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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邦快遞員一個月幾天休息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5-02 05:52:16

德邦快遞員一個月幾天休息(我在德邦上夜班的一年)1

其實前後不到一年,我就幹了十個多月,在德邦的分揀廠裡理貨,是長期的夜班,晚上七點到早上七點,每個月休四天。工作地點在廣東一個物流園,那裡除了德邦,還有京東、唯品會、百世快遞。幹這個活也要有文化,可以不懂寫字,但要能認字,否則就沒法讀出标簽上的目的地。此外自己的名字也要會寫,有時會要簽名。

面試基本上就是走形式,其實來者不拒,但入職前要無薪試工三天。這應該違反了勞動法,但我打聽了一下,這裡的物流企業都這樣。你要是不能接受,就别幹這工作。

從實踐來看,試工也确有必要。來這裡幹活的人,很多其實并不知道具體要幹什麼、怎麼幹。試工是一個互相了解的機會。就我所見,試工後留下來的人還不到一半。有的人甚至試兩個小時就走了。不過,理應給留下來的人補上那三天工資才對。

當然公司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很多從外地來打工的人,身上盤纏不多,所以入職幹滿二十天後,公司會提前發放頭半個月的工資,而正常應該是次月十五号才發的。

德邦快遞員一個月幾天休息(我在德邦上夜班的一年)2

石洲村的招工牆

分揀場就像一個大埠頭,我們在一米高的工作台上幹活。工作台大約有八到十個足球場那麼大,四周是編了号的一個個裝卸貨口,一排排貨車屁股朝工作台停靠着,打開後廂門裝卸貨物。

我喜歡這份工作,雖然不是所有方面,它不用跟人說話,不用開動腦筋,撸起袖子幹就行了。因為是在廣東,一年裡有九個月是夏天,白天太陽把頂上的鐵棚曬得發燙,晚上也涼快不了多少。一般上班個把小時後,人就汗涔涔的了,直到第二天早上。

剛幹這活的人都會掉體重,我有同事三個月内瘦了四十多斤。我原本不算胖,但也掉了近二十斤。

我們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般情況下,早上下班前的兩個小時會比較清閑,可以幹一會歇一會,而從晚上十點到早上五點這段時間最忙,基本上一刻不停。具體是這樣的:晚上七點上班,幹到九點,然後吃飯半小時。廠裡有兩個食堂,被不同的承包商承包,提供不同風格的食物。平心而論,它們價格公道,而且比較衛生。吃完飯後就從九點半一直幹到早上七點。有些人會自帶面包和餅幹,半夜抽空往嘴裡塞點。有些人就連着十個小時不吃東西,他們習慣了。我一般都帶餅幹,偶爾忘帶肚子就餓得咕咕叫。

早上下班前要開個例會,總結當天工作中的問題,一般兩三分鐘講完,畢竟革命不是耍嘴皮子。

下班後我們要吃早餐,對我們來說其實是晚餐。大多數人每天就吃兩頓。吃完飯就回住處洗澡洗衣服。衣服是很難洗幹淨的,因為晚上要搬貨物,難免沾到各種污漬油漬,而且人累的時候會想:洗太幹淨沒有必要,第二天還是會髒的。再說高效的去污品也不便宜,打打肥皂就行了吧。于是衣服晾幹後,甚至還能聞到濃濃的汗味。不過幹這種工作,自然而然地,就不會介意這種問題了。

睡覺是最磨人的部分,對于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個人的适應力各不相同。在頭幾個月,我一直處在這種狀态:半夜到了四五點就困得不行,站着随便往哪靠靠就能馬上睡着,差點要摔到地上。幹起活來就像行屍走肉,目光是恍惚的,意識是模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前一秒做了什麼。因為這個緣故,有一次我把兩包貨物的标簽貼反了,把重慶的貼上了北京的标簽,北京的貼上了重慶的标簽,幸好在裝車前就發現,被追了回來。可以說每個晚上,當我被睡意折磨得走投無路時,我就賭咒下班後一定要立即睡上狠狠的一覺。可是到早上下班後,人又變得不困了,而且剛剛長時間地從事完身體并不喜歡的勞動,心裡會生出一種奇怪的厭煩,渴望做一些身體喜歡的事情,以壓制那種厭煩,使身體得到補償,恢複活力。我看到有些同事,經常下班後去唱K,唱到下午睡一兩個小時又來上班。我不是那種瘋狂的人,我不想把命丢在工作裡。所以我采用一些溫和的方式,比如說早餐吃好一點,或者去超市買買東西,雖然那裡的超市商品很少,然後聽聽音樂,以調節心情。

但問題是我仍然不想睡,也睡不着。到了下午,我又開始為睡眠焦慮了。我住的屋子很熱,白天室内有三十多度,吹風扇也不頂用。為此我想了很多辦法,安眠藥我買不到,聽說黑巧克力有助睡眠,我就把它當藥吃,睡前服一片,這當然不管用。褪黑色素我也買了,也完全沒有效果。最後隻能喝酒了。超市裡有四升裝的二鍋頭,紅星的太貴,我就買雜牌。幾種雜牌都是四川産的,喝起來不像清香型的二鍋頭,而像濃香型的酒,不過價格倒是很便宜。在我給自己劃定的消費水平内,我偶爾也會買好一點的酒,比如五百毫升裝的老村長,十八塊錢一瓶,是這個價位裡最好喝的。喝酒也要花時間,所以我一邊喝一邊看書,喝完後完全不記得看了什麼,有時我要喝上二三兩才能躺下。晚上我是六點半起床,假如中午兩點前能睡着的話,我就感到慶幸。但在有些糟糕的日子,我過了四點還不能睡着,于是我更焦慮了。另一個問題是,睡醒後的我還是醉醺醺的,幸好我走路上班,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每一腳踏下去,路面的高度都不相同,而且說不清楚是我的身體在搖晃,還是這個世界在搖晃。假如沒有醉得那麼厲害,我就會感到困乏,覺得就像完全沒有休息過一樣。路過一排出租平房時,聞到屋裡傳出飯菜的香味,看到别人已完成一天的勞動,正惬意地癱坐在沙發上,我深深感到這種休閑的時刻就是真正的幸福,而我甚至還沒有開始幹活就已經比他們更累了——這時候我就會惡毒地咒罵自己,我的身體咒罵我的意志,我的意志也咒罵我的身體,我發誓明早下班後要立刻睡覺。可是到了明早,情況又和前一天一樣,周而複始。

說說我住的地方,是一條小村子,村民都姓雲,從他們祠堂門外的對聯上,我了解到他們的祖先不知在哪個朝代從隴中遷來此處。村子從前叫羅坑村,這是我從廢棄的門牌上看到的,現在則叫羅亨村,聽起來就沒那麼樸實了,不過他們顯然嫌原來的名字土氣。這條村就在物流園旁,村民主要種植觀賞植物,小到小盆栽,大到羅漢松,應有盡有。村子被一條河湧圍了起來,既作為防盜,也起到灌溉作用。這裡有些植物估計價值不菲,所以村子的出入路口安了鐵門,晚上要鎖上,車輛不得出入。就連我上下班往返物流園,都要翻越一處鐵圍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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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我住在粉紅外牆那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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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處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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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處窗外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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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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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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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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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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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亨村

羅亨村生活并不方便,隻有兩個小賣部,賣的東西很少,此外就什麼都沒了,沒有超市,沒有發廊,沒有食店,什麼都沒有。因此我的大多數同事都住在附近更大的石洲村。走路到石洲村要半個小時,我一般兩三天去采購一趟,那裡有一個菜市場,一個小公園,一個小超市,各類商店比較齊全,小食店和出租屋很多。但是說到環境的話還是羅亨村好,而且房租也便宜,所以我更願意住在羅亨村。

我們都很少在網上買東西,雖然網上的東西便宜,品種也多,但村裡的快遞員都不上門,隻在村口打電話,各自出來取。我去取一趟快遞要十多分鐘,而且不知道快遞員幾點來,白天的睡眠本來就珍貴而易碎,萬一被電話吵醒了,可能就再也睡不着,因此我甯願不網購,石洲村有什麼我就買什麼。幸好這裡的東西都不貴。貴的東西,估計他們也賣不出去。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份工作隻有少數人能幹長久,因此公司總是在招人。人事部也盡力了,路口擺攤子,牆上貼招紙,APP發廣告,多管齊下長招不懈,隻要有人來應聘,不管那麼多,先丢到廠裡來試工。因為這個緣故,有些人是不太适合的,也被丢了下來。比如說一個女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個子也矮小,看樣子就不像幹這種活的,但既然人來了,既不能退回人事部,也不能推到其他組,也要讓她試一試。不過組長心裡并不想要這種人,怕她幹活慢,拖累勞效,而且吃不了苦,幹一兩個月就跑,白白把她帶出來。于是試工的時候會為難她一下,讓她上最累的崗,越是看起來不适合的人試工就越嚴格,假如她能扛下來,那就留下來吧。不過一般這種情況試完人都會跑,沒幹過這活的人,開始時都比較吃力,需要一兩周時間适應,身體條件本就差的就更不用說了。我試工的時候,因為不掌握技巧,兩隻手的食指指甲都反了,幾天後黑掉,後來脫落,兩三個月後才長出全新的來。

不過我們當中也有一些殘疾人,是政府硬性攤派來的。每個企業按照總用工數,須接納一定百分比的殘疾人,據說之前因為沒有達标,我們還被罰過錢。殘疾人确實能幹活,隻是因為身體不方便,他們不能輪崗,隻能固定在某些崗位上,造成安排工作時的不便,因此組長并不喜歡他們,有時會挖苦他們一下。

幹這個工作會令人脾氣變壞,因為長期熬夜,過度勞累,情緒控制力明顯地下降,甚至喪失。我就跟組裡的幾個人吵過架,吵得很兇,有時我甚至想打人。所謂困獸之鬥,是因為絕望而歇斯底裡。反倒是那些經常偷懶的人脾氣較好,大概他們也有點心虛吧。大家對偷懶其實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每個人的工作量和收入本身就做不到公平,偷懶的人隻要别太拖累别人就行了。

幹這個活偶爾也死人,每年都要死,整個廠大幾百人,加上頻繁的人員流動更替,一年下來保守估計有一兩千人在這上過班,一般是有基礎病的,因過度疲勞而誘發。我在的那年死了個裝車工,據說他幹活太猛,一晚上裝了兩輛車,回家躺下後就再沒起來。

我離職後兩個多月,聽當時的同事說,廠裡有人跳樓死了,從辦公樓跳下來,就是我辦入離職的那棟樓。猜測他是跟公司有糾紛,無處可訴,加上工作壓力大,因而厭世。從他選擇的跳樓地點看,可能有報複公司的意圖,但我在網上搜不到任何報道。因為物流園地處偏僻,工人又都不是本地人,仿佛一個和周圍隔絕的孤鎮,消息很難傳出去。再說附近的村民也不關心物流園裡死沒死人,我們和他們的生活是不相幹的,僅僅是租了他們的房子,給他們增加一點額外收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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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洲村

德邦快遞員一個月幾天休息(我在德邦上夜班的一年)12

石洲村

我在羅亨村住的房子隔音很差,有一次聽到隔壁一個房間在吵架,那棟樓的租客幾乎全在物流園上班,丈夫在罵妻子,罵了一大通,妻子不說話,大概是理虧。我聽到丈夫說,我辛辛苦苦幹了一天活,回來隻想睡個安心覺,連這我都不能夠……大概是妻子整了些讓丈夫難過的事情,然後丈夫就哭了,一個大老爺們,一邊哭一邊繼續罵。出于八卦,我想聽清楚他妻子到底幹了什麼,可是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帶來各不相同的口音,我不能完全聽懂他說的話。

春節的時候,我們理貨部門建了個微信大群,拉進四五百人。按照慣例,各組組長和經理要發紅包,然後大家一起搶。那年的年三十晚上,我就躺在床上搶紅包,感受過年的氣氛。我從來沒有進過這麼多人的群,大家還都在說話,發自己老家的照片,互相拜年,擡杠,起哄,還有那些轉來轉去的賀年表情,有時候幾秒鐘内能拉出十幾屏長的聊天記錄,手機瞬間就卡住,比看春晚熱鬧多了。在過年氣氛一年比一年淡的情況下,我已經很久沒過過這麼溫暖和熱烈的春節。或許因為我的手機配置低,或者網絡卡,很多紅包我都搶不到,最後總共隻搶了十幾塊,我又發回到群裡了,高興是用錢買不到的。

假如我在那裡幹到今天,至少也是個組長了,這時候大概正愁得扯自己頭發,對别人大吼大叫吧。但是長期熬夜會增加患上阿爾茨海默病的風險,我已經不小了,這不是遙遠的事,為此我很焦慮。實際上我已經感到腦子不好使了。從外表看,我成天面如死灰;從裡面看,我反應變得遲鈍,記憶力開始衰退。為了延緩大腦的退化,我開始吃堅果。考慮到性價比,我主要吃核桃、花生和瓜子。

石洲村能買到多種花生和瓜子,我幾乎都買來吃過。核桃能買到一種殼不厚不薄的,它不像小時候吃的硬核桃,硬得能把門的合頁撬歪。也不像現在網上賣的新疆紙皮核桃,用手輕輕一掰就碎。它介于這兩者之間。所以我一般把它往地上用力一掼,它就從中間裂開了,然後我再把果仁摳出來吃。但是核桃也不能預防阿爾茨海默病。幸好後來我換了白天的工作,還是在物流行業,改為送快遞了。

眨眼過去兩年,我暫時還沒患上阿爾茨海默病。不過有些事情改變了,有些事情沒有。比如現在我不再罵人,更不想打人。比如我還在堅持吃核桃、花生和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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