,但我們也沒錢。”

阿蓮說:“突然冒出個妹妹出來,我們也懵了,之前父母也沒有告訴我們。”

後來,阿蓮還問了母親,母親說,當年也曾有把她送出去的想法。阿蓮說,她對此表示“理解”,因為“那個年代,都重男輕女”。

不過,關于妹妹的過去,阿蓮也不敢多問母親。“一問,她常常就哭,沒說什麼。”阿蓮說。

“最後,我父母告訴我們,你們不用管,我們來處理就行了,”阿蓮說,盡管和潘麗芬有血緣關系,但确實也親不起來,因為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就沒有這個妹妹的概念存在。

李春生曾有前往惠州看望女兒的心願,但無能為力。早在2005年5月10日,李春生在礦區作業時,遭遇了礦區塌方。他屁股以下的地方,都不行了。

“也因這樣,潘麗芬18歲的時候,我們沒法去看她。”徐春愛說。

“爸爸因礦難無法自理後,家裡的頂梁柱就倒了,我們從小就很困難,”阿蓮說,父親癱瘓後,日常的吃喝拉撒都由母親照顧。

“我想去看潘麗芬一次,但需要有人照顧我。”2021年7月底,在他位于富貴村的家中,李春生這樣告訴南風窗。

但負責照顧他的徐春愛說,“家裡沒錢,我也暈車”。

徐春愛不在身邊時,李春生偷偷告訴記者:“也不是她心狠,是因為當初她一直不想把孩子送出去,是我堅持要送,所以她生氣了。”

“我下半身不行,但上半身很好,”李春生說,如果潘麗芬需要換肝等器官,他可以捐出去。

親人

2022年5月9日早上5點20分,潘麗芬去世了。她這一生都沒能沐浴原生家庭的親情。

潘麗芬早已意識到這天的到來,“在廣州住院時,她對我們說,不要把她留在廣州,她想回到我們身邊。”潘金洪說。

今年4月10日,潘金洪夫婦把她帶回到老家所在的平陵醫院治療。直到今年5月9日去世,潘麗芬剛好在平陵醫院住院治療一個月。

“期間,她隻讓我老婆陪,不讓我陪,說我打呼噜呢。”潘金洪淚眼笑說。

不過,潘金洪盡量去陪伴。今年5月9日淩晨2點多,他發現女兒呼吸極為困難,很痛苦。他抱着她,希望通過擡高她體位,利于她順暢地呼吸。

淩晨3點多,潘麗芬恢複了平靜,“好像睡着一樣,但手腳卻越來越冰冷。”潘金洪說,淩晨5點,他再次抱緊她,希望給她更多溫暖。慌亂中的妻子,隻知在一邊不停地哭泣。

潘金洪一邊抱着潘麗芬,一邊安慰妻子:“不要哭了,你哭了,她牽挂太多,就走得不放心。”

妻子漸漸停止哭泣,潘金洪繼續對着潘麗芬自說自話,但她已無法回話。最後,潘金洪輕撫着潘麗芬的面部說:“女兒,你放心地走吧,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

突然,潘麗芬“嗯!”的一聲,走了。

兩個侄女最喜歡和潘麗芬玩了,但這次,爺爺、奶奶從醫院回來時,懷中多了個陶罐,沒有潘麗芬随行,她們好奇地問:“姑姑呢?姑姑去哪裡了?”

“去北京了。”潘金洪哄她們道。

作者 | 燎原

編輯 | 向由

排版 | 準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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