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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提燈看劍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9 09:02:49

辛棄疾提燈看劍?故宮的書法風流辛棄疾的詞,王國維喜歡“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而筆者喜歡的,則是“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辛棄疾提燈看劍?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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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提燈看劍

故宮的書法風流

辛棄疾的詞,王國維喜歡“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而筆者喜歡的,則是“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筆者在《待從頭,收拾舊山河》裡說,唐代飽受藩鎮之害,宋代為防武人作亂,實行了重文輕武的政策,像嶽飛、韓世忠這樣出入沙場的武将,自然受到皇帝的猜忌,認為“政治上不可靠”。吊詭的是,文強武弱,使大宋飽受金國摧殘,大金與大宋,形成了天生的施虐與受虐的關系,相互依存,相得益彰,猶如絕配,缺一不可。而大宋江山一次次被入侵,版圖一次次縮水,又把文人逼上戰場,一心想做皇帝心中忌憚的武将,辛棄疾就是其中之一。

修身養性 寄情山水疏放自我

南宋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四十二歲的辛棄疾剛剛接到兩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的任命,就遭到台官王蔺的彈劾,說他“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被朝廷不由分說地罷了官,舉家遷往信州(今江西省上饒市信州區),從此閑居十年。

站在文人的立場上,信州不失為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何況信州這個地方,就像今天的名字一樣,是一片豐饒肥沃之地,群山映帶,水田晶亮,在曆史戰亂中屢次南遷的中原人,把曾經遙遠的南方,開發成一片水草豐美之地,比一百年前(元豐三年,公元1080年)蘇東坡貶谪的黃州要舒服得多。筆者曾經多次抵達贛南,發現那裡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瘴疠之地”“老少邊窮”,而是一派江南景色,于是寫下了這樣的文字:“隻要翻越那些青翠的山嶺,我們就會站在山間的平地上,感受它的闊大沉靜。陽光照徹,大地明亮。它渾圓的弧度,如凸凹有緻的身體,溫柔地起伏……”尤其對于報國無門的辛棄疾來說,剛好可以在這裡寄情山水,疏放自我,讓山野的清風,稀釋自己内心的惆怅。

辛棄疾也試圖這樣做,在信州,他瀕湖而居,湖原本無名,他取名“帶湖”,又建亭築屋,植樹種田,花晨夕月,流連光景,散淡似神仙,就像他詞中所說,“秋菊堪餐,春蘭可佩,留待先生手自裁”,有山川花木可以悅目,有醇酒佳釀可以悅心,倘是筆者,那一定是樂不思蜀了。天下事都是皇帝的家事,一如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所說“朕即天下”,他老人家不操心,别人操哪門子閑心?但範仲淹一句話,早已為宋代士人奠定了精神底色,就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所以他們是進亦憂,退亦憂,無論咋地都要憂。即使身在江湖,亦心向廟堂。固然“秋菊堪餐,春蘭可佩”,辛棄疾接下來卻寫:“沉吟久,怕君恩未許,此意徘徊。”其實,已成太上皇帝的趙構正忙着吃喝玩樂,接班人宋孝宗趙昚在隆興元年(公元1163年)又慘敗于金國,早已沒了從前的銳氣,“隆興和議”之後又陶醉在“中外無事”、偏安一隅的升平景象中,哪裡顧得上管他。“怕君恩未許”,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此意徘徊”也隻是一種矯情。

英雄遲暮 賦詞表達壯志難酬的憤懑

但經過了金戈鐵馬、浴血厮殺的辛棄疾,終究是放松不下來的。

或許,是宋代的内部危機過于深重,來自外部的擠壓過于強烈,“靖康恥”已成天下士人心中永久的傷疤,他們的危機感,他們的心頭之恨,始終難以消泯。他們對江山社稷的那份責任感,正是這心頭之恨激發起來的。嶽飛《滿江紅》裡的“臣子恨”,到了辛棄疾詞中依然延續着:“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還自笑,人今老,空有恨,萦懷抱。”這種責任感,使宋代文人很男人,很有保護欲,很想沖鋒陷陣,一點兒不像如今電視劇裡,“小鮮肉”泛濫。他們不能過風平浪靜的日子,因為國家沒有風平浪靜,他們看到的,是“長安父老,斷亭風景,可憐依舊!”所以一時的安逸,不能讓他們身心舒坦;“竹樹前溪風月,雞酒東家父老,一笑偶相逢”,也隻是故作潇灑;高山流水、春花秋月,對他們早已形同虛設。

淳熙十一年(公元1184年),蘇東坡離開黃州并與王安石會面一百年後、司馬光完成《資治通鑒》一百年後、李清照出生一百年後(以上皆為公元1084年),辛棄疾寫下了這首《破陣子》。這首詞是寫給他的朋友、永康學派的創立者、著名詞人陳亮的,因為就在那一年,陳亮被人告發“置毒害人”,成了故意殺人的嫌犯,被逮捕下獄,消息傳到信州,辛棄疾心念這位才氣超邁、一心報國的友人,也勾起了自己壯志難酬、英雄遲暮的憤懑,于是為陳亮,也為同病相憐的自己,寫下《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醉裡挑燈看劍”,是說在醉中把燈芯挑亮,抽出寶劍仔細打量。“夢回吹角連營”是說他在夢裡聽見号角聲起,在軍營裡連綿不絕。“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是說把酒食分給部下,讓樂器奏起軍樂,這是在秋天戰場上點兵列陣,準備出發。

“馬作的盧飛快”,是說戰馬像“的盧馬”那樣跑得飛快,“弓如霹靂弦驚”是說弓箭像霹靂一樣離弦。“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意思是一心想收複失地,替君主完成大業,赢得傳世的美名,可憐自己一夢醒來,竟然是滿頭白發!

一醉一夢,一醒一憐,折射出辛棄疾内心的無奈與蒼涼。

縱馬飛馳 生擒活捉投敵将領

“沙場秋點兵”的峥嵘歲月,辛棄疾在記憶裡一次次地回放。“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這事李白幹沒幹過,已無從查考,但辛棄疾确實幹過,而且幹得漂亮。

辛棄疾出生的那一年(紹興十年,公元1140年),正是金兀術撕毀“戊午和議”,分三路向南宋進攻,嶽飛取得郾城、颍昌大捷,乘勢占鄭州、克河南(今河南省洛陽市)、圍汴京,在中原戰場上威風八面的年月。因此說,抗金是辛棄疾的胎教;辛棄疾的身體裡,天生帶有戰鬥的基因。一年後,“紹興和議”達成,淮河中流成為宋金分界線,辛棄疾的老家——山東曆城(今山東濟南城郊)淪為金國“領土”。

又過一年,嶽飛含恨而死,又為辛棄疾的成長,蒙上了一層悲怆的底色。辛棄疾出生時,還是宋朝人,長到一周歲就成“金國人”了,或者說,是宋朝淪陷區居民,到二十多歲時返回南宋,才正式“恢複”了他宋朝人的身份。

辛棄疾是在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第一次回到南宋的。一年前(金正隆六年,公元1161年)金國皇帝完顔亮定都汴京之後,撕毀“紹興和議”,進攻南宋,開始了第三次宋金大戰。北方義軍趁勢而起,耿京、義端領導的義軍,就是戰鬥在敵人後方的兩支起義部隊。辛棄疾也組織兩千人,在濟南南部山區起義反金。不久,他率部投奔耿京,成為耿京部隊裡的“掌書記”,又去勸說義端與耿京聯合,以壯大聲勢、統一指揮,沒想到義端從辛棄疾那裡盜走了耿京的節度使印,奔向金營,要向金人獻印。耿京一氣之下要殺辛棄疾,辛棄疾說:“請給我三天時間,到期如不能擒拿義端,我情願受死。”

短短三天時間,決定着辛棄疾生死,也決定着義端的生死。

辛棄疾揣測,義端一定是向金營的方向跑,就向金營的方向追去。筆者不知他的胯下馬是否比得過三國時劉備的坐騎“的盧馬”,但想象得出二十三歲的辛棄疾縱馬飛奔的英姿。不管“的盧”不“的盧”,他最在乎的,是義端的頭顱。對那顆光溜溜的頭顱(義端原是和尚),辛棄疾“心馳神往”、志在必得。終于,他遠遠地看見了那顆閃亮的頭顱,毫不猶豫地追上去,把義端生擒活捉。義端央求道:“你的長相像青兕,你的力氣能殺人,求你不要殺我。”但話音剛落,他的腦袋就搬了家。辛棄疾用自己的劍砍下了他的頭,那或許是辛棄疾生命中第一次殺人,卻殺得果斷,殺得痛快。“上馬能擊賊,下馬能草檄”,辛棄疾做到了。在他眼裡,像西晉宰相王衍那樣不論政事,專事空談,結局隻能是亡國(“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平定中原,建功立業,才是儒生該幹的事(“算平戎萬裡,功名本是,真儒事”)。

很多年後,辛棄疾“醉裡挑燈看劍”,看的不知是不是他當年的這把殺人劍。《故宮的書法風流》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祝勇)

來源:華西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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