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會，既有享有某些特權的貴族群體，也有被剝奪了基本權利的奴隸階級。即便是奴隸制被廢除的時代，宮女和太監的際遇也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奴隸社會。人是一種懂得自我安慰的動物，宮女和太監活在這種不人性的圈子裡，也會試圖活成普通人的樣子。

于是，被剝奪了基本權益的宮女和太監走到了一起。

看過清宮劇的朋友都知道，宮女和太監的結合有個專有名詞，叫“對食”。所謂“對食”，說的就是倆人在一塊湊合着過日子，在一起搭夥吃飯。說起對食的曆史，最早可追溯到漢代。而對食之風的盛行，則是明朝以後的事。

根據《萬曆野獲編》的記載，明朝時有個叫汪直的公公不甘一輩子香火不繼，他也想像個普通男人一樣有一個普通的家庭，于是，他便與一名宮女對食，結合為兩口子。萬曆皇帝明神宗登基以後，西廠廠公汪直已過世多年，當年與他相依為命的宮女也成了過眼雲煙。斯人已逝，但活着的太監和宮女們仍有類似的心理需要，所以對食之風非但沒有随着汪直的離去而消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沈德符的老爹是朝廷的高官，此人就讀于當時的最高等官設學府，前途無量。不過，沈德符與其他的公子哥不同，這小子有個古怪的愛好——八卦。他最喜歡向人打聽深宮中的情況，尤其是太監和宮女對食這種現象。通過沈德符的調查和分析，這位非主流研究者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内中宮人，鮮有無配偶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在深宮之中，甭管地位高低，但凡宮女太監，總會有個伴。

沈德符為後人闡述了大明王朝對食現象的發展曆程，起初，這種情況是在暗中發生的，太監和宮女談戀愛隻能背着人。如果哪個小太監搞了對象，物色了小宮女，平日裡在圈子裡往往會羞于見人。不過，到了萬曆年間，這種情況就有些普遍了。就像解除了早戀禁令的西方高校一樣，一群太監宮女在深宮之中手拉着手，在皇宮裡漫步，和外面的小夫妻沒有什麼差别。“唱随往還，如外人夫婦無異”。

對食戀，恐怕是世界史上最純潔的愛情，幾乎打破了弗洛伊德的理論。宮女和太監之間的愛情，肯定沒有“性生活”的元素夾雜其中，所以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相當純粹的，是完全出于感情的。當然，即便是這樣的感情，也離不開物質的支持。在當時，公公們想要謀一門像樣的親事，花筆錢是在所難免的。

既然太監和宮女像外界的兩口子一樣大夥過日子，彼此之間自然要用到親昵的稱呼。不過，在規矩繁雜的皇宮之中，若雙方互稱“娘子”“夫君”，未免有些不得體。所以，太監和宮女之間另有一套稱呼，例如：太監會管自己家的那口子稱作“菜戶”，言下之意，頗有“她是我那盤菜”的意味。時間一長，皇宮中人都知道了這種來自宮女和太監的暗号，連九五之尊都聽說了。

好在皇帝比較大度，隻要太監勾搭的不是自己的妃子，那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的皇帝開得起玩笑，有時還會拉着身邊的太監詢問：“你夫人是誰？”或找哪個小宮女問：“你丈夫是誰？”對食已成慣例，所以太監宮女也沒什麼藏着掖着的，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沒必要隐瞞内情落得欺君之罪，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當然，也不是每個皇帝都能準許這種情況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的，例如：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就是個刻闆的領導。老朱的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這是人盡皆知的。倘若貪官落在老朱手裡，那就得拉到皮場廟去剝皮抽筋，太監若敢讨老婆，那也一樣要剝皮。

朱元璋的想法很簡單，太監讨老婆這種事，有傷風化，所以要嚴厲杜絕。至于那些給太監宮女牽線搭橋的媒婆紅娘，則一律處以廷杖。有意思的是，即便是老朱的嚴刑峻法，也阻擋不了年輕的太監宮女追求愛情的腳步，是以“然亦終不能禁也”。

那麼，皇宮之中的太監和宮女是怎麼勾搭起來的呢？

皇宮對于太監和宮女來說，無疑是“男女混監”，他們的處境就像是囚犯一樣。可即便是生活在皇宮裡的囚犯，也有物質需求。宮女們想要吃點宮外的小吃，想買點化妝品或其他用度，就必須要找太監幫忙。畢竟古代皇宮對宮女的約束比較嚴格，宮女自選召入宮之後，除非年老或被遣散，否則終生不得離宮。

皇宮又不像封閉式學校，有賣雜貨的小超市，宮女該如何滿足物質需求呢？那就必須要求助與她們一樣住在宮裡的小哥哥們了。一般來說，太監負責的事務比較寬泛，包括采辦在内。有時主子有什麼安排，太監也有出宮的機會。所以相對于宮女來說，太監是相當自由的。于是乎，宮女妹妹們便成群結隊地請求太監小哥哥，讓他們幫忙出宮采購物資。

有記載說：“凡宮人市一菜蔬，博一線帛，無不藉手。”一來二去，宮女太監們的關系就相當熟稔了，即便做不成男女朋友，當個普通朋友也不錯。

說完了宮女對太監的需求，我們再來說說太監對宮女的需求。

太監對女朋友的要求不高，就像中小學生早戀一樣，就是為了圖個精神方面的刺激和滿足。除此之外，唯一實質性的好處，就是吃飯了。哪怕是在今天，婚姻中的男人感受到最幸福的事，莫過于勞累一天回家後有一口熱飯吃。對于古人來說，何嘗不是如此？然而，太監工作的地方在皇宮，他們幾乎無法吃上熱騰騰的飯食。

禦膳房做好了飯，太監們就得伺候着皇帝後妃吃飯。等到皇帝老子吃飽了，輪到太監吃飯了，夥食早就涼透了。有些要值班的太監，甚至連去食堂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守在某地捧着飯盒就餐。有時天寒地凍，為了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菜，太監們隻能拿着冷飯在屋子裡用炭火加熱。想要自己開小竈做點可口的飯菜，幾乎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皇宮之中守衛森嚴，若太監敢大張旗鼓地在屋子裡生火做飯，不需一時半刻就得讓侍衛抓起來。相比之下，宮女們的處境要好得多。我們知道，宮女通常服務于皇室女眷，後宮中的别苑大多是有小廚房的。遇到一些好說話的主子，宮女也能用小廚房做些可口的菜肴。單就沖着宮女們享有的“小竈權”，太監們就得去巴結這些妹子。能吃上一口熱乎飯，對于太監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不過，太監有三六九等，所以宮女們的對食對象也是有講究的。不得不說，不論什麼時代，物質的女人總是占大多數。宮女妹子何嘗不希望自己的“那口子”能飛黃騰達，成為魏大人劉大人那樣的顯赫人物呢？所以，宮女們選擇的太監，一般不是長得帥或穿得幹淨的，而是那些懂得阿谀奉承或有一技之長的，這樣的太監能得到主子的垂青，有更多的發展機遇。

尤其是那些有一技之長的，最受宮女的歡迎。“以善庖者為上等”，懂得炒菜的廚子太監，是宮女對食的“MrRight”，這些太監每次給主子做飯，都能領到一筆不菲的傭金。談戀愛的太監，往往會将這筆錢花在宮女身上。至于那些苦力型太監，如“镟匠”等，這群哥們很難得到宮女妹子的待見，大多連對食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在美好的愛情背後，有時也會隐藏着不堪入目的東西。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些宮女太監的夫妻檔，手腳不幹淨，經常做些監守自盜的事。夫人靠“職務之便”将主子的東西偷出來，然後由老公放到市場上兜售，這種“走私活動”在明朝相當盛行。即便是皇帝老子的東西，這些賊夫妻也敢下手，可謂膽大包天。

1604年，也就是萬曆三十二年，尚衣監（皇帝的私人衣櫃）丢了一套名貴的珍珠袍，萬曆皇帝勃然大怒，立即讓掌印太監去調查。結果，三個看管衣服的太監中有兩個被流放，一個被羁押緻死，珍珠袍還是不見蹤影，查來查去也沒查出個眉目。

後來有知情人爆料，原來是萬曆身邊一個頗受重視的宮女盜走了珍珠袍，把袍子送給了自己的老相好。萬曆皇帝雖是個糊塗蛋，但他也有寬宏大量的一面，他并沒有刁難這對苦命鴛鴦，隻是将贓物燒掉了，并未跟宮女計較。“付之一炬，以失誤上聞，不過薄責而已”。

對食戀，是我國曆史上的特色産物，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亦是一種封建悲劇。所幸生于現代的我們講究平等和諧，類似的悲劇已不會再發生了。

參考資料：

【《明史》、《萬曆野獲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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