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王昱

泰州當地有一句老話，“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皮包水”指的是吃早茶，因為茶水喝進肚皮裡。“水包皮”的意思就是去澡堂泡澡。

這句話生動地描繪了泰州人的生活态度：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惬意、悠閑、有滋有味，這才是生活。

遠眺泰州城市風景 本文圖片除特别注明外均為 澎湃新聞記者 王昱 攝/翻拍

泰州，古稱海陵。位于江蘇省中部，長江北岸，西鄰揚州市，北靠鹽城，東近南通。

遠古時代，長江入海口在今鎮江至揚州附近，泰州曾是茫茫大海一片，大約在7千-1萬年前才開始成陸，5千年前有人類居住。夏、商時，泰州地區成為濱海臨江地區，屬《尚書·禹貢》所稱“九州”之一的揚州。

直到戰國時期，泰州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名字——海陽，即面海朝陽的意思。公元前117年，泰州首次出現在西漢的版圖上，是臨淮郡下屬的建制縣，因其地傍海而高，故曰海陵縣。南唐時（公元937年）為州治，取“國泰民安”之意，始名泰州，海陵縣為泰州治所。

如今在泰州海陵區，城市的風貌雖然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殘存的城牆斷垣、圍繞着古城的護城河、不遠處的古寺、高塔以及老街，還依稀可辨它過去的樣子。

一茶·三點·一面

泰州的早晨，自然要從早茶說起。

清晨6點，趕到海陵的老街。整條街上，大大小小的早茶店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街上的路人雖然看上去不多，但一走進店裡，基本上已座無虛席。

古月樓的早茶在海陵小有名氣。因為老闆姓胡，所以叫做“古月樓”。茶樓就在老街最顯眼的位置，和其他店鋪一樣，裝飾古樸典雅，很有氣派。

古月樓

泰州早茶，傳統歸納為“一茶三點一面”。“一茶”就是一杯茶和一份燙幹絲，其中一份燙幹絲也被叫做一個茶頭；“三點”就是泰州最常見的三種小吃，即包子、蒸餃、燒賣；“一面”則是赫赫有名的魚湯面。

泰州早茶的各色茶點：蟹黃湯包、脆鳝、馬蘭頭燒賣

燙幹絲的原材料用的是最普通的黃豆，但考驗的是師傅最極緻的刀工。師傅将一塊2.7厘米厚的豆腐幹（泰州海陵人稱為“大幹”），橫切成厚薄均勻的20多層。

這種橫切的功夫，泰州人稱之為“飄”。“飄”好的層層豆腐片，再斜鋪切成細絲，粗細與火柴棒相當。切好後，倒入堿水中反複沖洗，最後用開水澆燙擠去水分，裝入盤中，再倒上醬汁、芝麻油，拌上姜絲、香菜、胡蘿蔔絲、花生米、榨菜丁等輔料。

一塊2.7厘米厚的豆腐幹，橫切成厚薄均勻的20多層，再斜鋪切成細絲。

拌好的幹絲，色澤亮麗，香氣撲鼻，咀嚼起來柔中有韌，爽滑适度，而且一點也不會覺得寡淡。除了拌着吃，幹絲也可以煮着吃，其中加入肴肉、蝦仁、香菇、筍片、木耳等輔料，再配以高湯煮成，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燙幹絲

對于老泰州人來說，一份最基本的泰州早茶可以沒有湯包，沒有蒸餃，沒有燒賣、燒餅和其他花裡胡哨的小點心，但一份燙幹絲真的必不可少，而魚湯面是幹絲的“靈魂伴侶”。尤其在冬天，小火爐燙着幹絲吃，再喝一碗熱乎乎的魚湯面，不但身子暖了，而且胃也飽了，有力氣幹活了。

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魚湯面的湯一般是用鳝魚的骨頭、小個頭的野鲫魚、豬筒骨等為主料熬制而成。古月樓的工作人員介紹說，鳝魚的骨頭要先炸，炸到酥得可以碾成粉為最佳，熬出的魚湯色質乳白，粘稠醇厚，鮮香少腥。如此的營養美味，難怪民間有雲：“一碗魚湯面，賽過老壽星”。

泰州的魚湯面

胡老闆開了十多年早茶店，最普通的燙幹絲始終5塊錢一份，魚湯面6元一碗，價廉物美，吸引了許多長情的食客。而泰州人不僅注重吃的味道，還講究消遣，一邊吃着早茶，一邊欣賞動聽的海陵古樂、評書、說唱，忙裡得閑的早晨變得有滋有味。

耄耋之年的夫妻二人每天早上都要來古月樓喝早茶。

藏在公園裡的古代軍營技藝

離開老街的古月樓，跨過迎春橋，繼續向老城廂的深處走去，在距離城隍廟的不遠處，有一座石鎖公園。

與許多城市一樣，公園是晨練愛好者的聚集地。但在這裡，一種名叫“撂石鎖”的傳統技藝被海陵人“複興”了起來。

“撂石鎖”的運動器具是一塊被鑿成古鎖形狀的大石頭，運動者通過抓舉、抛擲、承接等動作，鍛煉手、腰及腿部的力量。相傳這種運動最早起源于唐代軍營，士兵常用石鎖、石擔子等鍛煉身體，後流傳于民間，演變為一項集力量、技巧、健身于一體的傳統競技項目，盛于清道光年間。

撂石鎖，最早起源于唐代軍營。

換句話說，石鎖的功效有點像現在的啞鈴，别看這器具很簡單，最輕的石鎖也要有十多斤，最重的可達80斤。石鎖可一人單練，也可雙人對抛練習，還可以多人競技互扔。光是一個抛擲，就有正擲、反擲、跨擲、背擲等多種擲法，接的人也可以手接、指接、肘接、肩接、頭接等等，石鎖在滿身上下飛舞，剛柔結合，講究高、飄、正、穩、活，多人表演時還講究配合默契。

石鎖可一人單練，也可雙人對抛練習。

泰州人王秉榮，出生于1949年，16歲就跟随師傅學石鎖，後來因為工作原因一度中斷。2005年退休後，因長期飲酒等不良生活習慣，患上嚴重的潰瘍性結腸炎，為了強身健體，他把撂石鎖又重新撿了起來。沒想到通過勤學苦練，練就了一身本領。

2014年7月，在意大利米蘭舉行的世界吉尼斯挑戰大會上，66歲的王秉榮創下“蒙眼抛接80斤石鎖13次”的紀錄，成為泰州首個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的人。小有名氣後，王秉榮成為了海陵石鎖文化的傳承人，常常帶着徒弟一起在公園練習撂石鎖。

王秉榮曾創下“蒙眼抛接80斤石鎖13次”的紀錄

2016年，王秉榮出資打造了一座石鎖公園，園内放置了一座長4.3米、寬2.66米、重達61噸的石鎖景觀，取名為“金鎖祥泰·天下第一鎖”。今年，他在石鎖公園内又建造了一座泰州石鎖文化陳列館，收藏着一百多把古代石鎖和相關的影像資料，向人們展示中國傳統石鎖文化的博大精深。

2021年5月，海陵撂石鎖入選“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性項目名錄”。如今，石鎖公園已經成為海陵人練習石鎖的好去處，并吸引了一些外地石鎖愛好者前來學習、交流。

石鎖公園内的“天下第一鎖”。

王秉榮的石鎖收藏

登樓遠眺，看不到海的望海樓

結束白天忙碌的工作，海陵人茶餘飯後最大的享受就是沿着鳳城河走一走。

海陵擁有江蘇省現存的為數不多的千年古城河——鳳城河，許多重要的景點都圍繞在護城河邊，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坐落在老城東南角的“江淮第一樓”——望海樓。

望海樓

你或許會好奇，泰州距離黃海還隔着鹽城和南通，境内并不能看到海，為何會有一座樓宇叫做“望海樓”呢？

相傳，望海樓是明代泰州人儲巏所建。據說，儲巏父親出海經商，來到一座荒島，和島上一位女人結為夫妻，生下了一子一女。然而離開時，儲父卻隻帶儲巏走了，母親抱着女孩投海自盡。儲巏長大後，因為思念母親，就在泰州蓋起一座高樓，登樓遙望，題名“望海樓”。“望海樓”也被叫做“望母樓”。

事實上，儲巏生前所處的時代，望海樓早已摧毀尚沒複建，而他的身世也并非如此。據《明史》《泰州志》記載：儲巏生母王氏，病故，享年四十六歲。但儲巏的忠孝在《泰州儲氏支譜》中确有描述，傳其曾“割股為母療傷”。由于望海樓就坐落在古海陵貢院旁邊，後人附會了儲巏在此建樓的故事，是希望貢院的學子能像儲巏一樣連中解會兩元。

據史料記載，望海樓真正建造的年代，可追溯至南宋紹定二年（公元1229年），初名為海陽樓。元代，海陽樓毀于戰火之中。明嘉靖二十八年，州守鮑龍重建，因泰州曾設兩淮運鹽司，鹽給泰州帶來富庶的經濟，便将其命名為望海樓。後來該樓又因為戰火，屢建屢毀，曆經滄桑。

望海樓雖然看不到海，但望海樓在泰州人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一直被視為泰州城“文運命脈”之象征，僅僅明清兩朝，當地就出了166位進士。望海樓西面還有一座文會堂，史載初為北宋滕子京所建，是“以文會友”的沙龍，亦是傳播儒學的講堂。據說北宋天聖（1023-1031）年間，範仲淹、滕子京、胡瑗、周孟陽、富弼五人，常在此一起切磋學問、吟詩雅集。

文會堂

如今重建的望海樓，保留着宋代建築風格，外觀三層環廊，主體色彩取栗殼、青灰二色，古樸典雅。遊客們登上望海樓最高處，可以遠眺整個泰州城，重要節日來臨時，望海樓前還會舉行帶有地方民俗特色的表演，祈禱新的一年風調雨順。

望海樓的燈光秀

夜遊鳳城河

水是泰州的特色和靈魂，老城依傍鳳城河，以水為脈，因水成趣，将江南水鄉的特色展現的淋漓盡緻。而當夜晚降臨，華燈初上，這時的鳳城河才展現其最靈動的一面。

據說在宋代，古代海陵城的布局就像一隻騰飛的鳳凰，因此也曾被譽為鳳凰城。

人們把泰州南門高橋比做鳳頭，當時高橋有78層台階，橋身很高，站在橋頂可俯瞰全城；從高橋向北到南城門口，就是鳳凰的長頸；城東門外和西門外兩處平地隆起的土墩，像鳳凰的兩隻翅膀；由北城門口向北至趙公橋為鳳尾，橋北還矗立一座寶塔，酷似鳳凰高高翹起的尾巴；而鳳城河，就宛如鳳凰腹間的一條蟒袍玉帶，綿延環繞在古城四周。

鳳城河

鳳城河始建于南唐升元元年(公元937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河全長6.7公裡，水域面積達83.8萬平方米，平均寬約110米，最大水寬處268米。據明萬曆《泰州志·卷二·城池》記載，鳳城河曾是江淮彙聚之所，并且“泰州城峻而堅，池環而廣，專城衛禦，無愧金湯矣”。

現在，其防禦功能早已不再，而作為泰州曆史文化資源的紐帶，被人們所愛戴。遊客可以沿河散步，或夜遊鳳城河，欣賞兩岸的燈光美景。

夜遊鳳城河

在望海樓對面，隔河相望的還有梅、桃、柳三園，分别代表京劇大師梅蘭芳、傳奇大師孔尚任、評話宗師柳敬亭。這三座“戲曲文化村”也是泰州獨特的人文景觀。

桃園是為紀念孔尚任編著《桃花扇》而建。清代戲曲家孔尚任曾出仕泰州治水，後落魄寓居當地陳氏的家庵，并在此創作完成了《桃花扇》這部中國戲曲史上的巨作。如今複建的陳庵就位于護城河東南角的桃花島上，為泰州明清建築風格，前後三進，配以古明清家具，再現了孔尚任著作《桃花扇》的場景。陳庵西側岸邊，還建有水中畫舫，舫中設有古戲台。

泛舟河上，體驗“舫亭觀劇”的樂趣。

如今，遊客們泛舟河上，經過古戲台時，可以體驗一把古人“舫亭觀劇”的樂趣，在《桃花扇》婉轉的戲曲聲中，感受這座古城獨特的魅力。

責任編輯：徐穎

校對：張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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