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江西省德興縣有個小村莊,莊名叫祝家莊,莊裡有個二流子,名叫祝平章。
祝平章平日吃喝玩樂,不務正業。
某天,祝平章瞞着村裡人把村裡公産賣掉以供自己揮霍。
村子裡有一個名叫祝浃的同族兄弟,看不慣祝平章的作法,将之告上了縣衙。
從此,祝平章與祝浃之間結下了梁子。
祝平章為了報此一箭之仇,就挖空心思,要抓祝浃的小辮子。
無奈祝浃平日為人公道,樂善好施,無論是公德還是私德,都很好,沒什麼毛病。
祝平章急壞了。
說來也巧,在這事鬧掰之前,祝平章曾到祝浃家串門,當時祝浃不在,祝平章百無聊賴,在祝浃的書桌上東翻西翻,翻出了一本好玩的書——《續三字經》。
顯然,這書是《三字經》的續書。
祝平章從祝浃書桌上翻出的《續三字經》就屬于這類續書,隻是不知作者為誰。
祝平章信書打開,見首篇赫然注道:“拙齋侍祖參訂。”
“拙齋”是祝浃祖父祝庭诤的表字,“參訂”即為“參校訂正”的意思,看樣子,這書應該就是祝浃寫的,由祝浃的祖父祝庭诤參校訂正。
祝平章簡單翻看了幾頁,覺得編寫得相當有趣,便将書塞入懷裡,以便日後空閑再看。
這會兒,因為恨祝浃,祝平章想起當今皇帝乾隆正在以編寫《四庫全書》為名,寓禁于征,在大規模收書、禁書,如果能從祝浃寫的《續三字經》查出一些敏感字眼出來,必然讓祝浃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呵呵!
這麼想着,祝平章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也虧得祝平章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他把那本《續三字經》找出來,翻來覆去地看。
功夫不負有心人。
祝平章終于找到他所想要的敏感字眼了,找到了!找到了!
書中在宋朝之後續上了叙述元朝的曆史:“發披左,衣冠更,難華夏,遍地僧。”
“發披左,衣冠更”是指元朝統治者改變了中原百姓的發型和衣着服飾;“難華夏,遍地僧”是華夏遭難,遍地都成了剃光頭的人。
行了行了,就這兩句,就可以置祝浃于死地了!
改變了中原百姓的發型和衣着服飾是滿清的“傑作”,比元朝血腥和殘忍得多,一道“剃頭令”,不知令天下多少頭顱滾滾落地。
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嘉定三屠”就是江南百姓為反抗滿清“剃頭令”所出現的人間悲劇。
祝平章找到了這兩句,不勝歡欣鼓舞。但他的收獲還不止于此,他又發現後面的“吳三桂,乞師清”一句中的“清”字,沒有擡頭另寫,這豈不是蔑視朝廷?!
祝平章激動萬分,一紙訴狀,連同物證《續三字經》遞交到江西巡撫郝碩的大堂上,控告祝浃褒貶前朝,恐有違礙。
郝碩看了狀紙和物證,頓感這是一件大案要案,不敢怠慢,立刻飛饬署德興知縣蕭立選及饒州知府朱遐齡馳赴祝浃家搜查,并令将祝浃提審。
祝浃供稱,《續三字經》其實是祖父祝庭诤所作,自己隻是将之整理出來而已。
原來,祝浃的祖父祝庭诤雖然沒什麼功名,但執着于詩書傳家,晚年為教兒孫讀書,曾按《三字經》體例作《續三字經》。
應該說,祝庭诤所編《續三字經》還是不錯的,祝浃一經誦讀,便永志難忘。
不過,祝庭诤在乾隆十五年已經病故,數年後,《續三字經》也遺失無存。
到了乾隆四十四年,祝浃的兒子已經到了啟蒙年紀。祝浃為了教自己的兒子讀書識字,在沒有合适課本的前提下,想到了自己祖父編寫的《續三字經》,這個《續三字經》他一字不忘,便憑着記憶将之默寫出來,并署上了“拙齋侍祖參訂”字樣,以示對祖父的懷念。
饒州知府朱遐齡、德興知縣蕭立選認為“參訂”不是作,作書者不應該是祝庭诤,一口咬定就是祝浃所作。
祝浃老實供稱,“參訂”二字的含義,自己其實也不什麼清楚,隻是看見許多書都寫有這兩個字,就誤認為“參訂”是作書的意思,所以就寫上是祖父“參訂”。如果是自己寫的,為了避禍,就應該捏造其他人的名字,怎麼還會把自己祖父的名字寫上去?
案情上達到郝碩處,郝碩認定《續三字經》對“于帝王興廢,尤且大加诽謗”,并且“發披左,衣冠更,難華夏,遍地僧”句是影射當朝,“明系隐寓诋清”;“吳三桂,乞師清”一句中的“清”字沒有擡頭另寫,實屬大逆不道。
郝碩由此執意要将案情做大,好向乾隆邀功,于是判決為:“祝庭诤自祖父以來,生長本朝,食毛踐土,已曆百數十年,卻不思報恩,反而喪心病狂,種種狂悖,實屬罪大惡極,應照大逆淩遲律開棺戮屍,以彰國法,以快人心。祝浃系逆犯之孫,律應緣坐,又将逆書默寫留存,應照大逆知情隐藏者斬律,拟斬立決,其他正犯兒孫,年在十六歲以上,均依緣坐皆斬律,拟斬立決”。
案情奏報上朝廷。不久,乾隆聖旨發下,不但全部同意了郝碩的判決,還嫌饒州知府朱遐齡、德興知縣蕭立選辦案不力,将之革職。
一本小小的書,書上短短的幾句話,就給後代帶來了殺身之禍,實在令人嗟歎。
而更令人錯愕和吃驚的是,饒州知府朱遐齡、德興知縣蕭立選兩人卻無端牽連入内,那寒窗苦讀多年換來了功名、官職竟然因此說沒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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