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城》2021年6月号，一篇重磅的，既有現實關切又具挑戰性的文章——餘明峰：《技術時代的元叙事》。

這篇文章以凝練和清晰的文字，介紹了法國思想家利奧塔（1924——1998）1979年出版的，号稱“後現代主義”宣言的作品《後現代狀态》。

這是一部以一種全新的角度，對人類文明史進行重新構建的經典之作。它使用的構建語言是人類不同時代知識之間的相互挑戰。從以往的曆史看，是代表古典文明的（1）“叙述性知識”，和代表現代的（2）“科技性知識”的挑戰。

第一，古典的“叙述性知識”，從對曆史的叙事中獲得知識的“合法性”，由公論、習俗、權威、信條、箴言構成了知識叙述的完整體系。它是否代表落後的、東方的？它是不是就是我們的“道”“善”“合适”這些概念？但有一點，“叙述性知識”不排斥其他知識。

第二，“科學性知識”則相反，它追求的不是“善”與“合适”，而是從真理中獲得合理性，合理性中才能衍生出合法性，這是關于世界的科學性的陳述。科學陳述以滿足兩個條件為根本：一是陳述所涉及的物體可以重複得到；二是人們可以判斷每個這樣的陳述是否符合認定這些陳述的陳述者的語言。從這樣的陳述中得到的是科學。科學的“指示性知識”指向科學。這個知識一旦得出結論，是排斥其他一切知識的。這一點和“叙述性知識”完全不同。科學不可能是包容的。

在“科學性知識”挑戰“叙述性知識”的過程中，一開始是借用“叙述性知識”的語言來确立自己的權威的，這就是所謂的“元語言”。西方的這個脈絡始于（1）蘇格拉底，蘇格拉底之死是“叙事性知識”對“科學性知識”的審判。然後是（2）柏拉圖以傳統的“對話”的方式，試圖使科學語言合法化權威話。（3）亞裡士多德兼叙事和科學兩種語言，推進科學語言構建。之後是（4）笛卡爾繼續以叙事的方式，懷疑傳統，推進科學。最後，衍生出（5）黑格爾推倒一切經驗和科學，試圖讓人的精神站立起來的“宏大叙事”——精神就是生命，它自我展現，自我表達，自我實現。由黑格爾的思想子宮裡直接誕下了馬克思的“解放性叙事”。（6）馬克思階級理論和階級解放理論，是實現人的“解放”的手段，他和黑格爾的精神解放一脈相承。

在闡述這個曆史的過程中，利奧塔着眼點并不是過去，而是現在——他敏銳的發現，世界的一種新的“陳述知識”正在形成。這種新知識就是“技術的知識”。這個知識靠“性能”即強力，重新構造世界。注意：在這個時代，一切知識隻有被“轉譯”為信息量，即現在的數據，才能進入社會流通運轉的渠道，成為可操作的，有意義的，能夠參與世界能量運作的知識。這使得我們所有人的經驗、知識和生命，都被納入到“技術系統”中去了。凡是不能被納入的知識，都逃不脫“過時”的命運而被淘汰。

“技術性陳述”和“科學性陳述一樣”，在獲得他的權威地位之始，也使用了“宏大叙事”的語言來出場呈現自己，這個語言就是“系統論”。

對，上世紀最廣泛的科學闡述，不就是“系統論”麼？系統論是技術時代的“元語言”，它将開啟一個屬于自己的新的叙述世界的方式。它使用“系統論”的語言，卻标志着“系統論”時代的結束——不被轉譯為數據的，都将因難以參與社會能量的循環而被淘汰？我們為此嗅到了什麼？我們準備好了嗎？也許這，才是我們讀這篇文章，讀這本書的最令人震撼、最深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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