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地下室老鼠

俄國文學群星璀璨，有貴族也有平民，貴族如托爾斯泰，平民如高爾基，都在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一個不可忽略的名字，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與托爾斯泰、普希金并列俄羅斯文學三巨頭。他一生極為坎坷，九歲癫痫發作，伴随一生；寫作涉嫌反對當局，被流放至西伯利亞。他被别林斯基評價為，擁有“滲透到陌生人内心的才能”，展現了“藝術性的奧妙，藝術的真實。”他懷着悲憫，描寫社會中生病的人，《地下室手記》就是如此。

《地下室手記》全書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地下室》，是這位地下室人的内心獨白，第二部分《濕雪紛飛》，講他在現實中的生活經曆。前部分比較抽象，像是一個瘋子的喃喃自語。前部分的自述宛如把人困在克裡特島的迷宮之中，大篇幅的自述和自我思考擊中了我們，增加了閱讀難度，或許會成為很多人放棄閱讀這本書的理由。例如，書中人物糾結什麼是真理，為什麼二二得四，生活中跨不過的牆是什麼。

但是到了後半部分主角的生活，我們能看到他窮困潦倒的一生。他為了和朋友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飯隻能借錢，一件衣服反複穿上好幾天，像是老鼠一樣生活在自己的洞穴裡，想和朋友親近卻被朋友嫌棄。前面的自述所講的道理都和後面的人生經曆相呼應，不禁讓人唏噓不已。作者通過主角的嘴大聲發問：“是要選擇崇高的苦難，還是廉價的幸福？”

誠然，主角是個内心古怪的瘋子，但是在陀老去世的二百多年後，這個經典的文學形象卻不斷地震撼着人們的内心，引起人們的共鳴。主角身材矮小，青少年時瘋狂讀書，成績名列前茅，想要出人頭地，内心中蔑視所有人卻渴求着他們的友情，工作以後錢少得可憐，甯可借錢也要融入高中時期的朋友圈，最後以失敗和屈辱告終，活得像一隻戰戰兢兢的耗子。

他還和一個神女有過一段風流韻事，他出于内心的道德責任感對這個神女說教，在這個神女愛上他之後，他又因為發現自己的渺小卑微開始責備神女。他尋求愛，又推開了愛。

他無法與當時的社會相融，發了瘋，搬進了地下室。如今仍有許多人，無法與當代社會相融，卻沒有一個地下室作為去處。主角認為自己天賦異禀，卻做不出符合他能力的成就；他社會地位低下，卻又不甘心如此。周圍人都被自己的欲望驅使，充滿着動力往前爬，他似乎無能為力，被社會抛棄。這種狀況，恰恰是我們生活中大量的邊緣人所面對的。這個社會運行得比以往都要快，比以往都要善于淘汰不能适應社會的人，它不斷地新陳代謝。

除了邊緣感之外，令人深感共鳴的另一點是孤獨。主人公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戀人。他上了年紀之後辭職，用剩下的錢在鄉間買了一個小屋子，終日不出門，埋頭于寫作，在黑暗的地下室裡過完了他剩下的人生。

當今社會的某些青年和父母溝通不暢，講得來話的朋友也少，現代社會每個人都住在自己的小箱子裡面，擁有更多私人空間，卻更加孤獨。《百年孤獨》裡的一切正在現實中重演，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因為它寫的是以前發生過的，以後也會發生的社會現象。無論是街頭上無路可去的買醉的人，還是深夜瘋狂翻朋友圈睡不着覺的人，即使生活中滿是金錢榮譽，還是會感覺孤獨。

所幸，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個愛着人類的作家，他給了可憐的主角一個擁抱。可能沒有作家能給我們擁抱。“人與世界關系的陌生化、人與他者關系的損毀，最終帶來的是人與自我之間的危機。”但是，我們可以自己先去擁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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